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本来就只是倚靠在一起而已,朱爱一来更是做贼心虚的直接分开。钟琼看见朱爱脸色不好心里一咯噔,她有一种荒诞的想法,既然早晚有一天会被发现,为什么不由她来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想到这里她更是深情款款看像易宛。

  谁知道易宛甜甜叫了声妈,直接跟着朱爱走了,钟琼看着她,实在是失落。

  “等等……”

  易宛回头偷偷做了个嘘的手势,让钟琼只好闭上了嘴。

  这让她晚上的时候忍不住去质问易宛:“为什么要躲。”她说这话的时候更多是委屈,这样摸不到边际的感情,让她惶恐,只要是想到易宛那一天会离她而去,她的眼眶就忍不住湿润,甚至脸颊也因为激动在发抖。

  钟琼的脸色谈不上好,鼻尖抽了抽:“只要跟我妈好好说,她会理解我们的。我不想就这么窝窝囊囊回避一辈子,就算在别人面前要藏,在家里总不用了吧?”

  易宛垂眸:“总要等上大学之后吧。”

  钟琼当然知道那个时候海阔凭鱼跃,将在外身命有所不受的,但她害怕万一两个人不在一个学校呢,甚至不在一片地区呢……

  她一想到这样的可能,笑也笑不出来:“上大学之后你会不会说等工作之后呢?”

  易宛一噎,摆了摆手:“不……”

  钟琼朝她走近了些,月光青幽幽从窗子外洒下,像丝绸。

  易宛的这间屋子是小时候钟琼住过的,书架上的书密密层层全都是她的童年时光,易宛趿拉着拖鞋走到床边,将自己裹在了柔软的被褥中,头上的灯光映在她的眼中熠熠生辉。

  “可是只要我们心意相通不就足够了吗?”她就这么一眨不眨看着钟琼,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毛茸茸的脑袋。

  钟琼蹲在她的眼前,捧着易宛的脸,对方乖巧靠在她的手上。

  对这样的易宛,钟琼就算是有千万不开心也消散了。

  但假如以后她还像今日这样回避呢,假如她在外面还认识了其他人呢。

  她只是要被易宛搞疯搞怕了。

  易宛:“我们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现在是,以后是,永远都是。”

  “你的意思是就这么躲一辈子吗?我不明白……就算全世界都反对又怎么样,只要周围的人尊重祝福不就足够了,生活不都是活给自己的吗?”

  “为什么要让家里人知道啊,我们藏好不是一样的吗?”

  钟琼急了:“因为我一直在想正大光明的时候,而不是以后家里人找各种理由去给你介绍别的男生,你知不知道啊!”她感觉因为激动,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涌逆流,手忍不住在易宛的脸颊打颤,最终她背过手去,掩盖心绪不宁。

  她下意识的动作已经暴露了她的在意,但是易宛还是冷静地看着她:“妈不会同意的,谁也不会同意的,捅到别人面前只是白白增加别人的烦恼。”

  钟琼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两个还是一个户口本,如果在一起了光彩吗?”

  钟琼苦笑,她现在算是知道了。

  易宛在意别人的想法,这是易宛因此制定给自己的条条框框。

  不会被她说服的。

  此时钟琼看着易宛,像被泼了一桶凉水一样冷静了下来,就像看恐怖片的时候,周围越是有人害怕她就会越冷静。她的一颗心渐渐陈敬了下去,看着裹在被子里的易宛,最终还是妥协地笑了笑。

  第二天,朱爱催她们做暑假作业,钟琼感到奇怪,因为平常她都是快到上学的时候才紧赶慢赶去写……而且朱爱从来都没有管过她们。

  “用你们老师发的电子笔写,有笔记显示。你们班任问我你们写没写作业,看你们的笔迹显示异常。”

  钟琼:……

  电子笔是在返校的时候老陈统一发放的,可以记录学生写作业的笔迹情况,杜绝补作业情况发生,所有计算过程和答案过程都会在老师那边得到反馈。

  真是该死的科技啊!

