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逾再一次痛恨温家的房子为什么那么大, 房间距离为什么那么远。
他强忍着，生怕被佣人看出不对劲，一口气跑回自己以前的房间，关上门以后, 终于得以释放——
“哈哈哈哈哈哈……”
房间里很干净, 虽然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但却时刻都有人打扫。
温逾一下子滚到床上, 扑到被子里捂住脸, 开始放纵地捶床大笑，笑到肚子痉挛抽痛，眼泪都出来了。
他万万没想到维杰森会用这种方式帮他解决问题。
实在太特么好笑了！
温逾受不了了, 半天都停不下来。
楼下, 维杰森没有和温伯山聊太久, 没过多长时间就来找温逾了。
房门被敲响, 维杰森站在门口。
温逾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一点, 打开门见到他，“噗”地一乐，再次破功，嘴角都要笑裂了。
维杰森：“……”
维杰森没说什么, 表情有点无言，耳廓出乎意料的红，走进来反手将门关上后忽然扼住他的脸颊, 将他逼到墙角里，低头吻他。
温逾被堵在墙角不能动弹，脸又开始烫, 终于稍微老实点了，含含糊糊道：“说好今天不能再亲了……”
维杰森松了手。
但温逾忍不住, 又欠了吧唧地说：“我能问问你吗哥哥？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好奇……”
“你是怎么想出这种理由的？平时变态的东西没少看吧，什么‘我打算要五个’，‘这是我给他的奖励’，哈哈哈哈，是不是霸总剧看得太……”
维杰森再次掐住他大笑的脸，将他后半句话憋回了喉咙里。
“还笑？”维杰森平静地垂眼看着他，“我这么做是为了谁？”
“是是是，都是为了我。”
温逾努力收敛住表情，但声音仍然沾了点欠揍的笑腔。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心情，温逾的表情终于恢复正经了，继续说：“我就是不太明白……”
“温伯山那么忌惮你，你其实有很多种办法治他，为什么非要给自己立这种人设逼他就范啊？”
“因为我必须让他觉得我不在乎你。”
维杰森瞥着他，淡淡回答。
“即便你是个sss级Omega，意义也不大，你对我的价值除了基因之外就只有生育，我表面上宠你，实则并不珍惜你。”
“温伯山是个聪明人，他应该想得明白，如果我连你的基因都不珍惜，又怎么会在乎温家？如果他再涉足你和我之间的事，温家就会面临无法估量的危险，今后无论再做什么他都要重新掂量。”
“至于其他的办法……我不是没考虑过。”
维杰森抬手捋了捋温逾挡在额前的碎发，继续说下去。
“但要么太极端偏激，要么容易留下后患，只有这个办法最两全其美。”
“不仅能让他对你的念头彻底断干净，而且从外人的角度来看，你也没有和温家完全闹翻。”
温逾没想到他连这个也考虑了，愣了下，说：“这点我无所谓……就算让人知道我和温家闹翻了又怎么样？”
“不会怎样，只是我不想听见你被那些所谓的上流人士嚼舌根。”
维杰森皱了下眉，继续说：“特别是以后我们公开关系的话，那些盯着你的人会变得更多。就算温伯山以后不敢再直接逼你做什么，也要避免他从别的方面入手，做些恶心的事。”
“所以，比起让他觉得你不听话，把矛头指向你，倒不如让他觉得，你也没有选择权，都是我的问题。”
温逾愣了愣。
这个理由挺让他意外的，甚至有点小感动。
顿了几秒，温逾才再次开口：“所以说……咱俩才刚确认关系一天，你就已经考虑好公开的事了？”
维杰森：“这叫未雨绸缪。”
温逾无言以对。
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有道理。
如果维杰森不这么做的话，温逾在温伯山眼里就仍然是温家的一部分，温伯山今后也许还会因为别的事“绑架”他。
但有了今天这一出戏，温伯山今后都会有所忌惮。
就算以后他发现他们是在骗他的，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维杰森又说：“而且，再过一段时间，你恐怕已经进了机甲研究院，人身安全受到帝国军区严格的律法保护，并且那个时候，你应该已经被皇帝知道了基因等级，帝国会对你有特殊的保护措施。温伯山如果还敢像现在一样派人跟踪你，想要带你去做人工繁育之类的事，到时候出面帮你的人就不是我了，是帝国中央。”
