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干了这碗狗血[快穿]【完结】>第56章 仙侠(八)

  金漆雕龙的屋檐在微光下熠熠生辉,半夜造访的春雨来得突然,走得也悄无声息。

  矗立在院落中央的碧梧经过春雨的洗礼,哼着春风带来的漱漱小调,轻快地脱去枯黄的旧衣,换上浅绿的新衣。

  琨玉殿后院的竹林悄悄抽出笋尖,空气中弥漫着清新怡人的草木花香,只余下隆冬时节的最后几分料峭寒意。

  与盎然生机相反的是亭子两人对峙,静默无声的氛围。

  骨节分明,如冷玉的手指拈着棋子,男子垂眸看着棋盘,对站在桌边的人恍若不觉。

  漫长而沉默的对峙,最终是危诏先顶不住了。

  “我……”危诏没忍住开口,“本来就是齐远技不如人,自己发起挑战,惨败了,还向掌门打小报告。”

  危诏翻了个白眼:“小人行径。”

  不像是认错,反而愈说愈起劲,语气带着三分无语,三分鄙视,四分蠢蠢欲动。

  蠢蠢欲动地想要套麻袋揍人。

  宋砚星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算上这次,是这个月的第六次,危诏再次被人投诉到他跟前了。

  罪魁祸首说完就抱臂站在一边,闹别扭似的偏头,一会看梧桐树,一会看枝桠上搭巢的鸟儿,哪都看,就是不看下棋的人。

  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我没错”。

  “过来,坐下。”宋砚星落下一子,仍旧没抬头。

  站着的人晃了下没动,飘动的发丝略有犹疑。

  “下山的令牌。”

  “三、二……”

  没头没脑的一句,危诏却瞬间听懂了,在数到二的时候,快速在凳子坐下。

  骨气和下山逛悠,不值一提。

  对面传来细微的响动后,宋砚星这才抬眼看向他。

  艳丽清绝的脸早已脱去稚气,五官深邃精致,犹如锋芒毕露的剑刃。

  鼻子高挺微翘,含情的瑞凤眼眼尾上扬,唇角却向微微向下,神色恹恹,瞧着是极不好惹的张扬长相。可能是因为说一不二,不羁洒脱的性格,人缘确是极好。

  但危诏本人懒,很懒,非常懒,除了修炼就是睡觉,旁人找不到他,只能在讲课的时候见到本人,但危诏一般也是趴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睡觉,想去结交的人怕扰人清梦,便只好歇了心思。

  经过几年相处,众人敏锐地发现,只要闲聊中提及到那位剑尊大人,埋头睡得再香的人也会睁开惺忪的眼,静静侧耳听着。

  好听的夸奖,他会嘴角微微上扬,不好听的传闻,便会蹙起额头,坐直身“核善”地笑着反问。

  是的,想要和危诏有说话的机会,只需要提及他的师尊!

  因而危诏也算有不少的说话好听,志趣相投的狐朋狗友,宋砚星知道那些人品行端正,便没有多说。

  “所以,昨夜冒雨去落霞院蹲守,拿麻袋套人,并且揍齐远一顿的人,不是你?”

  闻声,危诏抬头看了眼淡然问话的宋砚星,硬着头皮回道:“是我。”

  其实也算不上是他,真正套人麻袋、上手教训人一顿的是同样看那个满嘴喷粪的齐远不顺眼,危诏只是站在一边旁观。

  “原因。”宋砚星道。

  “……没有原因。”危诏顿了下,接着悠悠道,“单纯看他不顺眼。”

  他还不忘倒打一靶,稍许赤红的瞳眸有些羞恼:“师尊是在为了他人责怪我吗?如果是,后面教训我的话不用说了,我也不想听。”

  宋砚星掀起眼皮直直看他,知道他在转移话题,半响,无奈一笑。

  危诏从小爱撒娇的性子没有变过,只是在一些事上,逐渐选择闭口不言,只要他不想说,怎么也撬不开那张嘴。

  他的徒弟,心自是偏袒的。

  “吾没有这般想,”宋砚星复而拈起棋子,目光下敛,“下次打人在宗外打,回去将门规抄三遍。”

  不痛不痒的惩罚,这是放过他的意思,危诏自然听了出来。

  “知道了。”危诏眉梢皆是盈盈笑意,还没乐几秒,就又听他说。

  “不可让人代抄,吾识得你的字迹。”

