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相放心,都是咱们的人,”李越依然贪吃,桌上的糕点没多会儿就被他消灭得一干二净, “我一个一个把关的,都没问题!”

  “嗯,”崔绍点点头, “吴渔是不是来你们兵部查档案了?”

  “嗨,是啊,”李越立刻露出一副受不的表情, “那么多档案都要一册一册认真核,还好我早有准备,专门安排了一个人陪他核,要不然真是头大。”

  “每年清档都是户部的事,之前的记录做得扎实就不怕户部查。”崔绍没什么表情,虽然确实是例行的工作,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是哎,每年都要折腾一次,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做了就做了嘛还记录个什么劲儿。”李越是个武人,实在是受不了这些文字活儿,上次给崔绍做好那份宁风眠的罪状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六部档案繁多,每年清查登记造册是很有必要的,”崔绍身为丞相对此并无意见, “兵部档案确实没有疏漏?”

  “那是自然,那桩案子我做得扎实,吴大人登记那案子的档案时我就在他旁边,他什么都没说。”李越得意洋洋道。

  “只是例行的每年档案清册登记而已不是查案,无事便好。”崔绍敷衍地劝道。

  “师哥您还别说,虽然是例行的事情但这吴大人也忒认真了,这次是他主理清查造册,以往都是户部他的几位下属初录他签字便好,今年吴大人居然亲自一册一册地看,他们户部现在这么闲吗?”李越吐槽道。

  “吴渔他亲自初查?”

  “是啊……”

  崔绍面色阴沉了下来,吴渔想干什么。

  醉翁之意不在酒,吴渔是吴樵的哥哥,当初吴樵替宁风眠死在赫连翔的主帐里,难说这吴渔对宁风眠是个什么态度,自己三番五次的试探的结果就是这个吴渔哪一边都不选,若是恨宁风眠倒也还好,若是和他弟弟一样站在宁风眠一边……

  安西侯府历代忠君,若吴渔是宁风眠的人,那吴渔这次主理清查造册一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你走吧,我要出门一趟。”崔绍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

  李越看着脸色比锅底还黑的师兄,一秒都没耽搁,拍了拍屁股麻溜地闪人了。

  一星灯火中,吴渔望着自己从太医苑中抄录来的有关景珏生母郭贵人的病案本发呆,这本薄薄的册子里的内容并不多,所记载的绝大部分内容是郭贵人被查出喜脉的日子,然后整个孕期的饮食照顾情况,以及最后郭贵人因下雪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导致早产十五日,不过万幸最后母子平安的内容,最后一张纸便是郭贵人产后体弱遭了风寒最后不治身亡的病程诊断。

  薄薄的一本病案册子记录了这个女人短暂的一生,而如今她到底是真的因为风寒而不治身亡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已经不得而知,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景珏比太医预估的生辰日子早产了十五日。

  宫中嫔妃早产并非什么稀奇事,或许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或许是因为意外摔跤又或许不知道什么缘故,郭贵人的早产并未引起任何波澜,毕竟皇子平安就是最好的结果,但结合吴渔手中另两份档案记录一起看就显得十分耐人寻味了。

  一份档案是备受恩宠的郭贵人由祝文帝特意恩准回乡省亲,郭家乃至全乡均欢欣鼓舞与有荣焉。

  另一份档案是,与郭贵人回乡省亲同一年发生的大事之一就是当年新中探花郎是崔绍。

  这是两份毫无干系的档案记录,可妙就妙在郭贵人和崔绍同是青州人,他们二人是同乡。

  而崔绍既然被点中探花,就必然要登门拜谢历任恩师,这位新晋探花郎的恩师之一便是郭贵人的父亲。

  受尽荣宠的郭贵人省亲回宫后便有了身孕,当时众人自是认为这是因为圣上和贵人感情甚笃小别胜新婚的必然结果,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崔探花何日去拜访的恩师已经不得而知,而如果恰恰是在贵人省亲这几天的时候,那么景珏究竟是不是真的早产就要打个问号了。

  郭贵人既然已经没了,现如今便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景珏的生父是谁,吴渔披上衣服便朝外匆匆走去,这几天因为清册查档不必在值房呆着,明日休沐后日告病就能挣出两日时间,够了。

  而另一边,崔绍急匆匆地赶到户部尚书的吴渔宅院却被告知吴大人身体有恙恕不待客。

  崔绍站在吴宅紧闭的大门外,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小瞧了这位看似无害的温润书生。崔左相终于知道自己感觉到的那一丝蹊跷出在了哪里,每年档案的清查造册时间都不定,因为是项常规的文字工作,户部一般会抽每年秋冬不算太忙碌的时候去做,然而今年这项工作确实开展得太早了一点。

