“对啊,总会有办法的。”
张子晋又何尝看不出司铮的执念与紧张。
“而且我现在也挺好的呀。”他做了最坏的打算,想想自己或许马上就要死了,还有点伤心,但他不想别人为他难过。
人生来总是要经历生老病死的,都是命数。
“我还挺喜欢自己的身体了。”张子晋故作轻松,想了想,提出个问题,“况且我在极地,也不用担心百年之后的问题吧?”
别说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了,他想就算是十殿阎罗也不敢到极地索魂吧?
司铮难道不能把他保下来,当个鬼修?
到时候他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寿与天齐了?
“嗯?”
张子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上古的身份,但应该都是顶顶厉害的。
“嗯。”
黎和慈爱地摸摸他的脑袋,“地府不敢。”
司铮挤过来,将张子晋护在自己怀里,不让人碰。
“我掀了他们的老巢!”
黎和:“……”这只虎越来越癫了。
但是,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张子晋会直接被吞噬,三魂七魄连带着一起。
不过他们不敢告诉他这件事。
张子晋无知者无畏,欢欢喜喜,“那事情就解决了,都别愁眉苦脸的,大家开心一点,心里别有什么压力,这次就当出去玩了吧。”
“好。”
司铮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敖珩向来是个心大,会调节气氛的,一路上都在刻意和张子晋打打闹闹。
每经过一个地方,就与他介绍这里以前谁在称王,有什么糗事,将一众上古大妖想埋在土里,永生永世都不提及的家丑全扒了出来。
张子晋一路听得津津有味,拿笔记记记。
正好,他们游戏时关于山海异兽的。
“这回回去,我觉得我可以兼职去美工组和文案组了。”
他们的故事是根据寥寥几笔史料编的,他的可是活生生发生了的,所见的景色也是实实在在的。
“哈哈哈……”听到有趣的地方,张子晋笑得前仰后合。
一路下来,虽然没有一具遗骸与他适配,但是他嘴角笑容就没消失过。
他也是一副完全看开了,丝毫不在意自己生死的模样。
只要司铮在他身边,他便什么都不怕。
“司铮铮~”
夜晚,繁星璀璨,张子晋坐到司铮身边,“要不我们算了吧?”
这次他没有与他挨挨蹭蹭的亲密,只是很规矩的坐着。
“我真的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累了?”司铮却不正面回应他的话,“是我不好,没有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我们先歇一歇。”
“不。”张子晋难得的坚定,“真的已经够了。”
不说这段时间每次布阵,为他调养身体,净化那些遗骸所费多少奇珍异宝,每次司铮夺出遗骸,总是会受伤。
可以说是舍生忘死,九死一生。
他舍不得。
“既然都不合适,就证明这是我的命。”即便想装得开怀,但张子晋眼睛里还是忍不住带上了悲伤,“司铮,我放过我自己了,你也看开一点好不好?”
“我本来只是芸芸众生当中一个最平凡不过的人罢了,你不值当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张子晋第一次直观的看到司铮为他浴血而出,带来鲲鹏遗骸的时候,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他是喜欢身边这个人的,很喜欢,很喜欢。
可他不敢表露自己的喜欢,更不敢奢求他也喜欢他。
聪慧如他,又怎么感觉不出来,最近黎和、敖珩甚至鹿蜀的情绪都不对。
司铮又这样急切的想为他换一具身体,他想自己应该是活不到正常的寿数了,死后便是身死道消,再也没有轮回转世的机会。
万古永寂,便是连司铮、黎和联手都没有办法,阻止不了。
所以一切的感情,如今对他来说只是徒增烦恼罢了,他又何苦拉另外一个人再入苦海。
“我做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我说了算。”
然而司铮比他还要坚定,“我不会放弃的!”
张子晋:“……”
两人寂寂无言,有执手相看泪眼,唯有泪千行那味儿了。
半晌,张子晋低头,“可是我不想继续下去了。”
“司铮!”他带着泪腔,“我不想一次次满怀希望,最后又失望了。”
“我也不想当一个不人不妖的怪物,我宁愿现在就死了,也不要用妖怪的身体。”
“我是人,是天师府弟子,自来便与妖族不共戴天!”
“你明白吗?”
