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开口时,邬郁楼语气和缓许多,轻飘飘看向棠卿:“既然如此,咱家倒是要感谢你送这么多东西给咱家,既然你说仰慕咱家,不如在咱家这里好好住着,好让咱家好好招待招待仰慕咱家的稀客。”

  乍一听每句话都很有礼貌,细听却总觉得带点刺。

  邬郁楼心底千折百转。

  倒是难为对方能屈能伸做到这一步,脸不红心不跳的夸他这个阉人,连他都差点被糊弄进去。

  “那是当然啦,我最仰慕的人就是九千岁!如果九千岁愿意收留我就好了,我可以认九千岁当义父,给九千岁养老。”

  棠卿压根不带害怕的,嘴上依旧在彩虹屁九千岁,并没有察觉到九千岁悠悠然看向他的眸光越来越玩味,仿佛看见什么有趣的事物。

  听够了,邬郁楼才面色突然变冷,打断棠卿喋喋不休地赞美,语气不善:“东西成品确实不差,可惜远称不上珍宝,只拿这些来送给咱家投诚,咱家也是看不上的。更何况咱家还年轻,没到讨论养老问题的时候。”

  话虽如此,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指却从包袱中拿起红玉扳指细细把玩。

  看到这一幕,棠卿不禁回想起红玉扳指的遭遇,面颊渐渐染上一层薄红。

  脑袋乱成一团浆糊,晕晕乎乎的,差点在后退时被地上铺的兽皮毯绊倒,落得个仰面跌进九千岁怀中的尴尬局面。

  不等他缓一口气,就听邬郁楼话锋一转。

  “不过嘛——”

  阴柔婉转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阴森笑意:“咱家身边刚好缺个仰慕咱家的知心人,不知道小公子愿不愿意委屈自己,侍奉咱家这个阉人。”

  棠卿脑袋乱成一团浆糊,不知道剧情怎么又发生了变化。

  原剧情中根本没这么多插曲,九千岁听见恶毒炮灰提议就答应了,为什么轮到他头上就变了?

  哪怕牢记自己的人设是为了钱什么都能做的恶毒炮灰,棠卿依旧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问:“知心人?难道九千岁和我想的一样,要收我当义子吗?”

  说完,他自问自答般放软声音说:“一定是这样,九千岁和我心有灵犀,我仰慕九千岁,想拜九千岁当义父。”

  “小公子知道咱家是什么人吗?”

  邬郁楼抬手比划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笑得很是开怀,眼尾都染上几分薄红,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了几分生气:“咱家是阉人,咱家的义子当然也只能是阉人,不过小公子既然这么仰慕咱家,这么想当咱家义子,咱家也不能不成全不是?赶明儿就让人带小公子去净身房净身。”

  这话就是吓唬小公子的,他知道小公子细皮嫩肉,绝对不能去那种地方,顶多嘴上说几句。

  棠卿却不知道这是开玩笑,见邬郁楼上一秒还在温声细语说话,下一秒就要送自己去净身,吓得脸都白了,不知道说什么打消对方的念头。

  欣赏完小公子害怕到说不出话的可怜模样,邬郁楼才大发慈悲般单手撑着下颚,轻笑道:“骗你的,既然想当咱家的义子,就得多点长进,不要因为一句话就面色大变,让人轻易猜出你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这小公子背后是谁,居然舍得放他出来当棋子,如果是他……

  邬郁楼眸中神色愈加晦暗,深处埋藏着让人心惊的疯狂和偏执。

  如果是他,一定会给这有趣的棋子造个金笼子,将这漂亮的棋子永远关起来,只为自己一个人说贴己话。

  邬郁楼收回思绪,好整以暇地看着松了一口气的漂亮小公子,慢悠悠说道:“对了,小公子可能不知道宫里的潜规则。想拜太监当干爹,不仅要孝敬干爹,还得给干爹解决生理需求,不知道小公子有没有想好,不要一时冲动做决定。”

  棠卿懵懂的歪了歪脑袋。

  太监哪儿来的生理需求呀???

  “小公子不愿意就算了,咱家也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邬郁楼语气重新变得冷漠,嘲讽意味十足:“只是往后莫要再说崇敬咱家的话了,毕竟咱家只是个阉人。”

  喜怒无常的样子让棠卿手足无措。

  事已至此,他人都在反派地盘上了,不答应也不行,要是被发现自己是口是心非,下场绝对非常非常惨。

  而且退一步想想,反派是阉人,能有什么生理需求?这么说大概是想试探他,看他是不是真心投靠自己。

  这么一想,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一时间,棠卿看向邬郁楼的目光都不自觉发生转变。

  不愧是掌握政权和兵权的反派大宦官,每句话都有自己的深意。

  显得后悔把话说那么满的他很单纯。

  ……

  答应九千岁后,棠卿暂时住进了九千岁的府邸里。

  误错意思的家丁连连道歉,将他带到打扫干净的新院子。

  新院子虽然没有九千岁院里奢靡,但奢侈程度依旧令人叹为观止。

  相比之下,他兴冲冲献上去的珍宝显得微不足道。

  意识到这一点,焦虑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棠卿再次回想离开九千岁院子前答应的那个条件,心底莫名有些不安。

  反派不会为了试探他,真对他做什么吧?

