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呜◎新年快到了。
祁跃第一次觉得人生真是奇妙不可预料, 猫生也是。
前段时间还在愁今年会怎么过年，今天就坐在新家院子的围墙上看年货被人一箱一箱搬进来了。
帮忙搬东西的是隔壁邻居的儿子, 二十来岁的大学生，难得身强力壮一点也不脆皮，进进出出十多趟，半句不喊累。
奶奶腿脚不便，就等在门口陪着点数，给小伙子递热水递热毛巾，问他饿不饿累不累。
没过多久问也没空了。
奶奶接了个视频, 声音开得不小，祁跃听见里面很热闹，女人男人孩子的声音都有, 多问奶奶些身体和年货事情，猜应该是奶奶的女儿女婿, 孙子孙女。
祁跃和狸花在墙头居高临下，院子里人和物都一览无遗。
被新年的气氛感染, 他翘着尾巴心情飞扬地问狸花：“大哥大哥，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狸花随口应：“什么。”
“年货，各种年货！”
祁跃美滋滋道：“每年开春就是春节，是我们中国人最重视的节日，要吃好喝好, 要穿新衣戴新帽，所以节都要准备很多东西。”
“当然最重要还是要一家人团圆，不管大家过去一年分散在哪里, 新年了都要回家和大家团聚。”
“喔, 还有当然中的当然！”
他着重强调, 然后故意遛着围墙上最窄的地方蹭过去, 强行跟大哥撒娇贴贴：“一家猫也要团圆，就像我和大哥这样——哎喵？！”
话唠小猫脚滑了。
狸花都没反应过来，只见眼前黑白重影一晃，猫就没了。
再低头一看，倒插葱栽进雪地的小奶牛坚强地将自己拔出来。
用力甩掉满头满脸的雪渣，嘬嘬被冻得鲜艳粉红的小鼻子小嘴，心有余悸地庆幸：“太好了，又没摔死！”
狸花：“……”
“石奶奶，您家养小猫啦！”
大学生搬了最后一箱东西进来，随意抹了把额头的薄汗：“长这么可爱，那这香樟树底下这块得早点打上水泥了，不然春天化雪，小猫一踩都是泥，进进出出的还容易脏屋子。”
奶奶不懂这些，只是握着手机问：“行行，怎么打呢？”
大学生走近过来比划：“就这样，这儿一圈都打上，只留一小块再上个栅栏围起来，就干净利落了，也好看，还可以种点爬藤植物。”
奶奶点头：“行，那过几天等你小婉阿姨他们回家了，就找工人来打。”
大学生摆摆手：“哎呀石奶奶，哪儿那么麻烦，我会，我爸教过我，我家院墙缝儿都是我补的！”
奶奶：“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大学生：“不会不会，放心吧，我最近闲得慌，您一定让我来，不然我就要被我爸拖着在家当吉祥物陪亲戚招待客人，那才是痛苦死了。”
奶奶被他逗笑：“行，那就麻烦我们峰峰了，回头奶奶给你做炸排骨。”
峰峰光听就开始滋溜吸口水：“我怎么闻到香味了都，谢谢石奶奶，记得多给我拌点儿辣椒面，嘿嘿。”
奶奶笑着将他送出门。
视频没挂断，回来依旧接着讲，看见围墙底下抖落毛毛的小奶牛，她翻转摄像头，笑呵呵介绍：“来来来，看看，这也是我的小猫，漂亮不漂亮，乖得不行。”
“漂亮漂亮，可不能更漂亮了。”
视频那头的女声很温柔，陪着闲聊几句小猫后，将话题重新引回奶奶身上。
“妈，之前给您寄过去的药有在按时吃吗，还剩多少，我看过两天回去再给您带几盒比较合适。”
奶奶：“剩得多咯，别带了，那么贵，我一个老太婆吃过就算了，你们自己留着钱自己花。”
“不贵，才多少，再说了给您买了我们也有得花的，您的身体最重要，那药吃了好的，给您强身健体。”
“还有啊，我刚刚就想说给忘记了，您看您，这么大冷的天也不多穿件袄子，毛衣又只套了薄的那件是不是，让您呀多穿点多穿点……”
女儿的絮叨奶奶听着一点没有不耐烦，点头应着都听完了，道了别挂断电话，上前将祁跃抱起来。
“哦哟奶奶看看，花猫，都弄湿了，进去奶奶给擦擦。”
祁跃提着抓住被抱进堂屋，擦了一下后烘着火炉把身上毛毛烤干。
小橘四仰八叉在沙发上睡觉，听见动静眯缝着睁开眼睛，看了眼被烤得浑身冒气儿的他，立刻闭上又睡死过去。
奶奶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两个小盒子，打开其中一个，拎出来一条红绳子编的项链，很精致，中间串了小小的金珠和玉珠。
