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栗望着那贵气逼人的信封上的沈家家徽紧紧皱起了眉,他还记得当初沈家接待安西侯府派来说亲的礼官时的欣喜若狂,虽然能够嫁入安西侯府嫁给宁风眠将军是全祝国少男少女乃至所有家族的共同心愿,但是自家少爷槐之再怎么说也是个男子啊!

  那时候自家少爷对这门婚事极为抗拒,几乎把自己住的小院给砸了个干净,最后还是逃不过一剂蒙汗药下去,直接被换好衣服塞进喜轿中,然后老爷夫人直接就在家门口挥手告别。

  那哪是送嫁的喜悦,那是来自终于送走瘟神的发自肺腑的开心。

  落栗和少爷自从跨入安西侯府的大门,就心照不宣地再也没有提及过沈家以及沈家的老爷夫人,落栗知道沈家给少爷实在是留下太多伤痛根本碰都不想碰一下,可现在连安西侯府都没了,他们沈家来这一出又是想干嘛?

  落栗在屋中烦躁地踱来踱去,时不时瞟上一眼那封棘手的信就仿佛眼睛被烫伤似的又迅速移开视线,最后还是一跺脚抓起信封跑了出去。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几个小丫头已经被沈老板给吓唬回去睡觉了,沈槐之和宁风眠正在打烊的卧听风中洒扫,而玉衡则在两眼放光地抱着账本噼里啪啦拨着算盘怎么劝都不肯去睡觉。

  “少爷,”落栗心情沉重地看着眼前一边打扫场子还一边打打闹闹的两位主人,也顾不上眼睛辣不辣了, “收到了一封信,是老爷夫人寄给你的。”

  老爷夫人?自从穿越到祝朝一共就见过一次沈家老爷夫人的沈槐之一脸懵逼。

  “你在这里的父母。”宁风眠看着满脸呆滞的沈槐之就知道他压根就没想起来还有这俩人,于是好心提醒道。

  “哦哦!他们呀?怎么了?死了?”沈槐之毒舌得十分逼真。

  “没有……”落栗脸色比接到死讯还难看。

  “奇了,那找我干啥?”沈槐之满头问号地接过那封金光闪闪的信, “哎,沈家这么浮夸的吗?和我喜好梅兰竹的品味很不相符呢!”

  宁风眠:……

  落栗:……

  沈槐之边吐槽边打开沈家家徽火漆密封的信封摊开信纸,几个人凑过去一看,发现这居然是一封邀请信,信中唠唠叨叨一大堆,中心思想就是沈家老爷六十大寿将至,邀请家中独子沈槐之回宣城一聚。

  “少爷,老爷这么多年过生日,从来没有邀请过咱们出席,咱们这一次还去吗?”落栗有些忿忿不平。

  “去,为什么不去?怎么能不去呢?我的亲爹金主爸爸过生日我肯定得出席呀!”沈槐之和宁风眠相视一笑,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刚还犯愁找不到理由回宣城呢,这可不就是瞌睡遇上了枕头!

  转眼间,卧听风的沈老板要和陆川一起回宣城省亲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行江城的每一个角落。

  “励志,豪门弃妇沈槐之终于决定忘掉前夫勇敢追爱!”

  “震惊,沈槐之疑似情变,竟携男仆回家面见爹娘!”

  “感人,多金老板和卑微男仆,不惧世俗眼光勇敢言爱!”

  “存疑,性感男仆爬上主人床?是道德的沦丧还是金钱的力量?”

  而再次处于舆论漩涡中心的沈槐之和宁风眠倒是毫不在意,两人正在家中打包行李打得热火朝天。

  “少爷,这次回去真的不带上我吗?”落栗在一旁寂寞地问道。

  “哎,落大管家,家里这么多人等着你照顾呢!”沈槐之好不容易从行李堆中挣扎着直起身来,郑重地拍了拍落栗的肩膀, “我和陆川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卧听风还要继续营业,大管家不仅要照顾家里的孩子们,还得兼顾帮玉衡把卧听风的生意打理好,任重而道远呢!”

  “哦……”道理都懂,但还是很失落。

  再次踏上宣城和行江城之间的这条官道,二人的心情却已经和当初的大不一样。春天的时候,他们从宣城到行江城简直可以算是落荒而逃了,两个人拖着落栗和七个孩子,没有钱也没有朋友甚至不知道未来在何方,一路上狼狈得很。现在则是二人轻装快马结伴而行,走得轻快不说,心情也十分畅快。

  毕竟此次回宣城,是为了给这一切寻个答案的,是为了打碎这始终压在他们肩上被称作命运的沉重枷锁的。

  只不过即便拿着正当理由到了宣城,行事也未必轻松。

  当宣城古朴沉重的城门迎着清晨的曦光打开,沈槐之和宁风眠随着百姓们一同进入城门的那一瞬间,宁风眠立即敏锐地感觉到有视线黏上了自己和沈槐之。

  然而……宁风眠看着已经循着香味兴冲冲地冲向街边馄饨摊的沈槐之……感觉自家夫人的警惕性恐怕已经无药可救。现在是宣城,是崔绍的天下,他只是一个男仆,而自己的主人已经十分自给自足地不仅给自己点好了鲜肉小馄饨,还贴心地给他这位男仆点好了馄饨,豆腐脑和小笼包——还都是大份的!

