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吧台后的宁风眠拿着白布仔细地擦杯子,静静地听完全部聊天,沈槐之很有先见之明,这个奇怪造型的柜台确实非常有用。

  那位客人的朋友说的没错,火石驻军与一般军队相比,其最特殊的地方就是这支军队的职责是采储火石而不是行军打仗,因此其编制十分特殊,如果是外人冒充火石驻军将士骗人,必不可能了解得如此深入,要么就是哪个无良的驻军官兵编了一个假身份去骗人,要么就是真有其人但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虽然已经到了仲春,但一个孕妇在外餐风露宿乞食生活,这是何等艰难,更何况未来还会有婴儿。而且这妇人身上谜团重重,那离奇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小队长是什么情况?那妇人手中的能够证明身份的重要物件是什么?是否和崔绍偷藏火石制造惊雷响有什么关系?

  事不宜迟,必须尽快找到她!

  卧听风是每日下午未时才开始营业,因此第二天一早,沈槐之和宁风眠借口要去郊区看看本地蔬菜瓜果,带着宁晚意和王大娘就驾车朝小河村出发了。

  小河村虽然名字中带有一个“小”字,但其实是一个十分庞大的村落,村中农户主要种植瓜果蔬菜用来供应行江城中的百姓和酒楼,因此小河村的村民家家户户条件均是不错,甚至村中酒楼都不比行江城内的差。

  只不过即是村落,那村中房屋及公共设施的建造管理自然是比不上身为祝国副都的行江城了。昨晚下了一场雨,村中土路尽是泥泞难以行走,就连不拘小节的宁女侠都拒绝下车了。

  “没看到人啊,现在到处都是一片潮湿泥泞,你说她会去哪呢?”沈槐之和宁风眠并排坐在车前赶车,两只眼四处观望。

  “越是雨天路滑,一个孕妇就越是难以行走,她多半是在可以避雨又能够比较容易获得吃食的地方,咱们去前面的土地庙那看看。”宁风眠赶着马车在村中缓慢行走,雨天没有行人,倒是方便了他们在村中四处溜达。

  “哇!这樱桃!真的好漂亮啊!红红的看着就好吃!”宁晚意从轿厢小窗中伸出个脑袋望着路边一片樱桃园大惊小怪道。

  “嗯,是挺不错的,咱们去和主人家聊聊,要是价格合适的话,我们可以买一些回去做马提尼呢。”沈槐之望着那一片樱桃园尽头的人家说道。

  “马蹄泥?马蹄上的泥?”宁晚意歪着脑袋, “嫂子,你怎么净给酒起些奇奇怪怪的名字?”

  “是啊,咱们卧听风啊,唯一拿得出手的酒名就是咱们宁女侠给取的煊晖了。”沈槐之就着宁风眠举起的手跳下车,一个没站稳直接撞到宁风眠的怀中,还好宁将军武艺高强一只手就把自投罗网的小狐狸给抱结实了没让他摔倒。

  谁都没有注意到,就是这么一个顺手的小举动都能让一天到晚跟在他俩后面磕糖的宁晚意两眼发光,列文虎克姐妹宁晚意双手捂嘴,双眼冒星,内心疯狂土拨鼠尖叫: “啊啊啊啊啊,家人们谁懂啊!磕死我了但不能和人分享的感觉简直快要了我的小命啊!”

  一行人将将走近那樱桃园园主的小院外,就听见院内传来激烈的争执声。

  “放手!放开我!救命!”

  “小娘子,你怎么如此不听人话,我好说歹说这么久你怎么就不听劝呢!你跟了我,你腹中胎儿我可以视若己出,你还能成这片樱桃园的主人,岂不美哉!”

  “我不,你放开我!我是有夫君的人!”

  “夫君?你说的时候那山上的野男人罢!人家早就不要你了你还眼巴巴地等,贱货!”

  沈槐之和宁风眠对视一眼,宁风眠一脚踹开院门便看到十分不堪入目的一幕。

  王大娘“哎哟作孽啊!”一声惊叫,立刻蒙住被吓得愣在原地的宁晚意的眼睛把她拉回院门外。

  “放开那姑娘!”沈槐之对着眼前那满头蓬乱白发一脸皱纹的老头子吼道。

  “你是什么人!竟敢乱闯民宅!”那老头见有人进来坏自己好事,气得大喊。

  “我是什么人?”沈槐之冷笑一声, “我不是什么人,我就是个爱打抱不平的路人。”

  王大娘这时候又抱了床小毯匆匆忙忙地折返回来,一路小跑到那位已经被扯得衣不蔽体的姑娘身边,嘴里不停碎碎念着“作孽”,倒也不影响她手脚麻利地立刻展开毯子一下子就把那姑娘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扶她坐下不住地轻声安慰。

  “路人,”那老头直起身来, “这是我的家事,你一个路人管什么管?给我滚出去!”

