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院门被敲响,谢雨青以为是张迁送冰粉回来了,连忙去开门,没想到来人却是张江。

  张江虽是太守,行事却不铺张浪费,他此刻身着布衣短打,牵着一头驴,正笑意盈盈的站在院门前。

  “大哥,你怎么来了?”谢雨青有些惊讶,张江虽说过得了空便会来此拜访,但太守肯定事务很多时间紧,谢雨青还以为他说得客套话。即使不是客套话,也没想到每隔多久他们就见面了。

  张江一笑,麦色的皮肤和牙齿形成了鲜明对比,显得有几分憨厚的说:“怎么?弟媳不欢迎我来?”

  “怎么会!”谢雨青连忙请张江进来坐,给他端上一碗刚在井里冰镇过的冰粉,解释道:“我只是以为大哥身为太守会比较忙。没想到这么快咱们就又见面了。这是我新做的冰粉,大哥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张江没急着歇息,先去将那驴子牵去放在后院。他不是第一次来谢家院子,因此对布局这些都很熟悉,不过这次来,院子的改变却是让他啧啧称奇。“这院子收拾的真干净!这是铺了青砖吗?弟媳你先放着吧,冰粉是吗?我一会儿吃,我先去把这驴子给栓上。”

  谢雨青怕张江只有一只手臂行动不便,忙搭把手帮着将驴子给栓上。

  两头驴子头一次相见,都分外有些警惕,试探着彼此底细,不过却是没有打起来的倾向,谢雨青也就放心的把他俩给关在一起了。

  张江对这没有一丝拼接缝隙的“青砖”分外好奇,一将驴子拴好,他就已经蹲下身去查看了。不等谢雨青回答,他就反应过来:“不对,这应该不是青砖。青砖哪里是这个颜色,看我,都想糊涂了。不过这个质感,倒是和青砖有八成像!”张江没架子的伸出手敲敲地面,想弄清楚谢家铺子地面上的究竟是什么。

  谢雨青笑着解释:“这不是青砖,是我们近日研究出来的。我把它叫做“水泥”。”

  “水泥?”张江对这个分外感兴趣,央着谢雨青多给他讲讲。

  谢雨青也不卖关子,将这水泥的配方、做法、用法还有优点全都一口气说出来。

  张江越听眼睛越亮,连连点头,“这水泥当着是个好东西!”

  张江刚刚摸了水泥地,虽然铺上水泥后院子里尘土都少了很多,但毕竟没有天天拖地,地上还是免不了有些脏。

  谢雨青拿了清水和香珠子,让张江洗一洗。

  “我前几天就把水泥的事情给写进信里了,不知道这时候信送到了没有。看大哥这样,怕是还没有收到。”

  张江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许是因为我和送信的差使恰好错开了。他从抚溪往府城走的时侯,我也恰好从府城往抚溪走。因此就没收到信,耽误了会儿。不过不要紧,这是家书,旁人不会拆开看的。”

  谢雨青这下放心了,他又说道:“大哥,我们村子能修一个水泥厂吗?这方子我和大哥说,是想交给官府的。水泥成本也不高,想来若是用做铺路修房子,那也是极好的。水泥代替黄泥来砌砖、垒墙,硬度都会提升很多,这样下再大的雪也不怕被屋子被雪压垮了。只是我和张迁现在富起来,怕是会惹得村里不少人红眼妒忌,但若是能建一个水泥厂,给村子里的人谋些职位和福利,想来他们会念着这层在,平日里也会帮忙看顾着。”

  张江听了前半段是既惊又喜,他没想到谢雨青将水泥的法子告诉自己是想交给官府。他知道这东西好,还以为青哥儿会邀他入股,将这门生意给做起来。

  而谢雨青后半段的话,着实让张江有些生气了,他一拍桌子,怒道:“有我在,谁敢?!”

  谢雨青:“大哥别生气,这些都还没发生,只是我假设而已。若是我和张迁在家自然不怕那些,但阿奶年纪大了,我总会多想一些,将情况都往坏里想。”

  张江的怒气渐渐消散,他知道谢雨青说得对。太守的威名对村里人来说毕竟太遥远了,毕竟那个小老百姓会天天担忧着皇帝来查自己家呢?不会的,再者他也不可能天天在这,只能偶尔得了空来小住几天罢了。对村子里的人来说,他的威慑力确实不如里正。

  张江兀自怒了一会儿,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谢雨青说得很好,他哪里有不答应的。水泥厂建起来带动这一片富了,说起来还算是他的政绩呢,就算是谢雨青的最初目的主要是给自己求安心又如何。君子论迹不论心。不过具体要这么建这个水泥厂,他还得多问问再做决定才行。

