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太后眼角润湿,看着格外疲惫苍老:“只是我明白的太迟了,委屈了元若。平宁,我知道你一生要强,耗费心血精力,就盼着元若能出人头地。如今他贬官,你心里面上怎么过得去。我没想到这傅翩鸿拼死也要拉元若下马,将她放到冷宫后就没管她了,叫她在我眼皮子底下玩了这么一手,我真是一次又一次小瞧了她!平宁,我老了,不中用了!”

  平宁郡主心中一酸含着泪道:“多谢大娘娘体谅。我心里一直把您当成母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要说元若受这么一点小小委屈,就是如他外祖父一般为国捐躯,我们也不会有半句怨言。至于傅翩鸿,恶有恶报,终归不会有好下场!”

  齐衡看她二人伤感,赶紧笑着安慰:“大娘娘,母亲,我才不委屈呢!我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其实并不是很了解人间疾苦。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有这个机会去外面走一走,开拓眼界也是好的。江南自古繁华,我去了,可以把江南风光画成画册,送回京来,让大娘娘赏鉴,您说可好?”

  曹太后被齐衡哄得很是开心,平宁郡主便趁势劝曹太后休息。

  男女毕竟有别,齐衡自去外室歇着,平宁郡主亲自动手帮曹太后卸了簪环宽了衣物。

  看着宫人们服侍曹太后梳洗完毕躺到了御榻之上,她方告退出来,和齐衡回了家。

  明兰不禁唏嘘:“虽然此事都因大娘娘赐了个傅翩鸿引起,可是她也没想到傅翩鸿是这样的人,且为了官人肯做出如此让步,咱们还是得念着太后的好。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刘贵妃和傅翩鸿是罪魁祸首。”

  平宁郡主点头称是:“对,大娘娘向来眼里不揉沙子,必然不会就此罢休,这两个人终究会有报应!不过眼前还是商量咱们去明州的事儿要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齐衡点头道:“明州知州王大人,说起来还是我和明兰的舅舅。不过正月里外祖母王老夫人去了,王大人已经报了丁忧,明州知州一职是通判丁大人兼任。康王氏那件事咱们站在盛家这边是帮理不帮亲,王大人为人和康王氏不同,也不似王老夫人那般偏心护短,到了明州少不得要来往一二,探探口气。”

  明兰点头称是,又挽着平宁郡主的胳膊撒娇:“母亲,元若被贬为五品明州团练,可父亲仍然是一品国公,您仍然是三品郡主啊,您和父亲愿意跟我和官人一起去明州那穷乡僻壤吗?”

  平宁郡主点点她的额头道:“明州乃是江南富庶之地,东海还出产珍珠,什么时候变成你嘴里的穷乡僻壤了?我知道了,定然是你瞧我不顺眼,想和元若一起过二人世界,把我和你父亲抛出脑后,是不是?”

  明兰吐吐舌头道:“我才不敢呢,明明是父亲想要和母亲过二人世界,每日我来请安稍微待得久了,他就要暗示我赶紧走。如果不是我带着璠儿和瑶儿,我看父亲压根就想免了我的请安,根本就不想我踏进这院子半步呢!”

  齐国公红着脸道:“我哪有?”顿了一顿又说:“你每日早上本来就要和你母亲一起待上一两个时辰管家理事,用得着每次一来请安就不走吗?”

  齐衡被父亲逗笑了,看明兰挽着母亲,自己便过去搂着齐国公的肩膀道:“父亲,您和母亲就和我们一块去明州吧,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璠儿和瑶儿还要拜托你们管教呢!”

  齐国公点头笑道:“那当然了,咱们一家人,不管到哪儿都不会分开!璠儿和瑶儿还有两个月就满周岁了,到时候我和你母亲帮你们照顾孩子,你们趁着年轻再多生几个才是!说好了至少要生四个,伯仲叔季,下面的名字我都已经起好了!”