  “……哦。”

  看着危诏似是没了一半灵魂离开的沉重背影,宋砚星轻轻笑了下。

  挂在腰侧的传讯符亮起,他也站起身离开。

  -

  琨玉殿主殿。

  “拜见师尊,徒儿带小师弟顺利完成任务归来。”成鸣谦弯腰行礼。

  出门历练是提升修为的常见手段,一般都是由各位长老颁布,学子在领事堂接取。

  成鸣谦和卫知临就是和其他学子组成小队,去了南边的迷雾森林去猎杀中级妖兽。

  “嗯,一路可有遇到危险?”宋砚星问。

  成鸣谦低头答道:“在猎杀最后一只妖兽时,兽体突然狂化,我没来得及发现,庆幸知临师弟一剑刺中了妖兽的要害,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站在成鸣谦身侧的卫知临感受到那道微凉的视线,身体不自觉紧绷,但只是一息就移开了,快得几乎让人觉得是错觉。

  他听见那人淡淡的嗯了声,摆手让他们退下。

  微冷的声线有些明显的困乏,在退出大门的那刹,卫知临没忍住回头。

  一身白衣的男子高坐在主位,乌发逶迤,白得发光的手撑着头,浓密卷翘的睫毛垂下,遮住那双如大海般起伏壮阔的蓝眸。

  卫知临慌乱地收回目光,却又在下一刻仍不住再次看去,然后和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双眼的人对视。

  卫知临:“!”

  他赶忙低头,转回头跟在成鸣谦身后,准备离开,却在离门槛还有一步距离时被叫住。

  “卫知临留下。”

  一起向外走的两人同时停下,成鸣谦侧头看了眼卫知临,也不惊讶,只是冲他点了点头便离开。

  如果说和宋砚星相处最多的,位列第一的毫无悬念是危诏,第二则是卫知临。

  宋砚星很少管事,绝大部分是成鸣谦这个首席大弟子负责飞羽阁上上下下的事务,近期又被吩咐协助上界学院的筛选试炼,忙得两脚不着地。

  但又因为这件事,有诸多事务需要成鸣谦陪同宋砚星一起前往上界理事厅进行议事,故而有多次独处机会,所以,他对宋砚星将绝大部分心思花在两个师弟上也没什么意见。

  卫知临僵着身体,走到台阶之下,看着轻轻阖眼的人,唤了声:“师尊。”

  “近日灵力是否暴动?”宋砚星睁开眼,薄唇微启。

  “前夜急着赶路回宗门,许是没休息好,有些许不稳,弟子已经打坐调理好了。”

  宋砚星点头,恍若随口一问:“此次历练,可有机缘?”

  卫知临额间渗出冷汗,有种被坐于高台上的人看透的感觉,竭力保持冷静,摇头道:“并无。”

  空气凝滞了一瞬。

  卫知临硬挺的脊背发凉,就听见宋砚星说。

  “嗯,下去休息吧。”

  语气平淡得没有什么情绪,卫知临低头行礼,快步退了出去。

  系统嗤了声:【骗人骗人,他分明得了个大机缘!】

  原文里卫知临在此次历练中,获得了仙逝大拿留下的传承,重洗经脉,脱胎换骨,一改废材的体质。

  宋砚星眨着沉重的眼,放在桌子上的指尖不由自主地轻叩桌面。

  近来自己愈发酣睡,灵府也开始一点一点的枯化,就像是被人吸取一般,而这一切变化都是从卫知临离开宗门历练那天开始的。

  而距离上界学院试炼,卫知临黑化坠崖的剧情点也不远了。

  养虎为患,除了就好。

  宋砚星在脑海里思索着,想法一点点成型。

  -

  离开主殿的范围,那股淡漠却威势十足的威压才减淡,卫知临停下脚步。

  那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怕什么,懦弱无能!我都不想承认你是我。”

  是他自己的声音,只是声线桀骜不逊,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自从他在试炼中偶然间得到了机缘,在儿时每次绝望时才响起的声音,便无了约束,肆无忌惮的在他脑海里说话。

