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琼急忙补救:“等等……好像是我记错了。”

  小害羞摇了摇头:“不是的。”

  她立刻将袖子拉了拉,遮了个严实。她四下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注意她们才松了口气:“我怕大家跟着担心,就假装找到了……但其实我现在已经并不觉得伤心了。”她的脸上布满真诚,“妈妈如果知道有很多人在帮助我,她会开心的……说明她真的保佑到了我。既然现实过得越来越好,那就说明妈妈一直都在身边。有妈妈在,妈妈的信物也显得不是很重要了。”

  钟琼惊异于桑伶的豁达,但很快她也从桑伶的表情里读懂了许多。如果一件事的喜悦有人分享就会加倍快乐,要是一件忧伤有很多人分担,就能从别人的身上汲取到力量。

  钟琼随意扫向周围,说不定桑伶的母亲真的在呢?

  马素欣回到教室,看见桑伶,大大咧咧把手往她肩膀上一拍:“你就应该早点说出来,大家的力量不比你一个人的大多了。”

  学习委员时蕾也认可道:“同学之间就应该互帮互助,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常战哈哈大笑加拍手:“我还发动了其他班级的朋友,让他们走路的时候都注意点,看看是不是你不小心掉在地上了。”

  马素欣回头道:“你有这门路,怎么不引荐给我。下次我丢东西就找你。”

  常战:“你当我是你的服务器啊?”

  “凭啥给小害羞找就行,给我就不行。”

  常战不吭声,时蕾却突然笑得贼兮兮起来,有些神神秘秘:“呦,什么意思啊常战?”

  桑伶左顾右盼,想离开,却在众人的围堵下难以找到缝隙。常战局促着把手背到背后,竟然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害羞。

  易宛一直没做声,在隐秘处又戳了戳钟琼的腰窝:“好啊你,有事情就要偷偷瞒着我,我说你那天着急忙慌出去做什么呢,切……”

  “啊?”

  “你瞒我,以后说不定还要骗我。”她一只脚点地,一只脚站着。

  看她这副摇摇欲坠的模样,钟琼忍不住伸出胳膊扶住她。

  易宛不说话了,钟琼觉得她面上这么乖顺,指不定心里多气闷,决定撒一个善意的谎言:“这不是有你喜欢的画集可以摆咱家呢吗,我那天出门是为了这个,东西都摆你面前了,哪瞒你什么了。”

  易宛哼哼两声:“真的假的啊……”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没有任何预兆地靠在了钟琼的肩膀上,睫毛微颤,呼吸趋于平稳。

  马素欣问:“她这是怎么了,学习这么累?”

  钟琼思索:“应该是困了吧,她本来身子也弱,睡一会儿就应该好了。”她将易宛安置到桌子上,累得满头大汗,感慨着易宛睡觉真的是沉啊……

  下节课老师上课的时候还问易宛为什么趴着,钟琼还帮她说了句身体不舒服。

  夏日的骄阳惹眼,钟琼怕晒到她,还拉起了窗帘。

  她坐在座位上,支着下巴,时不时看眼易宛,笔在手里一下下点着笔记,记得也心不在焉的,其间错字连篇,她连划掉重写都懒得弄。

  但让钟琼没想到的是,过了两节课,易宛还是趴在桌子上。杜漪来上课,叫了好几声都没有答应,钟琼隐约察觉了事情的不对劲,随后才知道,易宛根本就不是困了,是低血糖犯了晕倒了……

  怪不得身体那么沉,原来是掉信号了。

  杜漪也很关注易宛,知道这个原因又好气又好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钟琼也觉得尴尬的很……回家的时候还被朱爱拽住骂了一顿。

  朱爱急得很,滔滔不绝:“不是让你好好看顾着小宛吗,她就坐在你旁边,你都没发现的吗?”

  钟琼真不知道:“我又不是算命的。”

  “扯东扯西干什么。”

  “……”

  朱爱越说越是伤心,却迟迟听不到钟琼的回应,她看着垂头丧气的钟琼,有些心力憔悴的感觉,低低叫了她一声:“钟琼啊……”

  钟琼讪讪,她说不出来个一二三四,只能沉默地听着。

  她越垂着头沉默,朱爱越生气,也越无可奈何:“……小宛五岁就没有妈妈了,要是她妈妈在天之灵发现后妈一家这么亏待她,真是投胎都不得安宁。”

  钟琼是不知道这件事的,眼睛都睁大了些。

  朱爱浑然不觉:“小宛妈妈是个很好的人,所以小宛来到咱们家你也要对小宛好。听老黄说,小时候的小宛特别可爱,一难过或者生气就哼哼唧唧扑倒妈妈怀里……虽然现在我是她名义上的母亲,但孩子大了,她总也不可能跟我这么亲近了。”

  朱爱说完便叹气想走,钟琼下意识伸手拦住了她,缓了半天才说:“还有别的吗?”她想了解的更多,那些她不在的岁岁年年。

  于是她就借朱爱的嘴知道了许多易宛小时候的事情——她晕车,但又不爱走路,以至于每次出行都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哭嚎。

  此话一出,钟琼忍不住道:“竟然还有这种事吗?”