他已经知道什么话最伤心,最是能刺激身边的妖怪了。
只希望今夜这番话之后,来日便是他真的死了,司铮也不会太过伤怀。
他宁愿他憎恶他,讨厌他。
“我们明日便回去吧。”张子晋站起来,落荒而逃,“我也不会再回极地了。”
走出两步,他脚下一个踉跄,更显狼狈。
司铮一直抬头望天,没有说话,没有表情,只有眸子里的破碎感都要溢出来了。
他抚上心口,那里没有受伤,但是却很疼很疼。
“哎!”
黎和在后面叹气,“天道不仁。”
“他们……”一向爱学张子晋的敖珩这回也不学了,跟着叹气。
黎和躲过他趁机摸过来的爪子,想了又想,还是接替张子晋坐到了司铮身旁,“你别在意,子晋宝宝是故意的。”
故意说那些话,为的是让他们一时伤心,免了日后长长久久的感伤。
“我知道。”司铮淡淡点头。
都说当局者迷,但他可清醒得很。
所以第二天一早,张子晋还是被迫踏上了前行寻找大妖遗骸的道路。
“……”张子晋:不是,我昨晚的话都白说了?
“我要回去!”他抗议。
最后的时间了,他想回天师府再见一面赵景,见一面他家老头子,好好与他们告个别,然后他应该会在某一天,平静的死去,不惊动任何人。
司铮淡淡瞥他一眼:“你想回就回呗,我又没有拦着你。”
张子晋:“……”
问题的关键是,他没有这个本事独自回去啊。
这都不属于人间。
夔牛能代步,可那个欺软怕硬的,居然在司铮面前就不听他的了。
都欺负他一个人。
“黎美人~”
张子晋委屈巴巴看黎和,希望他能一如既往的心软。
“朋友妻不可欺。”敖珩挡在了黎和面前,挡得死死的,“子晋宝宝,你可不能做这种畜牲不如的事儿。”
张子晋:“……”
心里有一万句脏话,但是说不出来,很难受,很憋屈。
他就不认命:“那你送我回去。”
敖珩:“没空。”
“你不想玩了,我还要和黎和和一起看遍大好河山呢。”
机会难得,他必不可能放弃。
张子晋无奈看向鹿蜀,对方直接不和他对视,闭着眼睛假装睡觉,连呼噜声都出来了。
张子晋无奈了:“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
司铮拍拍他的脑袋:“乖。”
乖你个头啊乖。
张子晋委屈,张子晋不想说话。
他死前那么点朴实无华的愿望,他们都不满足他,简直过分。
司铮笑笑,不理会他的小情绪:“你们以龙的传人自居,我带你去找龙。”
张子晋无语叹气。
好好好,凤凰的老祖宗被刨出来了,没有龙族老祖宗相陪难免寂寞。
就这样吧,累了。
等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悄悄吊死,主打一个我命由我不由天,那些东西也就不用被祸害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敖珩突然激动起来,“龙族祖地好找,但是祖龙不是爱到处乱跑,没有葬在祖地吗,还是找其他东西吧。”
司铮哪里不明白他是为了什么。
“我不找祖龙,找饕鬄。”
祖龙的龙子也是一样的。
敖珩:“……”
沉默之后便是爆发,“你故意的?!”
“什么故意?”张子晋不明所以,“你认识饕鬄?”
“我……”
敖珩脱口的话戛然而止,他们身下的飞舟也停了下来。
张子晋莫名其妙回头。
原来是许久不见的武罗局长拦住了他们。
敖珩看他不是很顺眼:“好狗不挡道。”
武罗定定看了张子晋一眼,嗤笑,好像在说他怎么还没有死。
她对于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
司铮眼中寒芒聚拢:“滚开!”
竟敢当着他的面,打他家宝宝的主意!
“我今天过来,不是和你们吵架的。”武罗却不让开,“近日北海有异,海上常起万丈高的波涛,风浪不止,甚至有人看到黑雾当中‘幽冥’大开,我怀疑是鲲鹏要苏醒了。”
她没那个本事搞定鲲鹏,甚至不敢在北海出现,生怕被拖进‘幽冥’。
所以只能按照以往的惯例来找司铮。
“哦。”司铮颇为冷淡:“关我什么事儿?”
武罗:“……”你这话我没法接。
司铮又不在妖管局任职,这种事按理来说也轮不着他管,但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的呀。
一时之间,武罗看张子晋的眼神就像看祸国妖妃一样。
张子晋:不是,又关我什么事儿?
“向来如此便是对的吗?”
张子晋也不甩她,“武局长身在其位,自当承其之重,事事来指望别人是什么意思?”
“司铮欠你的,所以要一辈子为你打白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