  张江对该怎么用这个水泥,心里已经有了个预设了。谢雨青提的这个要求完全是个小要求,张江痛快的答应了。

  只不过对这个水泥,张江想要了解的还挺多,他打算再问问谢雨青有关水泥的更多细节。

  “青哥儿,烧水泥对火候的要求高吗?会不会像烧瓷器一样,但凡是火候有点不对就不成了?石膏价钱几何?这黄泥换成其他泥可行吗?”张江陆陆续续又问了许多。

  许多谢雨青也不大回答的上来,尽量挑他能答上来的答。

  直到张迁回来,谢雨青才有种解放的感觉,他赶忙将张迁拉来,让他们交流烧水泥的细节。他自己则是溜去叫阿奶起床,顺便准备晚饭。

  阿奶起床后得知张江来了的时侯也很高兴,大概是年轻时侯亲缘浅薄,如今临老了家里人多起来,稍微热闹一点刘阿奶就很高兴。

  刘阿奶:“来了好啊!我抓只鸭子来,一会儿再去地里挖些新鲜土豆来,一会儿烧来吃。”

  张江从张迁嘴里得知了不少细节,这才心满意足的停下。

  “家里咋多了头驴?”刘阿奶去抓鸭子时,看见家里多了驴,不禁发问。

  张江解释道:“是我牵来的,因为不想搞那些大阵仗,便干脆买了头驴当坐骑。再者这两头驴子一公一母,说不定还能配种,生一窝小驴子出来。”

  刘阿奶很是惊喜,“那感情好啊!青哥儿你别去忙活了,坐下和小江他们说说话。”

  谢雨青无奈,只好答应,“阿奶,厨房里还有冰粉,一会儿你记得吃。我做了好多。锅里已经烧着水,一会儿就开了。”

  “好。”刘阿奶答应,先把鸭子绑着,一会儿再处理,自己先去挖土豆。

  张迁闲不下来,麻利的抓起鸭子去宰。

  张江看得心热,也打算加入其中忙活去来。他虽断了只手臂,却也不是废人,砍柴、挑水这些活儿做起来也是不在话下的。

  张江砍柴很是利落,一刀下去,木柴就应声分为几瓣。

  一连劈了好几堆柴,张江感觉自己的身子骨才活动开,颇有些意犹未尽地问:“还有柴禾吗?我一块儿劈了,省得后面开火做饭的时侯还要再劈柴。”

  谢雨青:“没有了,大哥你歇一会儿吧。”

  张江还嫌有些不过瘾,“怎么家里柴禾这么少?”

  谢雨青:“前两日烧水泥用去不少柴禾,还没来得及去砍柴回来补上。”

  张江点点头,“看来这烧水泥是要费些柴火,不过建一个好窑出来,应该能省不少柴。明日我和张迁上山去,看点柴回来堆着。”

  张江主动提这个,谢雨青自然也不会拒绝,要是他拒绝了,倒是显得他没拿张江当自己人。“好啊,到时再人张迁带你去转转。山林里好东西不少呢。”

  张江一口答应:“那自然是好的。有水没有?这天热,我就干了这么一会儿活,就有些渴。”

  “有。”谢雨青端起那碗冰粉,从张江进门到现在,他还一口都没碰过这冰粉。“大哥尝尝这冰粉吧,它虽不是水,但也解渴。不过从井里拿出来有些久了,摸起来都不冰,想来口感会差很多。”

  张江摆手:“这有什么?不碍事,给我吧,让我尝尝这冰粉又是个什么味儿。”

  张江接过冰粉,不出所料的被冰粉俘获,“这冰粉味道不错!好吃。”

  谢雨青:“我做了许多,大哥若是觉得好吃,尽管去添就是了,管够。”

  张江点头,示意自己知晓,吃完这一碗,当真不客气的又去添上一碗冰粉。张江拍拍张迁的肩膀,“你小子,这是找了一个好夫郎啊!有福气。你啊,多努力努力,咱们张家……不对,你小子现在可算是入赘。努力一下为谢家延续香火吧!”

  张迁轻笑,他也时常觉得自己能与谢雨青成亲是走了大运,这是他的福气。况且,谢雨青是真的已经怀孕。

  他和张江面对面坐下拔着鸭毛,面对张江的调侃,张迁反问道:“别老是取笑我了。哥怎么不给我找个嫂子,也延续下张家的香火?”

  张江几口喝完手头的冰粉,也跟着拔鸭毛,他听完叹口气。“成亲这事儿啊,还是得看缘分。有时候没缘分,想成家也成不了啊。”

  张迁听张江这话,颇有些求而不得的意味,挑眉道:“怎么?是哪家的哥儿或是姑娘家没有看上太守大人?”

  张江摇摇头,不想多谈这个,“你努力吧,我看啊。张家的香火还是得看你来延续了。”

  张迁看出张江对这个话题的抗拒,因此识趣的没再多问。张江提到香火这事儿,张迁干脆拿刚刚张江说得话堵他,“哥你这话可就说错了。我该是和青哥儿延续谢家的香火才是。”

  张江听了笑骂:“你这臭小子。谢家就谢家,总归是要生个崽子出来,让我当伯伯吧!”

  提到孩子,张迁脸上露出温柔的笑。

  张江留意道:“难道……”

  张迁点头,“是,不过不方便细说。”

  张江很是高兴,“可以啊!好!好!”张江知晓习俗,谢雨青肚子不大,想来月份还小,因此不便直接明说,张江猜到也不挑明了说,害怕鬼神将孩子捉了去,只高兴道:“那我来日肯定要打一副大金锁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