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冀安的气息萦绕在鼻翼间,是他熟悉的深邃而与低调,味道不浓烈,却又近乎无处不在,就像俞冀安这个人一样,虽然连爱意都表达得小心翼翼,但总能让邢望意识到——对方很爱他。

  被邢望吻时,俞冀安微愣了一瞬,紧接着他弯起眉眼笑了起来,他看向邢望的眼神很专注,让邢望触到他的唇之后就忘了动作。

  邢望不会接吻,他关于吻的所有记忆都来自于俞冀安,他被俞冀安吻过两次,每一次都让他感觉心脏战栗,好像不会思考了一样。

  失神之际,邢望被俞冀安按住了后颈,俞冀安微微倾身,将唇移下了一点,然后微微启唇含住了邢望的唇瓣。

  说起来很让人吃惊,俞冀安快三十了还没跟人谈过恋爱,所以他自然也没和别人做出过这样亲密的事情。

  他以往的时间几乎都给了邢望和工作,他认为感情应该是忠诚的,所以他想,即使他可能永远都得不到邢望的回应,他也不能强求自己接受别人。

  那样不仅是对自己感情的不尊重,也是对别人的不负责。

  他的所有爱欲都生长在邢望的身上,午夜梦回时疯长出来的贪恋让他无师自通了这些表达爱意的技巧。

  他不敢和邢望说,他在梦境里吻过他的少年太多遍了。

  而且不仅仅是唇,邢望身上每一个让他生出过绮念的地方,在那些荒诞的不可控的梦境里,他都吻过许多次。

  少年的唇是柔软的,气息是清列的,眼睫微颤着却不敢闭上眼睛的样子让俞冀安的心脏柔软起来。

  亲吻的动作近乎没有发出声音,邢望却感觉自己的耳边出现了嗡鸣。

  他的头皮上窜上了一阵麻意,连着腰间都酥软了下来。

  邢望任由俞冀安动作,可是俞冀安只是轻吻着他的唇瓣,然后未过多久停了下来。

  俞冀安停下来的时候,邢望连脑子都还是懵的,俞冀安见邢望这样,便安抚似地用指腹蹭了蹭他的后颈皮肤。

  那双黑眸里的薄雾逐渐散去,邢望看着俞冀安,然后听见他的恋人对他说:“不能太过火,待会妆该花了。”

  邢望的脸更红了,心脏跳得也更快了。

  门外传来了苗蕊催促的声音,他该准备下一场戏了。

  邢望忽然有些不舍起来。

  “哥,你待会……还会在这里吗?”他用着期待的语气问道。

  俞冀安揉了揉邢望的头发,他低声问:“下午没有你的戏了,是不是?”

  邢望点头。

  “那中午哥带你出去吃饭,好不好?”俞冀安问。

  邢望出门的时候,脸上只还剩一层薄红,唇上的妆乱了一点,但好在琳达给他用的唇妆颜色是很淡的红,所以也看不出什么。

  可苗蕊稍稍有些惊讶。

  邢望知道俞冀安在休息室等他的时候,苗蕊第一次在邢望的脸上看到了那般期待的神色。

  然后在邢望赶去休息室里找俞冀安的时候,苗蕊又是第一次见到了那样“急不可耐”的邢望。

  其实也说不上是急不可耐。

  因为邢望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异样,可苗蕊跟邢望的时间久了,所以她也能看的出,邢望当时的心情是有些急切的。

  苗蕊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但那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她给掐断了。

  要是经纪人女士在这里就好了,苗蕊心想——但是自从小邢哥进了《城春》剧组,吕姐就忙活了起来,出现在剧组的频率甚至不如人家俞总。

  毕竟是很荒谬的猜测,所以苗蕊没有深想,她只是觉得,小邢哥跟他哥的关系,是不是太好了一点?

  许是因为俞冀安和邢望说了,中午会带他去外边吃饭的事情,所以将这一活动自觉理解成了“约会”的邢望在拍接下来的剧情时,都拍得更加顺利起来。

  和俞冀安说的一样,下午没有邢望的戏了,卸完妆换好衣服后,邢望就带着口罩火速踩进了俞冀安的车门。

  “慢点。”

  俞冀安笑着对他说。

  邢望口罩下的脸又渐渐红了起来。

  “哥,我们去哪里啊?”

  邢望瞥着窗外的风景,问俞冀安。

  “去流觞。”俞冀安回道。

  邢望闻言愣了一会儿。

  只因“流觞”这个名字太让他熟悉了。

  邢长空夫妇以前有空的时候,都会带着邢望和俞冀安来流觞吃饭,偶尔也会带上邢允琛,相当于办一个小型的家庭聚会。

  流觞是一家很低调的私房菜馆,名字取“曲水流觞”之意,环境清雅复古,地理位置比较偏僻,所以除了熟客以外很少人能找到那里,邢望曾担心过流觞会不会因为地理位置偏僻、缺少顾客而倒闭,但显然,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流觞的主人家底殷实,做菜是兴趣,待客大方,多数顾客都是店主的熟人,回头客更是没少过,店里的装修也很有文化气息,是冯照影非常喜欢的一家菜馆。