  而太医苑的档案因为涉及皇家私密,除了太医苑的太医们可以查看外,也就只有户部在清档案的时候能翻看一二了,就连左丞相想看一眼都是绝不可能的事情,这也是崔绍向来放心的地方。

  而如今,自己的计划屡被莫名打乱,太医苑的病案本又在这个关键时刻被人查看,崔绍站在浓黑的阴影下望着近在咫尺的尚书府,眼神阴沉地盯着那扇大门,仿佛是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良久,这只恶鬼低沉地吐出五个字: “去青州,现在。”

  *

  因为粮食大丰收而满载而去的王进临行前要带走开阳,而开阳也在沈槐之拍着胸脯告知自己立马去找何四箫要酒你就安心跟王进走的承诺中欣慰离去。

  沈槐之望着远去的马车感慨万千,感觉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没有开阳在家酿酒了你打算怎么办?”宁风眠站在沈槐之身后问道。

  “找我四哥要酒啊,他不会不给的,”沈槐之一边说一边还状若无意地望了宁风眠一眼, “你觉得呢?”

  宁影帝十分无辜地看向沈槐之,仿佛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 “傻瓜,我开酒馆从来不是真的想赚钱,都是为了你啊我的将军。”沈槐之望着身边的将军在心里说着。

  而热闹的沈宅还没来得及安静上两天,便迎来了另一名不速之客——仰春茶庄的少东家田启明巡视自家茶庄至行江城,便顺便上门拜访沈槐之。

  “怎么了,我槐之弟弟又不舒服?”田启明靠在吧台上,睨着吧台后面的陆川鼻子出气道。

  “田兄何必自讨没趣?”陆川看都不看田启明一眼,面无表情地答道。

  “呵,我告诉你,你知道槐之以前的夫君是什么人么,你也不怕自己引火烧身!”田启明语气酸得简直冒泡, “若要是宁风眠知道你在给槐之暖床,你以为你能活几天!”

  “你打沈槐之主意的时候有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陆川掀起眼皮看了田启明一眼。

  “你!”田启明本来想骂人,但又想到自己当初热血上头的时候确实没有考虑过如果宁风眠知道自己撬他墙角的后果,现在想想还真是后怕啊,还好有陆川这个替死鬼,不由得有些讪讪。

  “对了,田兄,”陆川今日不知怎的,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和田启明针锋相对,语气甚至可以称得上温和, “我有一事请教。”

  “有屁快放。”田启明在陆川这个摘花楼出身的小倌面前就根本没有任何文雅含量可言。

  “昨天沈宅来了一个人,”陆川压低声音弯腰凑到田启明耳边低声说道, “那人看上去和槐之的关系很不一般,槐之昨天心情特别好,甚至看到那人后都激动得尖叫起来了,待那人进门后他就命人关紧沈宅大门,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那人叫什么?”田启明眼珠一转,问道。

  “不知道,没人叫他名字,好像不提似的,”陆川皱了皱眉一副受伤样, “然后槐之就再也没有来找过我了,仿佛我根本就不存在。”

  宁风眠?!田启明血压都要上来了,怪不得沈槐之今天不在卧听风里。

  “此后槐之连说话都不和我说了……”陆川很是失落。

  废话,人夫君回来谁还要你这个贱货,田启明心中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但依然保持八卦道: “这人来干啥?”

  “我也不知道,”陆川摇摇头诚恳道, “就见他给了槐之两块奇怪的石头。”

  “两块石头?”田启明心中猛地一跳,八卦之魂当场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感觉铡刀已经到了自己的脖颈。

  田启明以从未有过的敏捷身手一下子跃过吧台紧紧抓住陆川的肩膀: “陆兄,你给我描述描述,那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嗯,”陆川努力思考, “他还蛮特别的,似乎腿脚不大好,一直坐在轮椅上,然后眼睛颜色很淡,看上去很冷淡的一个人,不爱笑像块冰雕。”

  南方秋天还很热,然而田启明此刻却如坠冰窟,双眼失神地喃喃道: “是他……是他回来……他还有两块石头……真的是他回来了……战神不愧是战神……”

  “田兄?田兄?”陆川用手在田启明面前晃了晃, “你没事吧?我就想问问你这人到底是不是宁风眠呀,我感觉他一般啊,他都瘫了还怎么给槐之暖床啊,我肯定比他强啊你说是不是?”

  陆川还在絮絮叨叨,但是田启明此刻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跌跌撞撞就朝卧听风门外奔去。陆川朝一直坐在一旁的何勇使了个眼色,何勇立刻无声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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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我的冷评体质这么夸张的吗,宝子们按个爪爪也是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