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林琼的名字同时出现在三个场合, 这绝对无法用巧合来解释。

  并且,她同时接触周承浩和魔术师乔伊,看上去目的只有一个, 就是破坏DW比赛,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比赛之后的离奇死亡又是谁下的手?

  一个个谜题仿佛纠缠不清的一团乱麻, 拥挤在景泽阳脑子里,毫无头绪。

  他开始搜索卷宗里和尹林琼相关的所有资料,却发现少得可怜。

  “你们当年调查过她吧。怎么资料这么少。”

  老江摇头:“别提了,中研院那边,说什么她和宁安之的研究涉及国家机密,不让我们继续调查。”

  “不过,我们还是查到,他们夫妻俩都是U-space的技术顾问。”

  “技术顾问?他们研究脑功能, 和数字科技公司有什么关系?”

  “似乎是有一个合作研究的项目,但是U-space说是涉及商业机密, 关于项目的事一个字都不肯说。直到我被带进万维之门。还记得那个魔术师在游戏里给我们看的图像吗?他被当做实验品,做的也是脑部实验。”

  这句话让景泽阳灵光一现,仿佛从千丝万缕的线索中捡出了头绪。

  “脑机接口。”他突然说。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老刑警赞同地拍拍他的肩膀。

  “当时的U-space研究全息技术刚有了突破, ”他调出介绍DW比赛的新闻,上面显示, 就在比赛的3年前,U-space就有了技术突破。“但脑机接口无法支持,所以他们需要研究脑功能的专家一起开发新的接口。”

  “后来, 新款全息舱上线,应该就是研究取得的成果。”

  景泽阳想了想, 摇摇头。“不对, 照你这么说, 新款全息舱上线,尹林琼是参与者和受益人。而DW比赛是为了推广全息舱而举办的,她没必要破坏比赛。”

  “倒也是。可还能有什么解释呢?”

  老江陷入沉思。

  “如果,”景泽阳双臂环胸,一手支着下巴。“DW比赛并不只是为了推广全息舱呢?”

  “那还能为了什么?”

  景泽阳手指点在桌面。

  “宁迦渡是中途参赛,在比赛发生事故之后,又在颁奖前夕退赛,之后发现他的父母被杀。这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所以,比赛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至关重要!”他指尖桌面上重重敲了一下。

  “嗯…”老江似有所悟点点头,又幽幽地嘶了一声。“我怎么记得,当年得第一名的就姓景,不会是你吧。”

  景泽阳:“……是我。”

  “小伙子挺厉害啊,能文能武。”老江乐起来,又皱眉。“你自己参加的比赛你不记得发生什么啦?是不是伤到头了?那些选手不是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景泽阳:……

  他真不记得,只好问:“你们有调取比赛记录吗?”

  “U-space说因为那个事故,又是断网又是设备故障,数据全没了。”老江露出一张苦瓜脸。“搞技术的一句数据丢了,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你知道这案子有多难查了吧,最后因为证据不足还是按意外结案了。”

  老江对计算机这块确实不怎么懂,但景泽阳不一样。“数据是可以恢复的,既然案件的重点在DW比赛,就一定要找回数据。”

  “怎么找回,U-space那些人连我都不搭理,我当年还是正儿八经刑警呢。”

  景泽阳站起身,嘴角一扬。

  “不是有周公子吗?”

  ---

  拜万维之门的恶趣味所赐,与宁迦渡有关的人都集中在一个副本,他找起人来倒更方便了。

  景泽阳谢过老江,离开松溪警察局。

  不过在前往U-space总部之前,他还有个地方要去。

  中研院的全息数字研究所。

  宁迦渡被特招在这里学习,仅仅半年后就办理退学。其中的原因他一定要弄清楚。

  再加上这里也是宁安之夫妇工作过的地方,景泽阳直觉这是一个不能忽视的线索。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想了解关于宁迦渡的一切。那个人独自一人时都经历了什么,受了多少苦,他都要知道。

  中研院,是华国的最高学府,也是世界顶级的综合研究机构。

  时间已到了午后,刺眼的日光穿过梧桐树,洒落在中研院仿古的白玉牌坊式大门上。景泽阳站在马路对面一棵树下,比在警察局门前更加感到棘手。

  他计划进入院区找到宁迦渡当年的导师了解情况。但光是进门就是个大问题。这里他没有熟人,取出光脑后也没办法核验身份,门岗根本不会放行。

  总不能等天黑了翻墙进去。

  正当他思考翻墙的可行性时,马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大队人乌泱泱涌了过来。他们每个人高举左手,光脑向空中投射出各色闪光的大字标语,虽然是静默着前进,却显示出别样的喧嚣。

  是抗议的人群。

  自从万维之门出现后,社会秩序就崩塌了。道德与法律摇摇欲坠,人们无心工作,各色游行队伍也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打着游行旗号的暴力分子,政府也无暇管理。

  景泽阳往树影里躲了躲,等人群走近了,他扫了一眼荧光标语。

  “革新‘潜望’系统!加快救援行动!”

