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听清那名面容憔悴的少年郎口中之言,南淮笙一颗心脏怦怦跳,心想这斗诗会的时间果然选得妙极,竟真替他吸引来一位大佬。
少年郎强忍住喉头的干痒低声咳嗽,他心中正懊恼万分为何自己来迟一步以至于错过诗会,就见一名如诗如画的无双佳公子款步朝他走来,只见那公子朝他展眉一笑,一时间少年郎只觉中空之月都仿佛失了颜色。
他只听那位公子朝他问道:“不知小兄弟因何事苦恼?”
少年郎这才回过神,面色忧愁地说:“这位公子有所不知,今日此处有斗诗赛且奖酬丰厚,我本打算前来一试,若有幸取得奖酬也好未春闱上京凑些盘缠,谁知我竟来迟一步错过了诗会。”
“原来如此,那确实可惜,”南淮笙说,“我观你面色憔悴,可是身体有恙才因此来迟的?”
少年郎愁眉不展地解释:“我前几日参加秋闱时在考院里染了风寒,昨日出考场后便卧床难起,”说着他叹息一声,摇头道,“时也命也,合该我错过诗会。”
南淮笙弄清楚其中缘由,安慰说:“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小兄弟虽然错过这回诗会,说不得乡试却出类拔萃,我便在此提前道一声恭喜。”
少年郎听南淮笙如此言语也不由露出笑意,苍白的病容瞧着都红润了一分,他拱手道:“多谢这位公子宽慰,征便借公子吉言,”他又说,“在下元征,敢问公子姓名?”
南淮笙心里一喜,元征啊元征,果然是撞上大佬了。
他说:“在下南淮笙,今日是随友人来看诗会,有一友正好也要参加明年春闱,不如我介绍你二人认识一番,明年两位或可一同上京,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元征听得欢喜,立刻说:“求之不得,有劳南兄引荐一二。”
正巧杜浦和李太玄从看台那边过来,南淮笙当即便将元征引荐给李杜二人,四人相谈甚欢,直至月上中天才散去。
当夜三人回了同知府,李太玄寻南淮笙谈话。
南淮笙:“世伯这么晚了来找我,可是有要事?”
李太玄点点头,说:“算了算时间我等已在洛阳逗留多日,不如明日便继续南下?”
南淮笙没想到李太玄这就打算离开洛阳了,不过哪日出发他都无所谓,当即便同意下来。
待李太玄离开后,南淮笙叫来苏驰,问道:“今天那小乞儿可是秦王派来的联络之人?”他说的是和他相撞的那个小孩儿。
苏驰挠挠头,说:“我带他去安顿时试探过一番,那小乞儿确实只是个普通小孩儿,当只是负责联络的人找他帮忙给公子送消息而已。”
南淮笙心下了然,难怪当时苏驰几人在那小孩过来时没主动拦住,想必早就看出其中缘由。
他又问道:“既然那边已经能送消息过来,想必负责联络之人就在附近,你可能替我递封信过去?”
苏驰点头说:“按例明日当会有人主动联系。”
南淮笙得了准信,好心情地将离京这段时间攒下的信纸装封交到苏驰手上,他又低声交代一番启程准备事宜,说:“这么晚了,有劳你再往车马坊跑一趟。”
苏驰立刻领命出了同知府往车马坊去。
第二日一早便来了个伙计通知南淮笙启程时间:“少东家,崔管事说今日午后便可登船。”
南淮笙问道:“这回是坐商船还是客船?”
伙计说:“正好今日四方商行要往南边发船,所以坐的是商行的商船。”
感情他家还有船运业务,南淮笙再次被自家的豪横震惊到。
伙计离开不久,南淮笙的房门又被轻轻扣响,他开门一看竟是杜浦。
南淮笙见他神色肃穆,连忙将他让了进来,小声问道:“杜兄可是有事是?”
杜浦微微颔首,从大袖遮掩下取出一只加了封条的粗糙木匣交给南淮笙,说:“姑父托我将此物交给贤弟,想借贤弟之手将此物递给那位。”
南淮笙当即便明白这东西是杜浦的姑父打算送到秦寒之那处去的,他迟疑片刻,问道:“裴同知何不直接送往京城?”
杜浦面露难色,说:“洛阳这边势力繁杂,姑父因为是苏尚书的弟子所以一直被吴氏盯得紧,此物干系重大,若走明路恐怕出不了洛阳便要落入敌手。”
南淮笙恍然大悟,这匣子里装的是裴同知收集的证物,他接过木匣,说:“我定将此事办好。”
杜浦郑重朝他一礼,说:“子陵在此谢过。”
待杜浦离开后,南淮笙立刻唤了苏驰来,他将事情原委告知苏驰,又把木匣交到他手中,说:“我尚且不知其中为何物,想来你们自有核查的法子,便劳你将此物也递出去了。”
苏驰自无不应,若真能从洛阳这边拿到些对秦王有利的东西,京中局势说不得都能被影响。
午后,崔二驾着马车来接南淮笙和李太玄登船。
南淮笙坐在马车上,他打开车帘朝崔二问道:“二叔,昨晚托你的事可成了?”
