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人散了,林楠绩一张脸已经烧得发烫。回到紫宸殿,李承铣又摇了摇扇子,调侃道:“你心里不会埋怨朕吧?”

  林楠绩还顶着一脸的墨迹,求饶道:“奴才哪儿敢啊,皇上饶了奴才吧。”

  李承铣的扇子扇得哗啦哗啦响,冷哼一声:“我看你胆子挺大,敢诓太子玩这种东西。”

  林楠绩觉得自己真冤:“皇上说的是,奴才吸取教训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林楠绩看着李承铣将那扇子都快扇出影儿了,撇了撇嘴。

  【这天也不热啊,拿扇子扇什么,附庸风雅。】

  李承铣扇扇子的动作顿时停住了,扇也不是,不扇拿着又犯傻,干脆“啪”的一声撂桌上了。

  李承铣终于高抬贵手:“算了,滚吧!”

  林楠绩终于如蒙大赦地溜了,回去洗了脸,接着出宫直奔西市街。

  仙客楼里,林楠绩猛灌了一杯茶:“我这差当的,一天天尽丢人现眼了!”

  陆乘舟嘿嘿直笑:“我都听老头子说了,你脸上顶着皇上的墨宝在皇宫晃了一圈,文武百官都知道了,估计没多久就要传遍全京城了。”

  林楠绩脸色涨得通红:“真不如去长公主府当差,脸都没了。”

  司南浩也一脸可惜的模样:“真可惜我不在场,要是我在场……”

  两幅面孔齐刷刷地看向他。

  “谁看就把谁抓去诏狱?”

  “戳瞎他们的眼?”

  司南浩:“那我也得看看皇上的墨宝长什么样啊。”

  “都是顾命大臣,我有哪个胆吗?”

  两人齐齐一声:“嘁!”

  陆乘舟突然惋惜道:“说起来,你没能去长公主府当差,真是可惜,这下我连内应都没了。”

  林楠绩看向他:“怎么了?”

  陆乘舟愤愤地喝了杯酒:“我被长公主赶出来了!”

  边说边委屈:“我对长公主一片痴心,就因为我爹是礼部尚书,说什么长公主都不肯让我继续住在府上了。”

  林楠绩有些无言以对,长公主要是还敢留,言官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陆乘舟断断续续地又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陆乘舟在长公主府当男宠这事都捅到了朝堂上,他爹礼部尚书陆纬同只觉得一张老脸都丢尽了,当天就把人抓回府闭关读书准备今年的春闱。陆乘舟不服,找了个晚上跑了,直接跑去长公主府。

  但长公主府也不让他进门,也让他在家好好准备会试,这下陆乘舟直接傻眼了。

  林楠绩和司南浩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林楠绩讶异道:“你居然是举人?”

  陆乘舟“嘭”的一声放下酒杯:“没想到吧?”

  司南浩直接揭了他的老底:“最后一名。”

  陆乘舟郁闷极了:“我爹总是逼我读书,我以为考上举人他就能消停了,我本来就不是当官的料。再说,还有一个月就要春闱了,我哪来得及准备,这不赶鸭子上架呢?”

  司南浩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实在不想考,那就走个过场呗,名次别太难看就行。”

  林楠绩不太懂古代科举,但根据原书的剧情,这次科举有点不太平,牵扯甚众。他含糊道:“下次考也行啊。”

  陆乘舟丧气道:“老头子不同意,说就算这次没考上,就当熟悉科考流程。”

  说着,陆乘舟又抱有希冀地问司南浩:“你们锦衣卫还缺人不?我武功不错。”

  司南浩一脸惊恐地往林楠绩身上靠了靠:“绝对不行!我爹已经天天看我不顺眼了,再加上你爹,我还有活路吗?”

  陆乘舟愤愤地瞪了司南浩一眼,借酒消愁。

  菜陆陆续续上了,几人放下烦恼,大快朵颐起来。正吃着,突然听见楼下闹哄哄的一群人走上来。

  “蒋公子,没想到能在此处相逢,真是幸会幸会。”

  “我在江西,早就听闻蒋公子的才名,此次能与蒋公子同场科举,也算不枉此行。”

  “可不是,此次春闱有蒋公子下场应试,恐怕状元非蒋公子莫属了。”

  一群年轻举子闹哄哄地走上仙客楼的二楼,当中簇拥着一位穿着蓝色锦衣的公子,那人看着二十多岁,气宇轩昂,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意气风流,吸引了不少食客的目光。

  林楠绩也好奇地探出头看去,中间的蒋姓公子若有所感,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这些都是今年的举子吧?”林楠绩随口一说,袖子却被陆乘舟扯了起来,不由转头去看,“怎么了?”

  陆乘舟口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林楠绩和司南浩面面相觑。

  司南浩左右张望::“躲谁呢?”

  林楠绩还没弄明白状况,那群年轻举子就成群结队地过来了,为首的蓝衣公子停在几人面前:“表弟,好久不见,怎么还躲着为兄呢?”

