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照提出比试,林楠绩还以为李承铣会派出个将领,没想到看到了司南浩。

  司南浩上台的时候还冲林楠绩看了一眼。

  大齐派出的是司南浩,高丽派出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武士。两人拔出刀的那一刻,整个大殿都亮了一下。

  文武百官都提起了心,认真观看着这场比试,毕竟事关大齐颜面,司元巽更是面上和大臣饮酒,手在背后悄悄握起。

  司南浩和对方武士互相颔首,便近身搏斗起来。

  林楠绩观看着这场比试,内心有些紧张。

  司南浩能不顾司元巽的反对一心进入北镇抚司,身手应当是不错的,然而对方武士也不落下风。

  巍峨的大殿中闪着刀剑的光影,一招接着一招,金属交接的铮鸣声响彻殿内,凌厉的刀法横批竖斩,凶猛的力道甚至破碎了一张案几。

  杯盘酒盏应声而裂,高丽武士先凭借力大无穷占据上风,然而司南浩刀法凌厉,身形灵活,出招果决,杀得高丽武士步步后退。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好!”,整个大殿的气氛跟着高涨起来,司元巽豪饮一口酒,看着将高丽武士打得节节败退的儿子,眼中久违地浮现一抹自豪的神情。

  李承铣也露出赞许的神色,专心欣赏眼前的比试。

  林楠绩:【哇!我哥们好厉害!我们赢定了!】

  司南浩持刀逼近高丽武士,意图结束这场比试。就在此时,高丽武士一个翻身,抬脚踹向司南浩。司南浩丝毫不惧,抬起右臂抵挡。

  忽然间,司南浩眉头一皱,脸色有些发白。

  其他大臣没有看清这个动作,只见到司南浩动作停顿了一下,高丽武士瞬间举刀,攻向他的右臂。

  司南浩却一反进攻的姿势,步调凌乱地后退。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刚才都要赢了,怎么这会急转直下?

  最后高丽武士将刀指向司南浩的脖子,露出胜利的神色。

  林楠绩却眼尖地看到了:【啊啊啊啊啊!】

  【你们高丽是祖传的耍阴招吗!】

  司南浩脸色涨得通红,捂着右臂站起来,眼眶因气愤而泛红:“你使阴招!”

  武士立即道:“比试可没有说用什么方法才算赢,难道你想输了也不认?”

  此刻大臣们看到司南浩右臂流下的鲜血,也反应过来了,这不要脸的高丽人,居然在大殿之上暗中伤人?

  司南浩愤愤不平,还要理论。

  司元巽猛然站了起来,厉声制止:“浩儿!不可无礼!”

  司南浩气愤地喘着粗气,不甘地看着那武士一眼,憋屈地回到司元巽身旁。

  司元巽目光在符照和武士身上停留片刻,语气严肃:“高丽武士果然勇猛过人,是小儿献丑了。”

  司南浩不甘地道:“爹!”

  司元巽瞪了他一眼:“愿赌服输,闭嘴。”

  司南浩气愤地将头扭到一边。

  林楠绩目光灼然:

  【可恶!居然让高丽人钻了空子!】

  【我们要是现在质疑比试结果只会被说泱泱大国这么输不起。】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高丽赢了比试,使团们各个喜气洋洋,符照上前道:“方才承让了,方才的比试只是讨个彩头,大齐的勇士也十分英勇,令人赞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承铣轻笑道:“高丽果然人才辈出,使团如此诚心觐见,我大齐也该彰显大国气度才是。”

  符照面带微笑,皇帝终于要赏赐了吗?

  李承铣道:“礼尚往来,朕也重重有赏,就赏高丽国一车丝缎、一车宣纸、一车皮毛、一车瓷器和一车红参,还请高丽王子务必笑纳。”

  李承铣话音刚落,符照傻眼了。

  丝缎、宣纸、皮毛、瓷器和红参?

  这都是些什么?

  不应该赏赐金银财宝,锦缎宝石吗?

  黄金呢?白银呢?

  符照面上掠过一丝惊疑,不由再次确认道:“皇上可是说错了?”

  李承铣微微笑道:“这些都是大齐的特产,是大齐的产业支柱,也是最宝贵的东西。”

  符照傻眼了:“可这宣纸,怎么能和高丽纸相提并论呢?高丽纸可是最领先的造纸技艺!”

  “还有那《兰溪笔谈》,可是高丽的国宝啊!”

  听到这里,许多大臣都坐不住了。

  什么叫宣纸不能和高丽纸相提并论?

  宣纸都流传百年了,多少书画大家用宣纸作画,竟然被小小的番邦看不起。

  简直是骑在大齐头上撒野!其心可诛!