  “你不懂,他……给了我一切,自然也能收回。”卫知临回应那道声音。

  检验灵力资质那天,在树后偶然从宋砚星嘴里听到的诡秘功法,却是帮他重塑了经脉,获得了修炼资格。

  而且……那人虽然冷淡,却在自己被欺辱的时候,偷偷出手帮助自己。

  虽然他从没说过,只是在背后默默付出,卫知临很难没法不动容。

  “卫知临”反驳道:“……他那是利用你,本来就是拿你当试验,要是重塑经脉没成功呢,你就成了废人一个。”

  “你不必如此说他,”卫知临面露不满:“师尊他只是面冷心热,你不了解他也罢,背后诋毁人是为人所不齿的。”

  “卫知临”听他这么说,几乎要气笑出声,反问:“噢?你这么崇拜你师尊,怎么不把你得了机缘的事告知他?你这难道不是有所隐瞒?”

  “……我自有打算。”

  “我是你,你就是我,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不过是想变得强大,然后欺师……”

  心中的妄念被他直接点了出来,卫知临失声打断:“你闭嘴,我没有这么想!”

  师尊那样清风霁月的人,他怎敢肖想……

  “你放心我不会阻止你,相反,你我本是一体,你的欲望……也是我的欲望。”

  卫知临强行切断交谈:“你真是疯魔了!”

  他呆呆站在原地好一会,才迈步离开。

  -

  几日后,学思居。

  “危诏,快出来玩啊!”

  “难得课间休息,你怎得还埋头学习?稀奇呀稀奇。”

  娄建白几人一下课就跑到尽头的教室,趴在窗户边上,七嘴八舌地招呼着危诏。

  危诏的同桌蒲言小心翼翼地绕开奋笔疾书的人,走到窗边,低声道:“诏哥他要抄门规,因为咱们套麻袋那件事。”

  “什么,那狗齐远居然还敢打小报告,他那张嘴臭得不行,如果把他亵渎剑尊的话,告知长老或者掌门,有他好果子吃!”

  “而且危诏也没动手呀,是我们动的!他为了我们居然背下这口黑锅,太感动了,他心里果然是有我们的!”

  娄建白化悲愤为冲劲,对蒲言道:“兄弟有难,八方支援,这门规我最熟悉了,快给我纸和笔!”

  “快快快,也给我纸笔,我也帮抄!”

  “我也要,我也要!”

  场面乱作一团,几人都要从窗口挤了进来,路过的学子,不知道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

  “不行,”蒲言嘘了声,“诏哥说了,剑尊要他亲自抄写,不可像以前那样让人代抄。”

  “而且,诏哥还说……”蒲言回头看了眼眉头皱起的人,声音更低,还有点不好意思,“让你们离远点,别打扰他。”

  危诏说话哪有这么温和,娄建白几人已经能想到他的原话是:“让他们滚远点,别来烦我。”

  娄建白西子捧心,对着几步外,埋头抄写的人,极为做作地柔情脉脉道:“诏诏真好~”

  都是修行的人,怎么会听不到,课室里一直默默关注几人的同学忍不住发出笑声。

  危诏:“……”

  拳头硬了。

  他啪地放下笔,起身冲过去,一把拉开毫不知情站在战场中央的蒲言,扯住娄建白的领口,冷冷道:“你真欠揍了是不是?”

  娄建白看着冷着一张脸的危诏,丝毫不慌,甚至还欣赏起眼前漂亮锐利,眼里带着不耐的面孔。

  “对啊,诏诏要打我吗?”娄建白笑着问。

  危诏这下是真有点生气了,双目凛凛:“别这样喊我。”

  他不喜欢。

  这是给那人喊的,尽管喊的次数很少,可是危诏喜欢听到那道偏冷的声线喊他名字,落入自己耳中却变得有些低沉磁性。

  “好嘛,我错了!”娄建白见真把人逗生气了,连忙低声道歉。

  课室的正门传来平缓的脚步声,课间的交谈声、嬉戏声在看到来人后顿时消失。

  在迈进学思居的大门时,宋砚星五感敏锐得能听清方圆十里的风吹草动,所以就早早听到了一切。

  而现在他从另一侧门刚迈进危诏所在的课室,就正正看到了自己放在心尖的徒弟正拉扯着另一人的领口。

  那双蓝眸比平时更是带着拒人千里的冷调,眉眼之中一点儿温度都找不到。

  宋砚星看着危诏。

  “你们——”

  “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