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认认真真仿佛并非是说笑的目光之下,嬴政摇头,表示自己对此并无兴趣。又或者说相较于所谓的唐僧肉,相较于所谓的长生不老而言,这帝王更感兴趣的是——

  “待得来日,朕使你领兵讨伐,自去将那诸佛菩萨从西天极乐世界拉下来如何?”

  嬴政如是言,对着那分明是同金蝉子干系颇深,又或者本就是金蝉子的和尚发出邀请,做出蛊惑。长身而立的身形间,分明是将天地与四海纳到手中的野心及欲念,是对着诸佛菩萨拔剑的傲然。

  何谓天地?何谓四海?

  在那无仙亦无圣的世界里,普天之下目之所及眼之所望,世人踪迹所能达到和前人所探索到的地方,便是天地,便是四海。而现在,于此仙神显世的世间,嬴政眼中所看到的天地与四海......

  天生地养的猴头尚可以于诸天神佛面前叫嚣着玉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嬴政所图谋的,并不仅仅是冥府,更不仅仅是人间。自不会因将原身身份占据,使唐皇成为秦皇,又或者是将这国灵之身的成就而感到满足。只是嬴政目光之下,树下僧人最真实与本来的面目显露,诸多种种伪装褪去。

  对此却又显然是不屑,或者说不信的。

  并不相信眼前的帝王可以将乾坤颠覆将那未竞的事业完成,使所谓的漫天神佛、诸佛菩萨都化作烟云。叫那被阻截、圈养的一切,都归在人道治理之下。

  然而于此红尘中磋磨九世如金蝉子,却又不得不信,不能不信。因而伴随着嬴政话音落下的,是这和尚闭目垂首,面目间再现出几分宝相庄严。

  只道是去休去休,时辰将近,合当往生去也!

  府衙之前,南极星君起手算过,开口,以目光望过周遭,不无得意的对着白衣观音道:

  “众仙齐聚,诸佛菩萨云集。那国灵便是想要借此机会做出什么,亦不过是自投罗网,自取其辱。”

  继而以手中拂尘轻甩,以手捋须道:

  “金蝉子转生时机将近,本星君这便将其送到那殷温娇腹中,于此做出安排。”

  “自当如此。”

  白衣观音口宣佛号,虽心中仍有疑虑,面上却是表现出认同。而后便见南极星君脚下踏出,出现在那府衙之内。

  府衙外的仙神菩萨也好,嬴政等人也罢,目光与视线并未因此受到阻隔,更并未因此而将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错过和无视。

  殷温娇小字满堂娇,是当朝丞相殷开山之女,同样是金蝉子被选定了的、金蝉子转世之身的生母。在其被记载了的命数当中,合当有此一劫,合当被劫匪刘洪霸占,最终选择自尽以全名节。

  只是由于嬴政或者说国灵之身的插手,一切因此而生出改变。

  不仅仅是状元郎陈光蕊安然上任,便是殷温娇......

  此时的殷温娇同《西游记》里叫刘洪霸占,提心吊胆伤春悲秋的殷温娇自不相同。只不过那细枝末节或可以被更改,并不足以引起那些仙神菩萨们过多的警惕,可是在金蝉子往生这样的至关重要的事情上,此番出现在此的仙神菩萨们自然是不愿意生出变动的。

  因而南极星君进到那府衙之后并未曾多做停留,而是手中拂尘轻甩以大法力显现,使殷温娇意识不知不觉被自己牵引。而后显现出身形与神圣来,开口,再是充满威严与和煦不过道:

  “殷温娇,我乃南极星君。奉观音菩萨法旨,送子予你。此子身份不同寻常,来日声名远大,自是非凡。”

  南极星君话音落下,又起一道金光,奔着殷温娇腹部而来。府衙之外,树下僧人的身影仿佛由此而受到牵引,同样化一道无形的金光向着府衙之内而去。

  嬴政自不曾因此而做出任何阻止,只是便在那两道金光不为人知的合二为一,将要齐齐落到殷温娇腹中那刻,忽然有手掌伸出,似是要做出阻截。

  府衙之外,白衣观音等面色突变。府衙之内,金光似有形而又无形,穿透突然间伸出的手掌,落到殷温娇腹中。

  天地间似是有吸力由此而生,殷温娇意识渺渺茫茫,陡然间惊醒,回归肉身且听到有人言语,欢欢喜喜的开口,道是“生了生了,是个男孩”且不提。

  凡人肉眼所不能及,却是有面目粗犷的大汉于此现身,对着南极星君摆了摆手,露出个漫不经心的笑容。

  “无趣无趣,叫俺白跑了这么一遭!”