  “老黄亲口跟我说的,他虽然不表露出来,但心里是很爱小宛的。”

  钟琼拉着朱爱坐到了沙发上:“可我怎么不知道她晕车,高一学校组织郊游,她看起来并没有难受啊?”

  朱爱摇头:“她吃过药的,这孩子要强,当然不想在很多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脆弱。”

  “……怪不得她一上车就睡觉。”

  “你别戳穿她。”

  钟琼顿了顿:“我知道的。”

  朱爱拉过钟琼的手:“老黄跟我说,他当时还跟易宛妈妈提过以后小宛自己开车就好了,但那个时候他怕是没想到,没过多久家里就生了变故,房子和车子都卖了。”朱爱拧起了眉毛,“不过出行少了,也就没晕车的机会了。虽然家里卖了很多东西,但是易宛的小裙子们还都留着。易宛不喜欢穿裙子,觉得不方便,每次要是强行往她身上套,她就哭唧唧去喊妈妈,就算是这样,她妈妈还是想要看她穿裙子。老黄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就把那些裙子放了起来,偶尔给易宛妈妈拿出来看看。”

  钟琼眨了眨眼,易宛竟然还有不爱打扮的时候啊……

  朱爱清清嗓子:“后来易宛就去学杂技了,家里没钱学杂技是门手艺有管饭,但易宛那孩子你是知道的,不到一年就闹得浑身是病……后来老黄生意起来了,心疼孩子不可能让她再学这个了,孩子回家不知怎么,也爱美了,也算是好的开始吧。”

  钟琼急忙问:“她的性子我当然知道,所以怎么可能吃身上的苦……是因为家里原因,她爸逼她的?!”易宛那样娇弱又倔强,不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委屈成什么样了。

  朱爱摇头:“不是的,是她自己要去的……老黄不同意,她就闹绝食,在家里哭。孩子也知道家里情况,说白了就是想要帮家里减轻负担。要我说这样娇嫩的孩子就应该在家里好好养着,生活是用来享受的不是用来吃苦的,既然带她来世界上,就要呵护着。她现在这样我就觉得很好。”

  “妈,怪不得你总叫她大小姐。”

  “因为我希望她是真的大小姐。以后能过得顺顺利利开开心心。”

  钟琼笑道:“会的。”

  虽然脸上带笑,但她感觉心里有些苦涩,可亲身经历的易宛肯定更要苦……易宛将一切事情压在心里,什么都不吐露,将自己打磨成了色厉内荏的模样,心里说不定已经变成一团乱麻了。

  和朱爱的谈话结束之后,钟琼蹑手蹑脚到了易宛的门前,易宛看见她的时候神色淡淡的,只是指了指肩膀:“酸痛。”

  此时已经接近十一点半了,易宛的书桌还摊着几本书,一看就是刚结束学习。

  钟琼沉默着走到了易宛面前,听着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就像在心上敲着一样。

  “趴那么久,也不换个姿势,不难受才怪。”

  “我没知觉了,不知道。”

  钟琼笑得有些自嘲:“对不起。”

  “不怪你啊。”

  钟琼把她从床上拽起来,然后捏着她的肩膀:“这样能好些吗?”

  易宛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病恹恹点头:“把手机递给我。”她懒洋洋伸手,然后点开钟琼的消息框,转账了十五块,“你捏的不错,赏你的。”

  钟琼忍俊不禁:“亲姐妹明算账,好好好。”

  她说得开心,可易宛却没兴致:“又提亲姐妹。”

  钟琼捏得仔细:“不好吗?”

  易宛懒懒抬了一下眼皮,不说话。

  钟琼却不停下话头:“我想以后考南方的大学,去那看看。”

  “那样要离家里很远了。”

  钟琼挑眉:“那又怎样,就算离得再远我也能给自己照顾好。总是待在家附近也腻了,离得越远越好,新生活一定会更好。”

  易宛抿唇,好半天才说:“所有的一切你都要远离吗……”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钟琼点头:“嗯……我要去你曾经待过的艳阳里好好看一眼。”

  “这个世界上美好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我不能全都知道的话,那就先从身边的人入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