  钟琼认命坐到了桌子前,易宛则是唉声叹气拿起作业本,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因为电子笔握起来并不舒服,尤其是又在心里不爽的情况下,怎么写字怎么别扭。

  钟琼发现朱爱在说过这件事之后就没怎么看她们两个了,有一种眼不见为净的感觉,知母莫若女,她一下子就知道朱爱是因为她要去给王建国扫墓而别扭呢。

  某位四十余岁的女士嘴上说着不在意,实际上心里偷偷折了个页。

  朱爱给两个人两张电影票:“写完作业就出去走走,就算是姐妹也别整天腻歪在屋子里。”

  钟琼当时还在奋笔疾书,背对着朱爱点了点头:“OK。”

  “还有两个小时开场。”

  “嗯。”钟琼汗颜,思考难不成她们真的总在一起吗,她还觉得已经收敛不少了。照着答案对完了题目,简直雷霆之势,手下生风。

  易宛在旁边一直看着,她抬手将旁边的窗户关上,风吹得她的肩膀都起了鸡皮疙瘩。

  钟琼将暑假作业合起收好,将已经长到肩膀的头发用一根簪子挽至脑后。

  “走吧,别扫朱女士的兴。”

  “悬疑的?”

  “哈哈哈哈,你怎么脑子里只剩悬疑,爱情的啊。”

  易宛一脸不爽:“……”

  “你这是什么表情,想到了在讲台的时候吗?”钟琼已经站起了身,在镜子面前打量着发型,因为有几根头发没有拢上去,她又拿了根黑色的卡子,把碎发也夹在了头上。

  易宛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挡住脸,脸颊微红:“切……我只是想到你之前说要跟我看电影的事。”

  钟琼低头理了下衣服,含笑点头。

  “走吧。”

  电影院昏暗,两个人靠在一起,屏幕上正播放着广告。现在都是在网上看东西了,广告已经好久没见过了。

  钟琼看着易宛,小声:“希望上了大学之后,你能让周围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存在。”

  她同易宛的手十指紧扣,不能公之于人的痛苦是既定的,改变不了那就好好享受当下吧。

  人这一辈子也就几十年,眨眼就过去了……钟琼之所以纠结这个问题,实际上就是不想留下遗憾,尤其是不想留下关于易宛的遗憾。

  易宛安静地看着电影,钟琼时不时看着她。

  温馨而又安静的气氛。

  看电影的时候手机一直在静音,出来时钟琼这才看到马素欣的抱怨,她发了足足有二十多秒的语音:“老陈真能看笔迹,我拿着电子笔画画来着,直接被抓了,他还把笔迹截图发我妈了。人都在假期了还要受科技的磋磨,我真的想给这个破笔顺窗外扔了。”

  马素欣不知道吃着什么,说出来的话叫人听不真切,逗的钟琼两人哈哈大笑。

  易宛凑过去按了语音键:“你叫我一声好妈妈,我帮你写作业。”

  马素欣大声秒回:“好奶奶,帮帮我。”

  钟琼忍俊不禁:“超级加辈。”

  回家后,钟琼根本没有改掉想和易宛在一起的样子,她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未拆封的小瓶,里面有流动的液体,她轻声安抚着易宛:“放心吧,我妈根本不会来看咱俩的。”

  “你确定吗?”

  “要不然今天为什么赶咱俩出门?”

  易宛无措地看着她,双手捏着衣角,明明也不止一次了,但她还是有些紧张。

  “要不然还是算了。”

  钟琼不满地捏了捏她的腿:“放松啊,紧张什么?”

  易宛坐直:“根本没紧张!”