温逾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
回想起温伯山刚才一脸吃瘪的样子，温逾又有点想笑。
他张了张口刚想说话，但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笑容逐渐在了脸上凝固。
“……等等。”
温逾反应慢了好几拍，忽地抬眼看向维杰森。
“……你怎么知道他要带我去做人造繁育的？”
“还有我的基因等级……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维杰森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现在才反应过来？你的反射弧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温逾表情震惊，挺无措的，有点语无伦次：“不是，你……什、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次的游轮聚会。我担心你出事，就一直跟在你附近。”
温逾愣了好几秒：“所以……我那天和温伯山的谈话，你都听见了？”
“是。”
“那我得了瘾症的事，你也知道了？”
“知道。”
温逾哑口无言。
他冷静下仔细回想，维杰森好像的确是从那天开始才变得不太一样的。
那天维杰森突然让陆玉彦去楼上找他的，之后又对他说了些奇怪的话，当晚又主动提出让他帮忙做治疗，还一反常态地抱了他，还在聚会之后跟他……
换做以前，维杰森根本那么不会做。
以前的维杰森是什么样的？
冷言冷语，态度冷漠，拒绝让他做镇定治疗，从不他和有任何亲密的肢体接触，总是有意无意和他划清界限。
现在呢？
因为知道了他的基因，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明白了这其中的联系以后，温逾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他忽然问：“……维杰森，你是因为知道了我是sss级Omega，所以才突然想跟我在一起的吗？”
维杰森沉默了下，竟然没有否认：“可以这么说。”
温逾：“……”
温逾看着他坦然的表情，脑子有些短暂的空白。
在反应过来后感到一阵心梗，脸色瞬间凉下来，拳头都硬了，想找个东西捶他。
维杰森握住他隐隐发作的手腕，嗓音很低地说：“你不问我为什么？”
温逾感觉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气道：“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我的基因能跟你匹配？”
维杰森不置可否，黑沉的眼睛微垂下去：“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我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就要离开帝星吗？”
温逾眯眼：“记得，所以呢？”
维杰森缓缓陈述道：“一年前，我在边远星遭遇了袭击。”
“敌军有备而来，携带了一种特殊药剂，药物序列为XET19027D，是违背星际公共和平准则研制的最新型机密毒剂。”
“自它出现至今，帝国的医疗研究所在所有数据库中始终无法搜查到它的研制过程，也找不到破解方法。”
“从医学角度来讲，这种毒剂的作用就是将人体内某项特定的基因缺陷加剧扩大，直至超出人体可接受的荷载范围，达到加速死亡的目的。”
“它还有个简单通俗易懂的名字，叫做Alpha基因毒剂。”
温逾听着，逐渐震撼地略微睁大了眼睛。
维杰森缓缓将他的手腕放下，松开：“幸运的是，我当时没有被注射足量，只接收了不足一半的剂量。”
“我说的一年半，指的也并不是离开的时间，而是……我可能还剩的时间。”
温逾脑袋嗡地一声。
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仿佛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也不确定我到底还剩多长时间。”维杰森安抚地拢住他，“可能不止一年半，也可能比一年半要短。”
过了好半天，温逾才尾音有些发颤地开口问。
“……为什么？”
“因为，最开始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报告并不是这个时间，后来他们经过研究，又告诉我其实还能拖得更久。”