  和以往大同小异。

  队伍走到中研院的白玉大门前停了下来,走在最前排的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

  他大声地说着什么,景泽阳离得远听不清。但似乎是通过光脑的公共频道广播,不少路人都听见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但内容不重要,景泽阳再次感叹命运的巧合。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在邪神迷宫中遇到的大学生!

  --

  集会结束,人群散去。黄友友和几个同学正要离开,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头,只看到对方的下巴,再抬头,才看见人。

  五官深邃的男人一身浑然天成的强悍气场,他懵了片刻,惊喜道:“景,景队!”

  得知景泽阳来的目的,他直拍胸脯。“找宁神的导师了解当年他退学的事?你可真找对人了,这一般人真不知道!”

  原来,他的小男朋友就是中研院全息数字研究所老教授的孩子,而已经退休的张老教授就是当年宁迦渡的导师。

  他领着景泽阳从家属区进了研究所,过去的路上,景泽阳才知道,黄友友组织的集会提交申请很久了,都没被批下来,正好今天一大早就批准了。

  “简直是太巧了!但凡你早点或者晚点来都碰不上我。”他说着,又把集会的发言义愤填膺说了一遍。

  原来,他的目的就是想为宁迦渡这样的年轻科学家发声。

  “游戏进化的这么快,“潜望”系统那帮老头子哪里跟得上。为什么不让年轻的研究员上?像我们宁神,多厉害,轻轻松松干翻副本,就该让他来破解游戏!”

  “景队你调查当年的事我一百个赞成,宁神就是被冤枉才退学的,我老丈人,哦,不是,张教授之前就跟我们提过,我带你找他,他好好跟你说说。”

  黄友友很快联系上他的小男友张露,到家的时候,老教授和张露已经等在客厅里。

  张教授满头银发,一看就是精干的人。他拐杖点点椅子,让景泽阳坐下,不等黄友友端上茶水,很快就开门见山,仿佛这些陈年往事他早就想一吐为快。

  “宁迦渡是我带过的最出色的学生。注意,我是说出色,而不是聪明。智商高的人很多,比爱因斯坦还聪明又怎么样,思想不端正,都是歪门邪道。宁迦渡不一样,他简单纯粹,耐得住寂寞,一心扑在学术上,失去父母,科学就是他唯一的追求。”

  “他本来能有很高的成就。短短半年时间,他的两篇论文被顶级学刊收录刊发,他构建的脑神经网络传导模拟图被中研院陈列馆收藏。他以后就是能载入科学史册的人!”

  张教授说到这里长叹一声。

  “唉,可惜啊,命运对他太苛刻了。他一出名就有人眼红,把他高中时卷入命案的事给翻出来,传得沸沸扬扬。没多久,许院长就把他叫去谈话。就是这次谈话出了问题。”

  他放慢语速。“听说,宁迦渡从院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身上都是血。院长办也一片狼藉,就像有人打了一架似的。”

  “发生了什么事?”景泽阳问。

  张教授摇头。“没有人知道。许院长事后说是宁迦渡有躁郁症,突然发病了,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可我是他导师还不知道吗,那孩子除了安静些,哪里有什么躁郁症。宁迦渡也没有解释,第二天就申请退学了,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所以,许光熹见过宁迦渡,还让他受了伤。景泽阳交握的十指收紧,眼里浮上暗影。

  “景队,”老人的声音突然放低。“有件事这么多年我从没告诉任何人,但谁知道我哪天就被游戏劫持了,今天我必须得说出来。”

  黄友友和张露都有些意外,好奇地往前凑了凑。

  景泽阳:“你说。”

  “宁迦渡的父母意外去世没多久,许光熹自己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他申请了几项专利,还和U-space合作改良全息舱。但其实,他的很多数据都来自宁安之的实验。”

  “宁安之夫妇的死我相信和宁迦渡没有关系,但是不是意外真不好说。”

  ———

  张教授给出了新的线索,但整件事似乎更加扑朔迷离。

  许光熹使用已经去世的宁安之夫妇的科研数据,最多算剽窃,不能说明他杀了人。

  许光熹和宁迦渡说了什么导致冲突流血,宁迦渡之后又为何盗取科研设备。

  还有宁安之夫妇的死亡和U-space的DW比赛…

  这些事件看上去毫无关联,似乎少了一个关键环节将它们串联在一起。

  景泽阳站在张教授家阳光明媚的小院里,心里布满疑云。

  这时黄友友和张露走过来,张露还是一贯的沉默,黄友友替他道:“景队,小露他不是做视频剪辑的吗?就今天早上,他在网上搜素材,搜到了一段影像。”

  “我也知道不可能,但似乎,好像,就是宁神和许光熹谈话的监控录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