  正当沈槐之准备掏钱付账的时候,陆男仆终于来得及出手阻拦了,他一把按住沈槐之掏荷包的手,沉声道: “这里是宣城,我是仆你是主,下次这些琐碎的小活儿都应该我这个仆人来做。”

  沈槐之愣了愣,旋即明白过来,他们已经被盯上了。

  演戏我最在行了!不是从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就开始演了么!沈槐之立刻拿出一副老爷做派,在陆川无可奈何的眼神下趾高气扬地要求陆小厮跑东跑西买这买那。

  啊!当回纨绔的感觉可真好啊!

  “所以老爷,我们今晚住哪?”陆男仆贴心问道。

  “当然是住最好的酒楼了,”沈槐之豪气万丈, “留仙客栈一间——”

  “咳!”

  “留仙客栈两间天字号的客房!”沈槐之的舌头在宁风眠的把关下倒是拐得十分丝滑。

  “不去沈府看看老爷夫人?”

  “去沈府干嘛?不是离寿辰还有几天吗?我是应邀去吃寿宴的又不是上赶着去献殷勤的,那么早去干嘛?”沈槐之鼻子出气道,倒是十分有荒唐公子的风范。

  ——有那么一瞬间,宁风眠甚至怀疑现在眼前这位品行恶劣的纨绔公子才是这只小狐狸本来的模样。

  舟车劳顿这一路,晚上在这位任意妄为的纨绔公子的大吵大嚷下,仆从陆川无可奈何地臭着一张脸到沈老爷房间服侍沐浴更衣。

  没过多久,如浪翻滚的水声中就开始出现暧昧又黏腻的叹息声,一直负责监视二人的两个武人听得一脸郁卒,互相使了个眼色便结伴下了楼。

  “要哥儿几个来监视监听却听到这个,真是晦气!”

  “啊,没想到传言是真的!”

  “可不是么,那宁风眠现在没了爵位还玩起了失踪,人家沈槐之长得好看又有钱,当初从摘花楼买下那陆川你当他真的是缺家仆啊,人家缺的是暖床的奴好么!”

  “对头,一个瘫子能在床上使什么劲,哪比得上摘花楼里出来的力大活儿好!”

  “来来来干了,哥几个今晚守着这两货算是倒了血霉了,这听一晚上不得聋啊!”

  “干干干,主子还担心他们玩花样,我看他们是在床上玩花样吧!”

  一桌人不消一会儿便醉成一摊烂泥,此时一个相貌十分平庸的中等个头的驼背男子才从暗处走出来,仔细观察一下了这酒气熏天的几人,这才抬脚朝楼上的天字号客房区域走去。

  而在客房里,透过氤氲的蒸汽看过去,地上屏风上都凌乱地挂着衣物显得两个人十分猴急,澡桶四周的地上早已经湿成一片还有不少花瓣漂在地上的水洼里,激烈的水声和承受不住地痛苦隐忍的哀叫无不显示出二人情事正酣,简直让人面红耳赤。

  沈槐之蹲在澡桶一端有一搭没一搭地搅合着澡桶里的水,有气无力地抱怨着: “走了没啊,我嗓子都叫哑了,累死了!”

  蹲在澡桶另一端的宁风眠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沈槐之公报私仇的恶意使坏中湿了个透顶,他停下搅水的手,侧耳仔细听了听: “走了。”

  “唉,”沈槐之立刻一屁股坐在地上, “装的比真的还累,我歇会儿我歇会儿!”

  “嗯?真的不累?”宁风眠倒是从这句无心之语中发现了华点, “以后可以再累点儿?”

  “啊不用不用!”沈槐之连连摆手,将军技术不错,但还是命更重要啊!

  一声轻响,屋中立刻多了一个人,那位相貌平庸的中年人看着那一地的水和四处乱扔的凌乱衣物十分无语,站在屏风外面使劲咳了一声一示存在感: “咳!你们,就不能注意一点吗?!”

  “谁?”沈槐之吓一大跳,咋还进屋了呢,怎么一点距离感都没有呢?还要现场核实的吗难道?盯梢人和被盯梢人互相之间的信任何在?!现在跳进澡桶去扒宁将军的衣服还来得及吗?

  “不要怕,是覃烽。”宁风眠不知道沈槐之这么多思量,直接站起来扯过一件宽袍穿上便走了出去。

  ?所以他们是什么时候约好的?!

  不是,你们古代人沟通这么实时的吗?到底我是古代人还是你们是古代人?沈槐之震惊得无以复加。

  宁风眠仿佛听到了沈槐之的心声一样,朝外走的脚步顿了顿,回头对一脸震惊的沈槐之解释道: “你接到信的时候我就飞鸽给吴渔,让吴渔以户部的名义找了一个覃烽必须回宣城述职的借口。”

  “那他他他怎么知道我们住这里?!”

  “怎么,跟踪你很难么?”覃烽简直要嘲笑死这位纨绔少爷了,一天了,整整一天了!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将军鞍前马后地给这位纨绔买糖葫芦,买糖人,买桂花米糕,买冰粉,买炸虾, “呵,正经饭没吃两口,零嘴倒是一天都没停过,这位少爷,和一群孩子抢棉花糖,你好不好意思啊!”

  “你!”沈槐之感觉自己社死得很彻底。

  “好了别斗嘴了,说正事,”宁风眠扯开眼瞧着就要扭打成一团的下属和老婆, “这段时间有几件事情需要办,北疆有什么新动态吗?”

  “啊,说到新动态,我倒是在北疆寻到了一个以前没见过的好东西!”覃烽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小砖头, “看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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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冷啊好冷啊,各位看完的小天使按个爪爪嘛,我好寂寞,感觉仿佛在单机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