  “家事?那姑娘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宁风眠走到姑娘面前行了个礼, “敢问姑娘,这人方才与你之间的争执是家事吗?”

  “不是!不是!”那姑娘满脸泪痕,哭得双眼通红, “我和他根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是有夫君的人!这人……这人却非要我从了他,我已经拒绝过好几次了,今日见下雨我无处可去,竟然趁四下无人就把我扯回了家,我想反抗,可……”

  那姑娘垂下头,轻轻抚摸着明显隆起的腹部泣道: “可又害怕惊动我腹中胎儿……”

  “姑娘莫怕,我们会救你的!”王大娘抱紧那姑娘安慰道, “我家主人最是善良又有本事,一定会帮你好好教训这个老混蛋的!”

  “听到没有,老混球,那姑娘说和你不是家事,是你为老不尊恬不知耻地骚扰,这姑娘我们带走了,你好自为之吧!”沈槐之说罢便走上前去要扶那姑娘站起来。

  “呵,想走?没那么容易!”那老鳏夫瞅着到手的小娘子和白捡来的儿子眼瞧着就要飞了,立刻发起疯了,他低头就朝沈槐之胸口冲去,边跑还边喊, “抓贼啊!强抢民宅啊!强盗啊!”

  还没喊完一轮,那老混蛋的嗓子突然一细,整个人就像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瞬间只能发出一点点尖锐又难听的气音。

  宁风眠已经捏着他的脖子像拎小鸡似的把他给拎了起来,简单明了地命令道: “闭嘴。”

  那老混球感觉自己的脖子仿佛被铁钳钳住,双脚胡乱蹬着却怎么也够不着地。

  沈槐之和王大娘一起扶着那姑娘走到院中央,对那老混球吼道: “给姑娘道歉!”

  “嗬……嗬……对……”那老混球拼尽全力含糊发音道, “不起……”

  “砰!”宁风眠把那老混蛋扔在地上。

  “姐姐,姐姐你没事吧?”宁晚意自己一个人在车厢里等大家回来的时候就开始忙活开了,给那姑娘准备好了压惊的热花茶还有擦脸的热帕子,等人上车了就开始亲自伺候了起来,又是给人家擦脸又是找自己的干净外袍给人姑娘披上。

  “没事……你们……是我夫君派来找我的吗?”那姑娘端着茶杯小心地问道。

  “你夫君?不是啊,”宁晚意莫名其妙道, “我们是过来看看这村里的水果的,看着着这樱桃不错准备去问问价,正巧遇到你呢!”

  “哦……”那姑娘的情绪明显更加低落了。

  “姑娘,”沈槐之一掀帘子从车外进来, “我们救你纯属巧合,但恰巧也在小河村街头听过姑娘的遭遇,如果不嫌弃的话,可否请姑娘先来我们沈宅暂住,我们也派人出去给姑娘打听消息,等姑娘的夫君来了再把姑娘你全须全尾地还回去?”

  “这……”那姑娘看了看沈槐之,眼前这位公子和身边的姑娘一样俱是衣着华贵精致,长相清俊且眼中一片澄澈明亮,完全不像是会生歹心之人,可人么,知人知面不知心。

  见那姑娘犹豫,沈槐之立刻抱拳行礼: “实不相瞒,我叫沈槐之,是被贬的前骠骑大将军宁风眠的内人,现举家搬到行江城,现在外子宁风眠不知所踪可家中却有七个半大的孩子无人照料,我看姑娘也是要做母亲的人,想必对孩子们也是存有天然感情的吧?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沈某可否劳烦姑娘在我家住下,能顺便能帮沈某照顾照顾那七个孩子就再好不过了!”

  同样是夫君是不知所踪的军人,同样是被留在原地的断肠人,更何况沈槐之的夫君是大名鼎鼎的宁将军!

  “你……你夫君当真是宁风眠将军?”姑娘不敢相信。

  “当真,这种事我怎能骗人呢,再说了,若不是宁将军,我一堂堂七尺男儿如何愿嫁的!”沈槐之这一番劝慰之语反倒是让坐在车外驾车的宁风眠扬起了嘴角。

  “哎呀,”王大娘急了,一把抓住那姑娘的手道, “姑娘就来我们家吧,那七个小家伙,四个丫头三个小子,光靠大娘我一个人是真的管不过来啊,况且丫头们大了总得有个姐姐教她们姑娘家的事情啊!”

  “那……好吧……”姑娘点点头。

  “哇!太好了!”宁晚意激动大喊, “我终于有小姐妹了!我终于可以带带新生的粉粉嫩嫩小婴儿了!!”

  沈槐之:……

  宁风眠:……吴渔你能不能快点?!现在,立刻,马上把宁晚意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