“但我觉得他们是在骗我。”
维杰森沉静地说道。
“因为他们发现，我做完整个疗程的疏导治疗需要的时间，比我剩下的时间要短，而且做完疏导治疗后，需要多久才能查出病源，又需要多久才能彻底根治，仍是个未知数……所以他们才不得不这么说。”
温逾顿时脸色发白。
他心跳声很乱，脑子像被乱糟糟的东西堵住了，手指下意识攥住维杰森的衣服：“那……”
维杰森表情很冷静，安慰似的慢慢顺抚他的后背：“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让你替我担心，只是不想你误会。”
“一开始我不想让你跟我走得近，就是因为这个。”维杰森又道，“不过……现在既然你是sss级基因，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你的意思是，我能给你治好？”
温逾脑袋僵硬，迟钝了很久，逐渐意识到了。
“所以，是不是让我给你做疏导治疗，你的病就能好了？？”
维杰森低声说：“是，但不需要这么急。”
Alpha和Omega之间的疏导治疗，需要相互间交换性信息素。
简单的说，就是上床。
但他们才交往了一天而已。
温逾舔了舔唇，自然也明白这件事，但是……
他提心吊胆地说：“你的病……”
维杰森：“不用太担心，就算不做疏导治疗，只做镇定治疗也足够稳定我现在的病情。何况你现在还没完全接纳我的信息素，等到完全接纳，疏导治疗才能起作用。”
“……”温逾仿佛信息量过载，过了会儿，才动作迟钝地点了下头。
不知是不是受惊过度的原因，他感觉自己在冒虚汗，手脚冰凉，脚底发麻，站都站不稳。
他把脸靠在维杰森肩膀上。
维杰森察觉他不对劲，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皱起眉低声道： “温逾……你好像发烧了。”
温逾：“……”
温逾眯起眼睛仔细感受了下，别说，症状还真有点像发烧。
难怪他觉得迷迷糊糊的，腺体也有些刺痛……
明明白天还只是因为宿醉而头晕，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体温竟然烧起来了。
“先回家。”
维杰森拉住他的手，就要带他回去。
“等等。”温逾叫住他，回头看了看这个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这个房间里有一些我以前的旧东西，我能不能把它们带走？”
他在这里住了十几年，留下过很多东西。
当初他从这里搬到那间60多平米的房子里住，空间太小了，以至于很多东西都没带上。
衣服、日用品之类的都可以丢掉不要，但他以前在校期间的证书、作品，以及一些重要的旧物，他想全部带走。
“当然。”维杰森道，“但不用非得是今天。你现在在发烧，需要休息，而且温伯山已经答应把你母亲的骨灰还回来了，等到手续完成以后，我会陪你再回来一趟，到时候再来收拾东西也不迟。”
温逾点了点头：“……嗯。”
……
维杰森觉得这次温逾发烧来得有些奇怪，没叫家庭医生，而是打了电话给江重。
自从知道温逾的基因以后，江重就对温逾的事挺上心。
虽然他还没给温逾做过正式的基因检测，但上次维杰森拜托他去基因库调查温逾的基因数据，最终真的查到了端倪。
温逾的基因数据来源有问题，很大可能被人动了手脚，修改了他的基因检测结果，于是江重也开始相信，温逾也许真的是sss级基因。
江重之前就已经把那份基因检测数据发给了维杰森。
而这份被改动过的检测数据，也成了维杰森掌握的温伯山的把柄之一。
掩盖基因数据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将sss级基因篡改为s级基因究竟是多严峻的问题，全凭维杰森掌握。
只要他想，就随时可以对温伯山追责。
深更半夜，江重带着医疗箱赶了过来。
经过诊断，温逾这次的确不是普通的发烧，而是由腺体引起的。
根据江重所说，温逾这次的发烧是因为接触了过多维杰森的信息素，他的腺体目前尚未发育完全，还不能百分百完全接纳，接触过量就会导致身体出问题。
不过，江重认为这并不算坏事。
人体的任何一处部位，都可能伴随疼痛而生长。
腺体在发育过程中出现不适是正常现象，反倒是接触得越多，才能越快建立信息素耐受，多接触接触也好。
江重给温逾简单配了几副药。
之前维杰森提醒过江重预备一些sss级Omega可用的药物，但江重又不是神仙，许多sss级药物除非让医疗机构专门研制，否则他也没地方去找。