  陆乘舟放下林楠绩的袖子,双手交叉环抱,坐着没动:“居然是瀚文表哥,不好意思,人太多了一时没认出来。”

  蒋瀚文也不生气,风度翩翩道:“今年春闱,表弟也要下场,准备得如何?”

  陆乘舟脸色不太好:“这就不劳表兄费心了。”

  蒋瀚文还没说话,身边的其他举子先不乐意了。

  “你怎么说话呢?以蒋公子的身份中进士可是十拿九稳的,说不定就是今年的状元,你怎可这般无礼?”

  有京城中的举子道:“你们不知道,这位可是礼部尚书陆大人的儿子,口气当然不小了。”

  “嘁,原来有后台,是个靠老爹的。”

  陆乘舟脸色难看:“你们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有后台?”

  “哟,还不让人说啦,别什么名次都没拿到,丢了尚书大人的脸。”

  话越说越难听,就连林楠绩和司南浩也皱起了眉。

  司南浩沉着脸:“说够了没有?”

  谁知那人眼尖,言语更加刻薄:“没想到陆大人之子如此自甘堕落,竟然和锦衣卫的蕃子还有宫里的太监混到了一处,简直有辱斯文!”

  蒋瀚文这才知道原来和陆乘舟坐在一处的,一个是锦衣卫,一个是太监。

  他顿时后退了一步,皱起了眉,不赞同地说道:“表弟,你这就不对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和这些人厮混一处,岂不是给伯父抹黑。”

  话音刚落,陆乘舟直接按着剑柄站了起来:“还有完没完了,你书读得好就高人一等了?我呸!”

  蒋瀚文冷哼一声:“表弟倒也不必这般恼羞成怒,你若是还想在科考中夺得名次,还是回家多温书的好。”

  “你!”陆乘舟简直按捺不住脾气想要拔剑,被林楠绩死死按住。

  林楠绩目光平静地看向蒋瀚文,语调如常:“蒋公子谦谦君子,才华过人,此次进京赶考定有所获。我等不过在此小聚,蒋公子又何必带着一群人来咄咄逼人,岂不有失君子风度?”

  “蒋公子声名在外,是不少读书人的仰慕对象,还希望蒋公子能不负读书人的本心。”

  蒋瀚文轻轻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这人年纪不大,面皮也生嫩,没想到说出口的话却有些难以对付,还有些话里有话。

  蒋瀚文当即便对林楠绩不喜。

  都说宫中的阉人比小人还难缠,行事作风更是阴险,最擅长进献谗言,陷害忠良。蒋瀚文身为文人士子,压根不屑与这等人多说一句。

  他冷冷地看着陆乘舟:“你好自为之,我只是不忍看伯父为你如此操劳。”

  说罢,便带着一群举子浩浩荡荡地离去。

  陆乘舟重重地将佩剑拍在桌子上:“他凭什么不忍?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爹是他爹呢,我呸!”

  司南浩快言快语:“你怎么还有这样的表哥?他读书很好?怎么说的他稳中状元似的。”

  陆乘舟郁闷地灌了口酒。

  “从小我爹就拿我和他比,现在好了,他来京城赶考,还住在我家。到时候他中了状元,我落榜,我爹非得打死我!”

  林楠绩疑惑:“他真有那么厉害?”

  陆乘舟又倒了杯酒:“你们不知道,我这个表哥小时候在我们家住过一段时间,我爹请了夫子来家里教书,他文章背得比我快,字写的比我好,小小年纪就能出口成章,我爹总是夸他。”

  “后来他回了江南,在江南一代也有神童之名,这些年更是名声在外,连续中了院试、乡试,现在更是会试的热门。他现在住在府上,每天向我爹请教学问,更显得我不中用了。”

  林楠绩安慰道:“能中秋闱就已经很厉害了。”

  “可不是嘛!”

  司南浩咂了口酒:“我要是中了秋闱,我爹都能认我做爹。”

  三人因为这个插曲,吃得都不是很痛快,神色郁郁地各回各家。

  到了太阳落山,林楠绩连忙赶去紫宸殿当值。

  春闱在即,李承铣最近也在忙碌此事,今年的预拟科考流程已经呈上来了,就放在李承铣面前的案上。

  林楠绩在一旁候着,眼角余光扫到奏章上的内容,心思不禁飘远。

  春闱,也就是会试,是除殿试外所有科举考试中最受重视和最严格的一场。每届设有主考官二人,同考官十余人,其他各个环节的官员更是多达几十人,包括巡监官、搜检官、掌卷官、弥封官、誊录官等等。

  每个考官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

  其中最重要的,是主考官的人选。

  【马上就是春闱了,但这次春闱……不太平啊,会闹得挺大的呢,我该怎么告诉狗皇帝啊?】

  李承铣看着手中的折,心情瞬间复杂起来。

  这次科举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