  恰是那突然间出现并且想要做出阻截的手的主人,更是此前的“刘洪”。

  又或者说是有妖物依据着刘洪的样貌而变化,凭借着刘洪身份行走在人间。

  但这样的变化与伪装却又是极不走心的,以致于南极星君也好这府衙之外的一众阴神也罢,俱是可以看出,隐藏在那变化之下的似乎是一个猴头。又或者说这本就是那猴头想要的效果,是一众的仙神菩萨们心知肚明却不愿意揭开。

  当然这或许并非是重点,重点是下一刻南极星君与“刘洪”俱是化一阵清风,出现在府衙之外。

  “莫要胡闹。”

  白衣观音开口,从一众仙神菩萨当中走出,似笑非笑的对着“刘洪”发出言语,做出告诫道:

  “此间之事,并非你所能掺和。”

  “哎呀,是菩萨呀!”

  那“刘洪”似是才注意到府衙之外的一众仙神菩萨,才注意到此间仙神菩萨齐聚之景象。故意装傻打了个哈哈道:

  “俺这就走,这就走。”

  言毕,脚下迈出,似是便要走开。只是“刘洪”对面,白衣观音却是冷了脸,无甚表情道:

  “既然来了,便留下吧。”

  显然是并不准备叫“刘洪”走脱。只是“刘洪”偏头,忽然对着那看似空无一人的、嬴政等所在的地方眨了眨眼,而后挤出神秘兮兮的笑容开口对菩萨道:

  “您确定要于此同俺大打出手?”

  “刘洪”目光之下,白衣观音心中的那份不安愈发真实。几乎是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那神秘的国灵。只是如此诸多仙神菩萨当面,便是当下人道气运深厚李唐国力上升,不可阻挡。要叫白衣观音、南极星君等因此而示弱,却同样是不能的。

  因而白衣观音身侧,南极星君走出,便欲开口。未成想周遭似是有屏障于无声无息间被破开,自觉或不自觉的,众人俱是将目光聚集在了那不远处的树下。

  有玄衣高冠,腰间仗剑的身影于此显露出身形。

  以领土为经脉亿兆生民为血液,是国家之意志与意念的集合。是前所未有、未来或许会有或许不会有的,同此东土大唐命运息息相关的国灵。

  侧目,回首,掌中有什么东西被纳到袖中。嬴政偏头,迎上了一众仙神菩萨们望过来的目光与视线。

  “这里是大唐,并非是尔等争斗之地。”

  带有着震惊、警惕、不怀好意等诸多种种意味的目光之下,以国灵之身显露的嬴政如是言。仿佛是要因此而制定规则与律令,而将这一众仙神菩萨之行为等种种,约束与规范在自身的规则之下。

  使其再不可肆意妄为,将众生之命运拨弄。

  但这样的话语经由并未曾于天地间、在这一众仙神与菩萨面前真正显露出锋芒的国灵之身说来,却又似乎是并不具有任何说服力度的。以致于南极星君同四值功曹、九曜星官等对视过一眼,面目间似有几分羞恼,几分不屑。

  显然是并不愿意叫嬴政于此多管闲事,更不愿意听其废话。唯有那“刘洪”抬手,对着嬴政打招呼道:

  “又见面了。”

  继而以目光似笑非笑的望向那白衣观音。

  显然是对此前白衣观音法身破碎,叫国灵之身一剑驱逐之事记忆犹新。

  “刘洪”目光之下,白衣观音口宣佛号,抬眼,以目光回望过嬴政。眉目与神情间一派悲悯慈和,并无太多意外。

  不过是开口,唇角含笑道,自当如此。但......

  语音与话题停顿,白衣观音摇头。

  “此东土大唐境内,并不需要一尊国灵。”

  救苦救难的大士如是言,仿佛是要因此而将国灵之身的存在彻底否定。伴随着其话音落下的,是六丁六甲四值功曹等俱是将阵势展开,仿佛是要因此而将国灵之身同东土大唐之命运做出切割和隔离。是有形或无形的法咒自天地间生出,要将这国灵之身、要将嬴政镇压。

  “刘洪”于不知不觉间退开了脚步,似是要开溜,又似是要作壁上观,旁观嬴政同这一众仙神与菩萨之间的斗法。然而自始至终,嬴政对此却又似乎是并没有任何动作与想法的。

  不过是无甚起伏的开口,轻描淡写道:

  “于此东土世界中,这仙神与菩萨,倒也不是非存在不可。”

  道道法咒与阵法笼罩间,嬴政似是在因此而陈述事实。然而紧随其话音落下的,是嬴政脚下踏出,局势因此而生出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