  明兰急忙道:“父亲,咱们说好的,璠儿的名字是母亲起的,瑶儿的名字是官人起的,剩下的两个,你取一个,我取一个,您可得留一个给我呀。”

  齐国公捻着胡子笑道:“放心放心,我起的这个给老三,老四留给你!我取的这个名字可好了,不管男女都能用,就叫叔瑾,可好?”

  大家一起点头笑道:“果然好!”

  明兰想了想道:“怀瑾握瑜,既然这样,那老四的名字我也起好了,就叫季瑜吧!”

  平宁郡主哈哈笑了起来:“齐季瑜,我看是你想吃鲫鱼了吧!这下子好了,咱们家的老四不仅大名有了,小名也有了,大名叫季瑜,小名就叫鲫鱼!”

  福宁宫中,宋英宗也失眠了,和沈皇后夫妻两个躺在床上拉起了家常:“皇后,朕是不是对大娘娘过分了些?”

  沈皇后略略踌躇了一下,宋英宗看着她道:“贫贱之交不敢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你虽不是我的原配,可你我相逢于微时,也算得上糟糠之妻了。难道我从你这里也得不到一句真心话吗?”

  沈皇后急忙笑道:“我对官家说的话,哪一句不真心了?就是因为真心,所以有时听着像蠢话呢!我若说了,官家可不要笑我。”

  宋英宗笑道:“你说。”

  沈皇后便道:“我倒是觉得。官家和大娘娘,如今是越来越像亲母子了。”

  宋英宗欺道:“你怎么会这么觉得?朕今日可是大大地得罪了大娘娘啊!”

  沈皇后解释道:“正是因为官家今日得罪了大娘娘,我才这么觉得呀!官家,我是个寻常女子,出身不高,见识也浅,做了三年的皇后,还是对朝政一头雾水。我只知道若不是亲如母子,官家怎么会又怎么敢这么做呢?以前官家对大娘娘,尊敬有余,亲近不足,就算心里再委屈也不敢如何,生怕得罪大娘娘。可如今官家明明知道元若是冤枉的,却因为傅翩鸿的一面之词治了他的罪,丝毫不怕得罪大娘娘。您是把大娘娘当成了亲娘,不怕她生你气了吧!”

  宋英宗不禁哑然失笑:“真是痴话!”

  沈皇后如寻常夫人一般对丈夫撒起了娇:“我说了我蠢,是官家非要我说的!官家与大娘娘都是守礼之人,说好听点就是相敬如宾,说难听点,可不就是相敬如冰?”

  宋英宗不禁笑出了声:“相敬如宾说的是夫妻,可不是母子!”

  沈皇后亲昵地说:“就是这个意思,官家别挑我的毛病啊!反正就是,亲人之间太客气,就不像一家人了,偶尔吵吵闹闹才是一家人的样子呢!吵过闹过,终归还是一家人,谁也不会真正往心里去。”

  宋英宗笑着拍了拍沈皇后的手道:“皇后,朕忙碌一日回到宫里,始终觉得还是与你说话最舒服,只有皇后能给朕家的感觉。明日你去给大娘娘请安的时候,把这话也照样说一遍给她听!”

  沈皇后答应着挽住了宋英宗的胳膊,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宋英宗也揽住了她。

  享受了片刻的温存,沈皇后方抬起头道:“官家既然知道元若无辜,为何还是要治他的罪?”

  宋英宗叹道:“唉,借个机会杀鸡骇猴嘛,傅翩鸿告元若的可是谋逆之罪,如今我们私下了结,个中情由也不好声张;群臣则会以为元若是因为反对改革才被贬,我借此立威。我本来想拿司马光开刀,可这老头子年纪大身体差资历高学生多,万一他受不住气死了怎么办?偏偏这时候元若有把柄落在我手里,算他倒霉啊!反正他还年轻,历练几年对他没坏处。我在禹州那几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司马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