“来，奶奶给带上。”
奶奶走近过来坐下，将祁跃抱在膝头，红绳项链围上他脖子：“带好了，菩萨保佑，保佑我们小猫以后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没想到自己还有新年礼物！
祁跃开心又得意得很，跳到沙发上去推小橘，想让它看看自己的新项链。
小橘困死了不想理他，脑袋往沙发缝里一扎，露出毛毛领底下一截红绳子。
原来大家都有，不过小橘的看起来跟他的似乎不太一样。
奶奶拿着另一个盒子出去了，去到外面围墙下对狸花招手：“狸花，来快下来，来奶奶这儿。”
狸花瞥了一眼奶奶手里的项链，无动于衷地揣起手爪，眯起眼，沉默着这种拒绝象征人类标记的这些东西被佩戴在他身上。
“喵呜喵呜。”大哥大哥！
祁跃跑出来了，坐在奶奶脚边摇头甩尾地看他，脖子仰得高高的，生怕别人看不见他新收到的漂亮礼物。
“喵呜。”快下来收礼物啦，我们的是一样的，你看我也有！
奶奶也说：“特意给你们两个做的一对儿，保佑你们都平安，乖狸花，快来。”
狸花睁开眼，视线扫过祁跃胸前白领巾上显眼的红绳串金珠，又往奶奶手里看了一眼，片刻后，起身懒洋洋伸了个懒腰，一跃跳下来。
祁跃在一旁探头围观，见奶奶把项链给狸花戴上了，蹦跳着凑过去将刚刚因为意外没能完成的贴贴礼物完成：“真好看，嘿嘿，大哥我们戴的是一对儿！”
狸花低头去看某只仗着腿短身子低就在他胸口拱来拱去的小猫，脑袋往后仰，拉开距离：“别蹭。”
祁跃：“为什么？”
狸花吐出一个字：“湿。”
祁跃毫不在意：“没事大哥，你怎么样我都不嫌弃！”-
峰峰真的很勤劳，很有大学生真诚珍贵的品质，说要帮奶奶打水泥，没过两天，就大清早的带着工具提桶上门了。
祁跃没见过水泥匠，好奇，在他和水泥时打着圈儿地看热闹，周围雪地上全是他踩出的脚印。
很快院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出门买鸭蛋的奶奶，而是一个年轻女孩儿，挽着头发穿着白色羽绒服，脸小小的，裹在蓬松的围巾里，像颗糯米汤圆。
女孩儿进来后张望一阵，最后视线锁定在峰峰身上，张着双臂雀跃扑来。
祁跃见状，很有眼色地跳回围墙上狸花身边，不给小情侣当电灯泡。
“你怎么来了？”峰峰赶紧将双手抬得高高的，不去弄脏女孩儿衣服：“不是说今天你姑妈一家过来吗？”
女孩儿嘻嘻笑：“来就来呗，有我爸妈招待就行了，我留着干嘛，听他们聊些我不爱听的话题，还老问我实习的事，问东问西可烦人，我都没问他们养老金多少呢。”
峰峰也笑：“行，那你在这里跟我一起，等我弄完了回家去换个衣服，带你去欢乐城逛，那里新开了店，卖的蜂蜜炸鸡爆米花特别好吃。”……
甜甜蜜蜜的年轻小情侣，就算什么，光是说话都好有意思，透着一股拔丝蛋糕似的甜丝丝的味道。
祁跃趴墙上抖着耳朵尖，听得津津有味：“真好啊，我小时候也想过这样，想等长大了，就找个可爱的人一起谈个恋爱……”
“没人会想跟只猫谈恋爱。”狸花忽然出声，打断了祁跃触景生情的感慨。
祁跃愣了一下，歪过脑袋去想说什么，却听狸花不累不热继续说：“长得帅的不会，年轻有为的不会，昏迷不醒的，更不会。”
“啊……？”
祁跃听得一愣一愣，感觉今天大哥思维好跳脱：“大哥，你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我们是在讨论一件事吗？”
大哥尾尖扫雪不解释，他想了会儿想不通，又见峰峰带着女朋友出去了，计上心头，拱着狸花跟他一起跳下去，来到新抹好的水泥边上。
“大哥你看这个，这是水泥，现在软软的，咱们把爪子印上去，过几天干了，咱们的爪子印儿就能一直留在上面了！”
他猫头猫脑做贼似的四下观察，确定没人，飞快将一只爪子踩上去，印出一个不深不浅的猫爪坑：“看，就像这样。”
大哥高冷地坐在一旁，还真就只是看，一个要动的意思都没有。
祁跃挤过去催促：“大哥大哥该你啦，快，不然一会儿人该回来了。”
偷摸做坏事的最忌讳说这种话，说什么来什么。
祁跃话音刚落，下一刻峰峰就牵着女朋友进来了，把捣蛋的小猫捉个正着，后面还跟着买鸭头回来的奶奶。