  “这蛮夷,真是大放厥词!”一道暴躁的声音响起,周围同僚发现向来最讲究礼数的王中丞居然撸起了袖子。

  王中丞冲上去就想痛斥高丽使团。

  同僚连忙拦住王中丞:“中丞大人消消气,犯不着和这蛮夷计较,别气坏身子!”

  “本官咽不下这口气!”

  符照还在振振有词:“我们此次朝觐,是诚心进贡,不知道陛下可有哪里不满意?”

  李承铣脸上笑容微落,淡声道:“恐怕王子自己清楚,朕不便多说。”

  符照咬了咬后槽牙:“还请陛下明示。”

  李承铣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看向林楠绩:“你来说吧。”

  被点到的林楠绩先是一愣。

  【让我说吗?难道皇上已经知道其中的猫腻了?】

  【不管了!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林楠绩悍然出列,腰杆挺直和符照对视,目光炯炯。

  “王子言重了,我大齐疆土辽阔,造纸人才辈出,不光有宣纸,还有谢公笺、薛涛笺、瓷青纸、水纹纸、金粟纸。种类繁多,都是大齐百姓巧思的造物。”

  “依我看,高丽纸也不过如此,不过是在华夏造纸术的基础上,加入楮树皮,以楮树皮增加纸张的韧性,不足为奇。”

  “高丽纸造纸技艺确实高超,但却源于华夏,却还没到人人趋之若狂的地步。”

  符照脸色顿时黑了。

  这个小太监怎么知道他们高丽造纸的秘方?

  文武百官看着林楠绩在大殿之上条理清晰地反驳,居然丝毫不落下风,神情都激动了,没想到这千金难买的高丽纸是这么制造的?并不是什么秘而不传的秘方。

  工部尚书连忙拉着工部侍郎:“快,快记下,马上找工匠生产!”

  不就是高丽纸吗?他们也能造!

  他们不仅要造,还要改良。

  超越高丽纸!成为大齐纸!

  符照脸色黑如锅底:“但我们还有《兰溪笔谈》,是无价之宝。”

  林楠绩冷哼一声:“这《兰溪笔谈》就更有意思了。”

  “《兰溪笔谈》是隐士尘素和尚写的,尘素和尚本是大昭寺的僧人,他一生各处游历,晚年游至高丽,于高丽国内逝世,你们就把《兰溪笔谈》据为己有,殊不知尘素和尚在出家的大昭寺早就留有未完成的残本!”

  在场文臣:!!!

  什么!

  尘素是大齐的和尚!

  《兰溪笔谈》是大齐的!

  他们就说嘛,《兰溪笔谈》流传过来的篇章用词口吻十分中原,而且承续老庄之风,寄情山水之间,和高丽诗词反而不太像。

  原来是自己人写的!

  林楠绩气愤道:“而且尘素和尚的遗愿就是将游记和骨灰一起送回大昭寺,你们却枉顾他的遗愿,抢走他的游记据为己有!”

  群臣震惊了。

  好不要脸的高丽人!

  使团只觉得整个大齐君臣的视线都看向他们,像有千万道针扎向他们,使他们如坐针毡。

  符照大惊,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怎么会传到大齐这里?

  难道大齐的暗探已经深入高丽了?

  符照脸色骤变,却还想狡辩,被使团官员连忙拉住。

  官员讪讪道:“此事定是有误会,都是误会!”

  晚宴匆匆结束,使团的官员们灰溜溜地回到驿馆,一整个晚上,使团的人都辗转反侧,长夜难眠。

  不是,以前大齐皇帝可好糊弄了!

  怎么这个皇帝如此抠门!

  -

  晚宴结束后,林楠绩本来要走,却被群臣拦住了。

  工部尚书率先道:“小林公公,那个,高丽纸的具体造纸技术你还知道多少?”

  林楠绩拍拍胸脯:“我回去写给尚书大人!”

  工部尚书和工部侍郎顿时喜上眉梢,连忙道谢,走的时候还兴致高昂地讨论着。

  司南浩一脸崇拜地看着他:“你刚才可太厉害了,高丽王子被你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真是太解气了!”

  司元巽惊讶:“你在锦衣卫也不知道这些?”

  司南浩轻哼了一声:“我们又不是真的手眼通天。”

  林楠绩摸了摸后脑勺,找了个似是而非的理由:“我也偶尔出宫的时候听说的,还是皇上圣明,看穿了高丽使团。”

  其他大臣也对林楠绩刮目相看。

  不仅是祥瑞,还大战高丽王子。

  还当场说出高丽纸的配方,抢回属于大齐的《兰溪笔谈》!

  真是替他们出了好大一口恶气!

  就连向来不喜宦官的王中丞也不由道:“我早看不惯高丽人频频打秋风的风气,这次干得漂亮!”

  林楠绩义愤填膺道:“我们大齐可不当冤大头!”

  众臣想起以前高丽带着那么多钱财回国,又是一阵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