  钟琼笑而不语。

  易宛咋舌,这家伙怎么变得这么熟练了,看着钟琼手上的晶莹,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如有音乐般婉转高亢,忽而大忽而小,时而急时而缓,其中滴滴答答般杂糅着流水之音。

  易宛若小猫一样推着搡着

  两个人喘息的时候,门也被推开了,朱爱瞳孔晃动,一脸不可置信:“你们……在做什么?”

  朱爱目眦欲裂,本来还以为是两个姐妹关系好,所以钟琼才愿意给对方的母亲扫墓,但现在看来,她是给人家当另一个妈了啊。

  她竟然教养出了这种女儿……

  “简直败类。”

  朱爱没有看向易宛,只是盯着钟琼,钟琼没有张皇无措,有的只是镇定,就像发生无数次的镇定。

  这让朱爱更感觉心中翻江倒海,原来她生养的好女儿背地里就是这么跟姐姐苟合的吗?

  钟琼将易宛用被子裹了起来,连脸也盖住,轻声:“别看了,没事的。”

  朱爱却直接三步并两步给被子掀开,对上易宛张皇失措的脸,她怒急攻心扬起了手,重重一巴掌扇了下去。

  “啪”得一声,惊心动魄:“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易宛侧过头去,睫毛颤抖。

  那一巴掌打在了钟琼的脸上,直给她扇得后退了好几步,钟琼的脸霎时间鼓起了一个巴掌印,但说话却还是稳的:“妈,正如你所见,我们情投意合……我们……”

  “你还要说什么!”又是一巴掌,朱爱胸膛上下起伏,“你还要点脸吗,这是你亲姐姐!”

  钟琼被扇了一掌,却站得更稳了,这一掌并没有很大力,却更让人辛酸。她回头看了眼易宛,朝她露了一个安抚性的笑,而后又把她挡在了身后。

  “妈……”钟琼看着朱爱,轻飘飘地说:“她算我哪门子的亲姐姐,难不成她是你私生女,跟我一样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

  朱爱烦躁的在屋子里反复踱步,但她没有看易宛,所有的尖刺都竖直了朝钟琼扎了过去:“你今年才十七岁,你懂什么感情,未来日子还长着呢,你长大就不这么想了,懂不懂?”

  钟琼蹙眉:“我哪里不懂了,不懂的是你才对吧,你和我爸……”

  “闭嘴!”朱爱喊了一声,用手指着钟琼,微微发颤,“长辈的事轮得着你插嘴吗!”

  “对,我是不敢插嘴,你再婚也没问过我的感受。”钟琼顶着红肿的一张脸朝前走了几步,言辞激烈,“我早就过了今年的生日了,我十八了,妈。”

  朱爱一愣,扶着门框背过身去,弯着腰,人看着像是老了好几岁……

  易宛多次想要插入她们母女的谈话,都是以失败告终,她没办法介入她们母女之中……就算她再叫朱爱妈,朱爱也不是她亲妈,遇到事情的时候,朱爱永远只会替钟琼着急。甚至从来都不问一下她在这个关系里的感受……

  朱爱和钟琼血连着筋,和她终究只是外人,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易宛在被子里汲取着温度,她缩成了虾米状,手放在膝盖上。

  “别和妈犟了。”

  “谁是你妈!”朱爱忽然回过身来,“你妈早死了。”

  一个人一旦知道对方在意的事情,总是会在情急的情况下说出最伤人心的话。朱爱说完就后悔了,但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避免了。

  易宛咬着下唇,转而看向钟琼,钟琼攥着拳,俨然是要过去再跟朱爱理论的架势,易宛伸出手拽住了她,无声说——看到了吗,这就是公开的结果,没有祝福只有厌恶……

  尤其是她们两个做这种事情,野兽一样从彼此的身体里汲取快感,是谁看了都会恶心吧。

  她情不自禁落下泪来,眼前的钟琼身影变得模糊。

  沉默在空气中发酵,这一刻易宛很难说心情如何,只是特别想让自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钟琼和朱爱是母女,总会用时间淡化隔阂……那她呢,要被厌恶一辈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