崔二一甩鞭子催马赶路,大剌剌说:“少爷放心罢,一早给你办好了。”
一行人登船后便再次启程朝江南而去。
洛阳城中,一处小院内,元征正在屋里休息养病,忽然听到他母亲进门的声音。
“阿九,有位小哥说是一位姓南的公子派他来见你。”
姓南的公子,那不就是他昨晚结识的那位南淮笙南公子么。
元征当即从床上合衣起身,说:“有劳母亲,我这就去。”
他刚一出门,就见一名伙计打扮的人朝他见礼,说:“小的见过元公子,”伙计又取出一只信封并手中的食盒一起递给元征,说,“这是少东家让交给元公子的。”
元征看见食盒上的标记当即认出是昨晚南淮笙说起过一家点心铺子,他没想到今日南淮笙竟派人给他送来了,元征心中一阵感动,连忙结果信封和食盒说:“没想到南公子还记得这种小事,有劳小哥替我谢过南公子。”
伙计笑道:“少东家今日已经启程南下了,元公子要谢便自同少东家写信罢。”
元征微微一愣:“南公子怎生走得如此匆忙?”
伙计说:“今日刚好商行有船要南下,所以少东家顺道便走了。”
“原来如此。”
元征送走那名伙计后便将食盒交给他母亲,他自己则回房中拆看南淮笙给他的信件,忽然却见他母亲又匆匆进屋。
他母亲小声惊呼道:“阿九,你看这个!”
元征一抬眼就见母亲将食盒揭开,又从中取出上层的一盘点心后,露出下层白花花的一封银子。
“这!”
元征大惊,连忙从信封中取出信纸细看,果然就见南淮笙在信中写道那银子是与他上京赶考用的。
他母亲焦急地问道:“阿九,可知为何?”
元征这才回神,说:“这银子是南公子资助我上京赶考的盘缠。”见母亲仍旧眉头紧蹙,他又将昨晚与南淮笙结识的经过告知母亲。
他母亲感叹道:“这位南公子果真慷慨仗义之人,阿九切切记下这份恩情,日后好生报答这位南公子。”
元征认真道:“南公子之恩,儿定当牢记于心。”
他幼年丧父,家贫无业,全靠母亲平日里做些刺绣维持生计,昨日之所以想去诗会赢取奖酬便是为了凑集盘缠,不然若是此次能够中举,来年进京赶考也是捉襟见肘,是以南淮笙今日所赠对他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四方商行的船只在大河上平稳航行,这日快中午的时候,船只在黄河与大运河交汇处的码头靠岸修整。
已经在船上待了整整两天,南淮笙下船时只感觉脚下地面都在摇摆起伏。
“终于回到地面了,”南淮笙感慨道,“要再多两天不下船,我都要忘记怎么走路了。”
崔二哈哈大笑:“这才哪儿到哪儿,”他拍了拍将军肚,调侃道,“想当年我跟九爷出海做生意,那是整月整月都在海上浪打浪嘞,放眼看去乌泱泱到处都是海水,有一日九爷憋急了浑说要跳下船去洗个澡。”
李太玄好奇地问道:“可当真下海洗澡了?”
“那哪儿能让他真跳啊!”崔二龇着一排大牙,说,“海里那大鱼可凶着嘞,跳下去岂不是拿他喂鱼喽。”
南淮笙笑道:“爹他肯定是想你们面前逞能,别惯着他。”
“那是,”崔二嘿嘿一笑,说,“回来我就把这事儿告诉夫人了,夫人拿他一顿好收拾。”
李太玄听得有趣,又问道:“听闻海上有巨鱼,诸位当时可曾遇上?”
“呀,”崔二想起当年的事便一阵冷汗,“可别提了,当时我等遇上一群会施法的鱼妖,差点一起喂鱼喽。”
“啊?”南淮笙眨了眨眼睛,不能够吧,这大乾还能有妖怪?
“可不是,”崔二信誓旦旦地说,“当时可有足足三头鱼妖围住我们的船,那些鱼妖做法招来水龙险些将船掀翻,还是九爷跪地求饶,非说要去给鱼妖做上门女婿才将那些鱼妖吓唬走的。”
众人听得噗嗤大笑,南淮笙十分尴尬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不是鱼妖,就是三头普普通通的大鱼呢。”
“那哪儿能!”崔二说什么都不能信,他两臂一展,比划说,“那鱼妖比船还大,怎么能不是妖怪!”
南淮笙:“那是鲸鱼,鲸鱼不仅会喷水,大的还能有十丈长,海里多着呢。”
“啊?”崔二挠挠头,“竟真不是妖怪?”
李太玄听得兴致勃勃,他朝南淮笙问道:“竟有十丈长的鱼,莫非真是鲲鹏?”
“自然,”南淮笙从袖中掏出小册子,又从腰间的笔筒中取出毛笔,唰唰两下便在纸上画出一头欢乐喷水的鲸鱼,说,“差不多就长这样吧。”
李太玄接过一看顿觉有趣,沉吟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依我看只有如此大鱼才可化鱼为鸟乘风直上九霄。”
南淮笙闻言狡黠一笑,撺掇道:“世伯,你看我这鱼画得可好,不如世伯给题个诗呗。”
“画得好,便给世侄题诗!”李太玄当即挥墨在那头欢乐小鲸旁边题下方才之诗。
又一首千古咏流传到手,南淮笙正偷偷高兴,琢磨着一会儿该写个什么备注好,忽然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赞叹。
“好诗,太玄果真谪仙人!”
南淮笙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道家打扮的老者从另一艘船上载笑而来。
【作者有话说】
嘿嘿,猜猜这回出场的是谁。——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出自李白《上李邕》。
“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出自元稹《闻乐天授江州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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