好在温逾这次的问题并不严重，江重还足以应对。
吃完药后，温逾又挨了一针，体温很快有所下降，腺体也没怎么发烫了。
江重嘱咐他好好休息，不用太担心。
随后把维杰森拉到了外面，悄悄谈话。
“你进度挺慢啊？”江重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维杰森：“……”
江重神色古怪：“他都在你家住那么长时间了，腺体还没成熟，你是不是不行？”
维杰森眉角一抽，表情有点危险，撩起眼皮凉凉地看他。
“诶，我没别的意思……”
江重赶紧收敛。
“我就是想告诉你，你的信息素现在对他来说就是催熟剂，早点让他发育完全，对你们两个都好。”
“别忘了你自己还有病呢，你的情况比他严峻多了，照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我有分寸。”维杰森道。
“你有什么啊？”江重苦口婆心，拉着他解释，“之前医疗所那边研究过很多种方法，但还从来没考虑过可能会有sss级Omega的情况。现在既然有了就抓紧机会，早点治疗。”
“你要知道，基因契合带来的疏导治疗比什么医学仪器都靠谱，根据我的预测，他只需要给你治疗几次就能顶得上仪器两年的治疗程度，然后你精神系统的波动幅度和信息素分泌量，就能被控制在稳定且正常的范围内。”
“还记得之前我们说你只剩下一年半的时间是因为什么吗？”
江重自问自答，快速地说。
“不就是因为医疗仪器的疏导效果太低太慢，你的精神系统长期处在紊乱状态下，迟早会逐渐恶化吗？”
“但现在有了基因契合的Omega给你做治疗，你的病情就不会再加剧，疏导完成后无论查出什么特殊的病源和病毒，就算我们暂时没办法给你根治，你的Omega也能稳住它们给你带来的负面影响。”
“只要是影响精神系统健康的东西，都不会再对你造成伤害，而且你基因带来的天生缺陷也能被弥补……”
“这点我明白。”维杰森打断他，但仍没能让他的嘴停下来。
“你明白就好。”江重没完没了地继续说，“你们sss级Alpha的寿命都不长，就是因为你们的精神系统天生就不太稳定，再加上平时的负荷与损耗过大，虽然是一种精神力强大的基因，但同时又是一种缺陷型基因。匹配一个sss级Omega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所以你很幸运，你也该明白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让你的Omega腺体早日成熟。你的命运可都掌握在他手里。”
“……” 维杰森仍旧没什么表情，不置可否。
江重说累了，长长呼出一口：“……哦，对了，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是sss级基因的事，你得早点报告给帝国中央医疗部。以后再出现今天这样的突发状况，他的病才能得到更妥善的处理方法。”
“今天他只是发烧，以后要是再出现别的基因疾病，我也无能为力。帝国中央医疗部要想找到针对他基因的药物，也是需要时间的，你得带他去做个体检，让医疗部分析他的基因数据。”
维杰森沉吟道：“知道。”
见他肯听劝，江重就放心了：“知道就好。”
夜已经很深了，江重也有些疲惫，他活动着肩膀关节，开始扯闲篇：“唉，正事说完了，还有些事，你再跟我聊聊？”
“听陆斯特说，你上大学那会儿就跟这个Omgea认识了，一回来就跟他签了不知道什么内容的合约……也算是蓄谋已久吧？”
江重碎碎叨叨地问他，表情有点戏谑。
“跟我讲讲呗，你是怎么从好几年前就开始惦记上一个基因会转变成sss级Omega的Beta的？教教我行吗？我也想学。”
维杰森不想搭理他，转身准备回房间：“既然没有正事，你可以回去了，我让司机送你。”
“别这么无聊啊。”江重坚持不懈，“打个商量，改天你来我诊室做检查，我帮你看看你的身体近况，作为交换，你给我讲讲你的校园生活怎么样？”
“我是真的很好奇，他是怎么让你这么念念不忘的，我承认他确实长得很漂亮，但我觉得你也不像那种……”
维杰森面无表情地再次打断：“不早了，我还得回去照顾他。你自己在这呆着？”
江重：“…………”
江重露出意味深长又难以言喻的表情：“切，你真没劲……”
“行吧，改天记得请我和陆斯特喝酒，我非得把真相逼问出来不可。”
江重说完就没在这里多留了，带上他的医疗箱，摆了摆手，下楼乘着飞行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