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小院中,沈槐之脱了宽大的外袍,撸起袖子挽起衣襟正满头大汗地蹲在地上鼓捣着什么。

  “锤子锤子!”沈槐之头都没抬一下,直接凌空朝上伸出一只手。

  “来了来了!”一把锥子递到手中。

  沈槐之抬起头,绝望地看着手心中那只小巧的锥子,无语凝噎道: “宁大小姐,如果您能准确辨认工具的话,我觉得我们的进度可以快上至少一倍,锤子!两边都是圆的才是锤子!两边都是尖的叫锥子!!”

  “哦哦哦,对不起对不起!”大小姐宁晚意十分虚心接受了批评,又赶紧埋头在工具箱子一顿稀里哗啦,按图索骥找到一把锤子递给沈槐之。

  “小姐小姐!”一个小丫头急匆匆地跑进来通风报信道, “将军的车到巷子口了!”

  “啊?这么快?!”宁晚意哀嚎, “可是我们才刚开了个头呢!快快快嫂子,收摊子!”

  然后又竖起食指,转身对院子里一众丫环叮嘱道: “你们谁都不准泄露机密啊!”

  院里一堆小丫头们立刻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我也不想再瞒着他,也必须告诉他夜盲之症暂时无药可医的事实,等回到宣城我再去求……”宁风眠一路上都在和覃烽讨论去买忘忧水的人选,选来选去,居然还是沈槐之最合适——虽然宁风眠很不愿意但也没有办法。姨父家的各位小子不清楚底细无法掌控容易败露不说,也不具备侦察手段,宁风眠自己和覃烽二人太过显眼根本藏无可藏,只有沈槐之,不仅是个货真价实的纨绔少爷还是个陌生面孔不容易泄露身份,而且以槐之早先在宣城演戏的水平来看,这位民间戏迷应付这种场面应该是绰绰有余。

  宁风眠说完话,转角被推进门就看到沈槐之和宁晚意俩人趴在小亭子里的石桌旁,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地写写画画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

  宁将军怔愣在门口,江南初春和煦的微风吹起粉色的纱幔,柔化了整个画面,旁边的桃花开得一片喧嚣,春日午后的阳光洋洋洒洒,宁风眠突然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就好像自己艰难跋涉了那么久,所追求的无非就是这么一个午后,自己喜爱的人和自己疼爱的小妹都在眼前,无忧无虑地聊天玩闹,阳光正好桃花芳菲一片。

  “哥!”宁晚意先看到走进门的宁风眠,开心地打了声招呼,然后手脚利落地立刻把桌上的一张画得乱七八糟的纸藏了起来。

  沈槐之随之回头,被风吹得高高扬起的粉色纱幔轻轻落下,慢镜头一般露出沈槐之那张令人着迷十分精致的脸,原本被挡住的阳光随着纱幔的飘下重新洒在他的脸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原本卷翘浓密的睫毛被镶出金色的绒边,仿佛碎金箔在他睫毛上跳跃,漂亮得根本不像是真的。

  宁风眠突然能够理解红颜祸水美人误国的论断,美人确实会摄人心魂。

  “槐之。”宁风眠轻声呼唤。

  “嗯?”沈槐之很乖,听到召唤就起身朝宁风眠走来。

  “这位少爷,恭喜你,你终于有事做了。”覃烽语气神情都在疯狂表达一个意思:废物,你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宁风眠:……

  “进屋说话。”宁风眠刚刚才起了一点苗头的旖旎心绪都被耿直的覃副将公事公办顺便公报私仇铿锵有力的总结给砸没了。

  屋中,沈槐之蹙眉玩着手中的那个黑木牌,白皙柔韧的手指在黑色的流苏穗子中绕来绕去,沉默许久才说道: “我明白了,梅花疫无药可救,我能好完全是因为钞能力,传说中行江城里可以治疗梅花疫的忘忧水其实是一种成瘾饮料,它的功效是止疼和让人心情愉快给人病情好转的错觉而已,所以我的夜盲症其实也无药可医,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水原名叫巴雅,只盛行于宁将军曾经镇守的北疆,谁把它带入祝国国境谁就是死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行江城,所以现在需要派一个小纨绔去买一买,然后看看能不能打探到什么消息,我总结得对吗?”

