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英宗这一跪,沈皇后、平宁郡主和齐衡当然也坐不住了,急忙起身跟跪.

  观稼殿内为数不多的宫女和内侍也全都扑通扑通跪下了,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

  曹太后无奈道:“官家这是要逼我了。我虽为太后,你却非我亲生,我受不起你这一跪。”

  宋英宗马上起誓:“大娘娘,儿子不敢,儿子若对您有不孝之心,天打雷劈!”

  眼看太后和皇帝对峙,齐衡无奈,只能跪在那里砰地磕了一个头说:“官家,大娘娘,您两位母子情深,岂能因我起了嫌隙!大娘娘,您伺候先帝多年,仁爱通明,持身秉正,大宋人人称颂您是一个宽厚豁达的贤后。官家,您在位三年,励精图治,推行仁政,百姓得以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官家与大娘娘都希望大宋政通人和国富民强,不过手段不同,总是殊途同归。”

  平宁郡主也给儿子助攻:“大娘娘,您对官家的关爱之情,并不是时时挂在嘴边,而是常在心头。官家病重之时您替他主持朝政;官家病愈之后您立即还政毫无私心。官家,您与大娘娘一直母慈子孝,口角之争,说过就忘了,谁也不会当真!”

  宋英宗:……可惜啊,这么知情知趣的一对母子却是大娘娘的心腹!若是能为我所用,该有多好!

  曹太后无可奈何地说:“罢了!官家和皇后不起来,是想我也给你们跪下吗?”

  宋英宗和沈皇后顺水推舟地站了起来,却也不敢落座,只能拱手低头站在了曹太后的跟前。

  齐衡再次叩首道:“因我的缘故让大娘娘和官家动怒,齐衡万死难辞其咎!此事无论真假我都有责任,至少是个治家不力修身不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请官家和大娘娘将臣罢免,以示惩罚。”

  平宁郡主一想,这个时候也只能由齐衡背黑锅了。

  不然的话,曹太后与宋英宗继续争执下去,明日朝堂便是一片纷乱,大家全都拉帮结派打起架来。

  于是立即表态:“元若确实治家不力,理当受罚,罢免还是轻的了!恳求官家和大娘娘将元若削去官职,贬为布衣,千万不要因他而令官家和大娘娘为难!”

  曹太后不禁黯然:“元若,你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自为官以来,功劳苦劳全都有之,难道就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要你放弃大好前程吗?”

  齐衡第三次叩首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也?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无论我身在朝堂还是一介布衣,都会为大宋尽忠,对父母尽孝,求大娘娘与官家成全!”

  曹太后看着齐衡,眼角的鱼尾纹在烛光下分外显眼,眼里也隐隐有了泪光:“元若,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亲外孙。你的人品,我也是信得过的。是我对不住你,若不是我将傅翩鸿赐给你,怎会让你蒙受这不白之冤!”

  齐衡眼睛一热,急忙再度俯身道:“大娘娘,您别这么说,这件事都是我的错!哪怕傅宫人是诬告我,也是我不够谨慎,是我治家不力,才被人钻了空子做了手脚!若不能修身齐家,何以治国安民?”

  曹太后转过头去,不想让众人看到她落泪。

  齐衡伏在地上道:“大娘娘,这件事官家确实为难,傅宫人拼死上告,又有书信为证,若是官家置之不理,对我毫无惩罚,传出去不知会有多少朝臣做出文章。先帝在时,迫于压力对亲生爱女徽柔公主都不得不做出惩罚,何况是我?好些别有用心的人,无风还要起三尺浪呢,官家维系朝局并不容易,还望大娘娘千万不要因为我的失误而与官家起了嫌隙。”

  沈皇后被曹太后和齐衡感动哭了,拉着宋英宗只掉眼泪。

  可是她不懂朝政,除了哭,不敢也不知道怎么插嘴。

  齐国公和明兰听到这里,都猜此事以齐衡罢官收场。

  齐国公又是叹气:“真是倒霉啊,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这傅贱人如此恶毒阴险,元若看不上她便遭报复;可元若你要真看上她了,我晚上睡觉都要做噩梦!罢了罢了,丢官免灾!”

  明兰也道:“只要你人没事就好!罢免便罢免,咱们有手有脚,有田地有宅院,就算你没了官职,还能饿着冻着不成?乐得一身清闲呢!”

  齐衡笑道:“父亲,娘子,叫你们失望了,只是贬官而已。明日便有圣旨下到,贬我去明州做个五品团练。”

  齐国公第一个松了一口气:“五品团练?我还以为官家会把你贬为平民呢!明州地处江南,地方也不错啊!”

  齐衡笑道:“我瞧着官家本来的打算却是打算贬我做段时间的平民,估计是想让我吃个教训,起复以后不敢再敢顶撞他。可是大娘娘取出了尊濮安亲王为皇考的诏书,亲自画押盖印交给了官家。如此一来官家倒有点不好意思,加上沈皇后在一边为我求情,便临时改了改了。六妹妹,你从此再不是三品御史夫人,而是五品团练娘子,可能接受这个落差?”

  明兰拍手笑道:“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我爹爹进京之前也只是个五品通判呢!且明州离扬州近了好些,我可以去看祖母了!”

  傅翩鸿看了明兰的反应,定会咬牙切齿。

  夫君被贬居然不难过还开心,你他娘的真是奇葩!

  傅翩鸿状告当朝三品一事,以齐衡贬官私了。

  宋英宗带沈皇后回了福宁宫,平宁郡主和齐衡送曹太后回了福寿官。

  此时已过了午夜时分,曹太后毕竟年事已高,一脸掩饰不住的倦容。

  只是她心内煎熬不肯立即就寝,屏退了众人问平宁郡主和齐衡:“你们说,我反对官家西夏用兵,真的错了吗?”

  平宁郡主看她这样心中难过不好作答,齐衡则柔声道:“大娘娘,但凡朝廷有战事,粮草从哪里来?兵器从哪里来?不都是要从百姓身上来。俗话说宁为太平狗,不为乱世人啊!先帝为人仁厚,不肯穷兵黩武,只想天下太平安稳,百姓安居乐业。您对先帝情深意重,所以希望事事都秉承先帝意愿,何错之有呢?”

  曹太后听得连连点头,齐衡又道:“可是大娘娘,官家也有官家的难处啊!后唐叛臣石敬瑭将军事要塞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我大宋河山失去天然屏障;大辽西夏虎视眈眈,若有一日他们率军南下,苦的不还是我大宋百姓吗?”

  平宁郡主看曹太后有所动容,接口道:“大娘娘,您和官家,其实目的是一致的,都是想国家安定,百姓富足。只是官家激进,您相对保守,这也没什么不好啊!官家要是过于冒进,您就提醒提醒,反正都是为了大宋和百姓,大娘娘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放下成见精诚合作好过各持己见内斗不休吧?”

  曹太后听了平宁郡主和齐衡的话,心中稍定,又对齐衡道:“你们说的不无道理,若是官家也像你们这么想就好了。”

  平宁郡主笑道:“官家小时候也是养在您和先帝膝下的,您要是对他的人品没信心,怎会将滔滔嫁给他?逆王宫变中,官家的所作所为,还不能叫您放心吗?官家想要给濮安亲王上尊号,不过是因您反对西夏用兵之事跟您赌气,并不是真的对您和先帝不敬。您大人有大量,何必与官家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