  好在被分配来照顾他的小宫人透底,九千岁每天都非常忙,很少有休息的时间。

  这一猜测让棠卿不敢高调,整天躲在院子里不出去,生怕遇到要对自己做什么的反派。

  但他忘了,反派对他兴趣正浓,更别提这个地方还是反派的地盘。

  就算他不出去,也不耽误九千岁找他。

  现实和如临大敌的棠卿预想中场景完全不同。

  九千岁并没有为难他,只是心平气和地询问他有没有读过书。

  棠卿维持恶毒炮灰人设,诚实地摇头。

  一个懒到连饭都吃不饱的人,怎么可能读得进去书?

  “无妨,以后咱家亲自教小公子。”邬郁楼眸中笑意更浓,慢条斯理的摩挲大拇指上戴着的红玉扳指,看上去非常满意这个答复。

  对他来说教小公子就像养小孩儿,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成就感。

  但小公子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顽皮稚童,长得又乖又听话,教他绝对是件享受的事。

  邬郁楼身份地位高,想做什么就做了,根本不去想自己这般异常,是不是对那枚被派来的棋子动了不该动的感情。

  “可以不学吗?”棠卿试图讨价还价,撒娇装可怜什么招都使上了。

  得到的永远只有一个回答。

  “不行。”

  邬郁楼笑着回绝,态度强硬不容辩驳:“想当咱家的义子,怎么能大字不识一个?再说了,小公子不是说过崇拜咱家吗?难道小公子就不想和咱家有更多地相处时间?”

  “想是想,但……”

  棠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决定提前打招呼:“但我没学过这些,脑袋也不聪明,如果学得不好,九千岁千万别打我。”

  邬郁楼:“放心,咱家心里有数。”

  为了爬到今天这一步,邬郁楼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疯狂充实自己,才学方面自是不差。

  若是能以残缺之身参加科举,必定连中三元。

  这种水平教个没有任何基础的学生,邬郁楼还是对自己非常有信心的。

  “那好吧。”棠卿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反正他都警告过反派了,到时候没学好可不能怪他。

  就这样,棠卿开始过起要上课的日子。

  虽说这个任务世界是全息游戏背景,但里面的一切都被程序自动补全,在任务者进入后更是开始高度自由地发展模式,一草一木都非常真实。

  换而言之,学生们学的东西也和真实的古地球一样难。

  别说背书学习,棠卿拿到反派准备的书籍后都呆愣住了。

  上面的字跟画出来似的。

  如果只是单纯地古文字,连蒙带猜或许还能猜出几个。可这个世界实在特别,文字和现实世界中的古代字体完全不一样。

  看了半天,棠卿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自己居然变成了真文盲,一个字也认不出来。

  “一个字都不认识?”邬郁楼轻轻敲了敲桌案,示意满脸震惊的小公子快点回神。

  棠卿小声辩解:“这种乱糟糟的字谁会认识呀?”

  好歹他在现实世界也是重点大学毕业的,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怎么一夕之间突然变成大字不识一个的大文盲。

  在这一点上,原剧情中的恶毒炮灰说不定都比不上他。

  邬郁楼:“不认识也没关系,从今天起你跟在我后面慢慢学。”

  棠卿撇了撇唇瓣。

  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学不会这种复杂得像是画出来的字。

  让棠卿没想到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居然真的学会了许多鬼画符一样的文字。

  更出乎意料的是,反派除了在学业方面严格,在其他方面都相当纵容他,仿佛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义子,看不出一点不轨之心。

  刚开始棠卿还会警惕,渐渐地就放开了,每天除了痛苦学习外,生活得别提多开心,经常出去玩,还认识了许多狐朋狗友。

  虽然反派经常劝他好好学习,不要交往不靠谱的狐朋狗友,但没有一次真的发怒。

  几次过后,棠卿渐渐有了底气,和反派相处时更加肆无忌惮,有时甚至压抑不住本性,使唤反派给自己按按写字写酸了的手腕。

  好在反派脾气日渐变好,没有让人把他拖出去斩了。

  但这番举动切切实实吓到当时在场侍候的宫人们。

  等棠卿收回揉好的手腕往四周看时,才发现宫人们不知何时扑通扑通跪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