  当然,邢长空也很喜欢,主要是流觞做的菜很符合他的口味。

  流觞会做晔城人偏爱的清淡口味的菜品,也会做邢长空曾生活了整整十八年的京城的代表食物。

  邢望对流觞印象很深,但毕竟很久没来过了,本来他还以为流觞的装修应该换了很多,只是当他和俞冀安走进店内时,他才发现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流觞店前有一个小院子,院子种了一坛荷花,养了一池鲤鱼,看起来很素朴,却又因为青砖黛瓦的小店而显得古雅起来。

  被打通了竹节的竹子被人从中间劈成了两半,做成了引水的装置架在了池塘上,竹子和荷叶的绿色与假山的深灰相得益彰。

  像是写实风格的水墨画,韵味十足。

  走进店里却又是别有洞天。

  店里的装修带着浓烈的华国古风气息,水墨画摆在大厅的墙上,邢望还能看到几个成色上乘的青花瓷瓶,偶尔他还能看到一两盆开得热烈的芍药,为古雅的室内添上了亮色。

  他和俞冀安被人领到了一个安静的包厢里,流觞从外面看起来很精致小巧,其实内里空间挺大的,别致的包厢有好几个。

  “想吃什么。”

  俞冀安温声问邢望。

  “哥,你点吧。”邢望有轻微的选择恐惧症,以前和邢长空夫妇出来吃饭的时候,他从来不是点餐的那一个,因为挑不出。

  俞冀安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是知道不代表他就不会过问邢望想吃什么,毕竟他总会以邢望的意愿为先,同时这也是家教使然。

  在听到邢望回答后,俞冀安便熟稔地点了几道以前他们常吃的菜。

  上菜的间隙里,邢望有些按耐不住似地问了俞冀安一句:“哥,我们现在算是在约会吗?”

  听着少年明显带着欣喜情绪的声音,俞冀安勾起了嘴角,他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邢望没有丝毫犹豫般说出了口。

  俞冀安莞尔。

  此时的邢望像是回到了邢长空夫妇还在的时候,笑容灿烂而自然,这令俞冀安刚才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了下来。

  包厢朝阳开了一面窗户,阳光从窗子外面踱步而来,映衬着这间屋子明亮又整洁。

  俞冀安看向邢望,他家小孩自和他出来后就没有再隐藏过自己愉悦的神情了,平常清冷的眉间此刻盈着明恍的笑意,让他心头为之一动。

  只是流觞的师傅做菜很快,没多久,他们点的那些菜就被人端上了桌。

  邢长空夫妇在教导二人的时候,倒没有明确过“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毕竟按邢长空他自己的性子,餐桌上就没法真的消停下来。

  邢长空教孩子的时候,他有一个自己的准则,那就是,他一开始做不到的事情,他不会要求孩子第一时间做到,若是那件事情是很有教育意义的,会对孩子的成长起重要作用,那他就会和孩子一起去摸索尝试,或者直接让冯照影和孩子的其他长辈来教。

  俞冀安和邢望的餐桌礼仪是冯照影教的,邢家家教古板,遵循华国老一辈的严苛思想,邢长空成年以前在邢家被压迫久了,所以一出道便换了个人似的,直接将那十八年里没有过的叛逆全都暴露了出来,故而那一辈娱乐圈里的人只要一提到“圈里最嚣张的人”,大家都会异口同声地说出邢长空的名字。

  邢长空也知道自己不受邢家管教之后放飞自我,很多礼仪都废了,他对邢家有着很深的偏见,他也很不认可邢家的家教,所以,邢长空才不敢把他从邢家学到的东西教给他的儿子。

  于是这事儿只好落在了冯照影的头上,冯家家教稍微宽松一点,冯照影也不是一个古板的人,除了一些必要的场合以外,她对俞冀安和邢望两人的要求都不怎么严厉。

  更遑论冯家家庭氛围浓郁,他们认为,从一个家庭的餐桌氛围是否融洽,大致就能推测出这个家庭是否和谐。

  所以在一家人相聚的餐桌上,邢望和俞冀安都有着比较自由的空间,他们也几乎受不到什么严厉规矩的束缚。

  故而二人总能很自然地在餐桌上聊起天。

  邢望低头咬了一口白切鸡,俞冀安刚好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黑发少年头顶的发旋映入了他的眼里。

  邢望刚刚和他说起了关于剧组缺了一个演员的事情,俞冀安倒还记得那个角色。

  毕竟他也算看着这本剧本诞生的人,自己亲生父亲亲手写出的角色,他当然印象深刻。

  只是俞冀安的关注点不在这件事上面,不久前,他听邢允琛提起过杜嘉临和齐峰的事情,也知道齐峰现在已经被邢允琛说服了,那么今天,齐峰为什么还会带着杜嘉临一起赶到《城春》剧组去?甚至还提出了解约的事情。

  当时邢允琛没有和俞冀安说清齐峰的打算,从邢家历练出来的年轻董事长只是漠然一笑,道了一句:“都是疯子罢了。”

  俞冀安也没多问,可他在见到齐峰之后,他便明白了,为什么他在听到杜嘉临和齐峰在一起的消息之后,会感觉那么诡异了。

  因为齐峰长得很像一个人,而那个人现在正待在粼海华苑的杜家大宅里。

  俞冀安开始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他这边一不留意竟然跑了神,直到邢望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却罕见地问了一句:“小希,你说什么?”

  邢望察觉出他哥的情绪有些异样,但他还是耐心地重新说了一遍:“我说,哥,堂哥昨天来找过我了。”

  邢望蹙着眉,还是将那件事说出了口:“他想让我回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