  “嘿,将军,我就说这小子脑子好使,派他去准没错!”覃烽拍手道。

  沈槐之:……覃哥,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宁风眠坐在窗下,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给勾勒出将军修长的脖颈,平直的肩膀和挺拔的身影,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的夜盲症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现在确实需要你去无忧会买忘忧水,可以吗?槐之,不要勉强,你可以拒绝,我也可以想别的办法。”

  “当然可以!”沈槐之一拍桌子立马表态道,卧底哎,刺激!事实上,作为一个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沈槐之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的夜盲症,大病一场外加这一段时间的营养不良和长期高热确实有可能导致眼部疾病,慢慢调养是能够自愈的。

  反倒是宁风眠,半晌才点头道: “槐之,我不会让你有闪失的。”

  “嗯,我信你。”

  三个人很快就敲定了计划。

  第二天下午,打扮得花枝招展重新开屏的沈孔雀目无他人十分张狂地走进行江城第一家也是最大的一家存喜楼旁边的小木屋前,一长两短一长重重地拍了那小木屋不甚起眼的木门,然后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口玩起了手中价值不菲的象牙折扇。

  展开合上,展开合上,象牙雕花精美非凡,绢丝扇面竟是空白一片。

  “吱嘎——”木门开了,一个一身黑衣的伙计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明显富贵逼人的小少爷,又抬头仔细看了看沈槐之身后的那辆豪车。

  “哎?来福,把车停旁边去,别挡着人门脸了!”沈槐之见那伙计对自己的车存有疑虑,于是边玩着折扇边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是。”那个叫来福的小厮立刻驾着豪车朝旁边小巷挪去。

  “爷,里边儿请。”伙计不再说什么,躬身行礼然后恭敬地把沈槐之引到屋内,然后走到门前仔细观察一下了外面的情况这才重新关上门。

  坐在豪车内隐藏隔间里的宁风眠闭上眼睛开始计算时间,而覃烽则警惕地观察着街面上的动向。用来藏身的这辆豪车厚厚的羊毛地毯下是宁将军惯用的长剑和覃副将的大刀,情报没有得到没关系,但沈槐之一根头发都不能少。

  沈槐之懒洋洋地随着伙计走进一个长长的甬道,看地势和长度以及空气中微微透出来的潮湿味道,现在估计已经走到了地下,这个消防绝对不达标的甬道确如昨天宁风眠所言,十分隐蔽,这个协会心思缜密,看来猫腻确实不小。

  走到甬道末端的时候,在前面带路的伙计掀开一个布帘,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地上那个小破木屋只是一个幌子,地下别有洞天呢。一个宽大的大厅展现在自己面前,仿佛是酒楼的一楼大厅一般,有柜台有桌椅,甚至还有一个供人舞蹈的圆形舞台。

  柜台后也站着一个伙计,可能因为长期没有见到阳光而面容苍白形如鬼魅,大厅里的一张桌椅上坐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看上去应该是个打手,正百无聊赖地磕着瓜子聊着天。

  引路的伙计把沈槐之领到了地下大厅就消失不见,多半又回到地上的小木屋中去了。

  沈槐之漫不经心地看了一圈整个大厅,确认地下一共三个人,然后慢悠悠地踱到柜台前,把黑木牌往柜台上一放,语气如常地说道: “四瓶。”

  那伙计拿起黑木牌仔细端详一番还使劲摩挲了一下,最后点头哈腰地说道: “爷,麻烦您告知小的一下您尊姓大名,小的好作登记。”

  “姓陈名意,”沈槐之露出一副有点儿不耐烦的表情, “快点儿,爷等着喝呢!”

  “好嘞好嘞,爷您别急!”那伙计态度谦卑有礼,嘴上把沈槐之哄得好好的,可动作却十分规范地翻开一个黑色登记簿册用手指利落地点着找了起来,确认看到陈意的名字后就在名字后的空格里一切如常地做起了记录,突然,那脸色惨白的小伙计不经意地问了句, “爷,敢问您会员号是多少,小的也登记一下。”

  陈宅中,那位老是处于醉生梦死状态的小少爷忽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大喊一声: “糟了!”

  沈槐之一愣,昨天宁风眠和覃烽并没有告诉他还有会员号的事情,在今天早晨的演习中也没有这一环,不过很快他就恢复常态,摆出一副瘾发暴躁的样子拍着桌子吼道: “报什么报,你那登记簿里不是有吗?!快给爷拿水,又不短你们的钱!”

  沈槐之到底不是个武人,沉浸式演戏的时候无法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没发现,就在伙计开始问会员号的时候,原本坐在一旁无聊嗑瓜子的两个彪形大汉早就没再嗑瓜子而是悄无声息地向他慢慢靠拢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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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仔细坐下来研究才发现这文有两次点击率断崖式下跌的情况(虽然本身就没有多少),这两次都是一个小小的情绪爆发点,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不喜欢呜呜呜呜

  写作确实是一个一边写一边反思然后进步的过程,好的坏的我都愿意接受,谢谢大家喜欢!

  如果觉得有问题的话,比如觉得写得很奇怪之类,也可以指出来,都没有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