“啊？！坏猫，我才弄好呢！”
峰峰急忙跑过去：“哎哟，踩了这么个坑，我水泥刚刚都用完了，补的话要重新调了。”
坏猫一溜烟躲到狸花身后，缩着脑袋悄悄探头看。
峰峰女朋友和奶奶走在后面，过来一瞧，都乐了。
“这么可爱补它干嘛，我说就这样，好看，特别，我喜欢！”
“呵呵呵，倩倩说得对，就这样，这样好看。”
奶奶弯腰将祁跃抱起来：“好啦，你们两个小年轻要出去玩的快去，难得天气这么好，别把时间都耽搁在我这儿咯。”
峰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喊了句石“奶奶再见，有事儿再叫我”，带着倩倩又出去了。
奶奶翻起祁跃爪子看，啧啧出声：“调皮蛋子弄这么脏，乖乖别动了，跟奶奶去擦擦。”
祁跃还在雪地里蹭过呢，爪垫缝隙里没蹭到，奶奶就用湿毛巾仔仔细细一点一点擦干净，祁跃伸着爪爪仰面不动，乖得很。
擦完了，奶奶留在厨房里放鸭蛋，他自己一溜烟跑回院子，结果发现大哥又跳围墙上睡觉去了，水泥地上面仍旧只有孤零零一个爪子印……
哎，好像不对！
他翘起尾巴蹬蹬跑到水泥旁边，仔细看，爪印比他印下去时大了一圈，而他的还在，爪垫纹路都很清晰。
看起来就像是有个更大的爪子印了上去，把他的包裹在中间。
比他更大的爪子，不是大哥又是谁？
一想到大哥在他走之后自己把爪子摁上去，又在他回来之前跳上围墙高冷地佯装无事发生，祁跃就乐不可支。
想跟上去确认，院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位穿红衣的女士挽着丈夫进来，空着的另只手都各自提着东西，笑容满面扬声往里喊：“妈，我们回来啦。”
这一嗓子硬控祁跃。还有那张脸。
他就说，就说为什么听奶奶视频感觉那么耳熟，这不就是他听过讲座的那位女教授吗？
开始还觉得和奶奶很像，没想到这么巧，人家就是奶奶的亲闺女。
祁跃觉得好稀罕。
没等他稀罕完，就从女教授和她老公身后钻出两个蓬松小人，哇哇叫着直直冲他跑过来。
“小猫小猫！小花猫！”
“好可爱，小猫来亲亲。”
“不行我先过来的，我要先亲！”
“我先抱到的我先亲！”
“周想想！我先亲！”
“周念念！我先亲！！！”
祁跃快被挤成猫饼了，凌乱中被嘬了一口脸巴，脑瓜子嗡嗡的，又被小姑娘重重一口亲在嘴巴上。
呜咽挣扎着试图求救，一转头，正好瞥见大哥面目冷淡地收回目光，看都不看他了。悲伤，心寒。放弃挣扎。
还好还有小橘替他分担火力。
两小孩儿进了堂屋人手一只猫，抱着又贴又亲，怎么也撸不够，肉干零食喂了小半筐。
一直到妈妈喊洗手吃饭了，才依依不舍把猫放下。
小橘哪儿见过这场面，缩在沙发角里嚼着鱼尾巴干久久不能回神。
祁跃眼冒金星，四脚打结地出了堂屋，费劲吧啦逃回狸花身边，仿若劫后余生：“大哥，小弟活着回来了……”
狸花盯着他没动。
祁跃咂咂嘴巴，把嘴里半块肉干咽下去，香喷喷的味道仍旧充斥味蕾。
一码归一码，他又幸福了：“不过肉干好好吃啊大哥，我还想叼一块出来给你也尝尝，可小橘太能吃，把最后两块都吃光——”卡，卡壳了。
他没料到大哥会忽然站起来，低头照他嘴巴舔了一口。
猝不及防被舔成傻猫了，两只眼睛直勾勾的，嘴巴也忘了闭上。
“还行。”
大哥舔完就坦然又坐了回去，如是评价，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祁跃呆呆看着大哥的嘴巴，脑子缓过劲儿来，陡然嗡地一声。
像身上每一个猫都汽化成了热腾腾的白烟直往上冒，蒸得他四肢发麻，梅开二度地又从墙头一头栽下。
狸花显然也没料到有猫能这么吃一堑吃一堑吃一堑。
看他半天没把自己拔出来，眉头一皱跟着跳下去，守着他露在外面的半截屁股和一条尾巴：“摔傻了？”
漆黑蓬松的尾巴尖羞涩摇了摇，小奶牛瓮声瓮气的动静从雪底下传出来：“没呢大哥……”
“我就是突然有点儿热，这里面温度正好，我降降温……”
【作者有话说】
之前忘记开段评了，抱歉抱歉。
字数不长，完结再v，希望大家看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