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允琛见状,再次开口便轻缓了嗓音:“我知道小叔不想让你回邢家,换以前我也不会和你提这件事,毕竟俞冀安能力出众对你又好,你跟着他当然比回到邢家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好多了,但是小希……”

  听到这个昵称,邢望心底有点动容,他看向邢允琛,便见自己一向散漫的堂哥,此刻的神情竟然格外的认真。

  “邢家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垃圾都清干净了,小叔他们走了之后,我也没有亲人了,现在的邢家是我一个人的邢家,所以堂哥希望,现在你能好好考虑一下回邢家的事情。”

  邢允琛见邢望脸色稍有变化,便又补充了一句:“毕竟……以前小叔也说过,邢崇给不了我家的话,就让我把他和婶婶当成家人,换言之,其实你和我早就是一个家的了。”

  邢望沉默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邢允琛的为人,所以他也明白,邢允琛现在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但他没有办法对邢家曾经的所作所为释怀,于是良久,他才和邢允琛说道:“堂哥,你让我想想吧。”

  等烁影娱乐和沧穹影业这两家公司派来剧组的人走了之后,邢望便想起了要和俞冀安通电话的事情。

  望安国际当然也来了人——还是带着邢望午餐来的,但是当时邢望还在拍戏,等他休息时,望安国际来的人也被上司通知可以回去了。

  那位代表望安国际来《城春》剧组探班的员工走的时候,还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boss是不是把他当外卖员用了?

  资方大佬们过来视察工作,往返时却都很低调。

  但是邢望能感觉到,邢允琛走后,苗蕊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像是很震惊的样子,甚至可能因为太过震惊,还朝他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邢哥,那……沧穹影业董事长……”

  邢望见她有些结巴了,他知道苗蕊的为人,所以便如实和苗蕊说道:“邢董是我的堂哥。”

  他看向苗蕊,又补充了一句:“拍摄电影期间,这些身份都不会公开。”

  苗蕊知道邢望的意思——邢长空的儿子、冯明烁的侄子以及邢允琛的堂弟,这几重身份还不能曝光给大众,不然公关肯定熬不住的。

  苗蕊想起了她之前在邢望微博下面看到的一条评论:“秦秦真的好像一个特别有才华的小王子一样,长相也好绝美!”

  她现在在心里默默反驳了那位姐妹一句——什么叫“像”?我们家小邢哥他本来就是!

  沧穹影业站在华国国内娱乐产业金字塔的塔尖,烁影娱乐和现在的品笙娱乐、潢永传媒并称为国内娱乐公司三巨头,更遑论最近风头正盛的望安国际……

  脑袋清醒过来后的苗蕊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肉,才缓解了下她激动的心情,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感慨,小邢哥这背景……还真是逆天了。

  苗蕊在感慨的时候,邢望已经开始继续拍摄了——他最后还是没有和俞冀安打电话,赶着完成剧组的任务,他就只好把这件事推到傍晚了,可谁知傍晚时分,柯茗雅和蒋淮音这俩人又黏上他了。

  “秦秦,你下一场独奏会什么时候开啊。”

  柯茗雅像是十分期待一样:“我想去听!”

  “带我一个。”蒋淮音倚着墙懒懒道,后话听起来还带着任性的语气,“小时候就答应了我的,你不能因为出了一趟国就给忘了。”

  “没忘。”邢望无奈,他放下了手机,又对柯茗雅回道:“要等拍完电影了,公司这边才会开始计划独奏会的事情。”

  柯茗雅闻言像是有些失望,她在熟人面前向来是比较直白易懂的,失望归失望,她也没有多纠结于这件事,邢望语毕没多久,她就又找了话题想要和邢望说:“今晚的夜戏有武打镜头,秦秦你的手可以吗?”

  邢望点了点头:“医生说只要不用力过度就可以。”

  晚上九点,《城春》剧组所在影视城,刘英维的镜头对在了动作利索、正翻墙而入的黑衣人身上。

  今晚剧组要拍到的内容是女主慕识莲夜刺秦渡的戏份,这是二人私底下的初次交锋。

  其实说起来,这场戏早就应该拍了,不过因为这场戏里面有很多武打镜头,而慕识莲还是以男装身份进入秦府的,所以两位主角都得准备一段时间。

  剧组之前已经拍过慕识莲的大部分戏份了,在那些镜头里,慕识莲在秋吟楼的所用身份“浮烟”的相关背景,也已经拍摄了出来。

  这里也承接了秦渡之所以此时回到京城的剧情——

  当年秦渡还是身份尊贵的圣上嫡长孙,保不准就是继他父王之后的正统继承人,那时的秦渡——应该说是袁旭安,他还拥有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以及近乎无忧无虑的未来。

  袁旭安虽然被其父王以体弱为由养在了王府里,导致他的交际圈比较狭窄,但是袁旭安还是乐此不疲,因为他不仅可以在王府里自由活动,他还拥有着几个和他关系十分要好的朋友。

  除了青梅兼未婚妻子慕识莲以外,袁旭安的交友圈里还有一个在电影剧情中占比重很小,却对推动剧情起到了关键作用的人,那就是在大圻赫赫有名的魏府嫡长子、魏观澜已经以身殉国的亲哥哥——魏观霆。

  魏观霆年长魏观澜六岁,也年长袁旭安六岁,但相对于与自己同龄的魏观澜而言,袁旭安与以“一介莽夫”自称的魏观霆要更加熟悉亲近。

  魏观霆在袁旭安面前没有什么架子,也不会在他面前束手束脚,反而将他当成亲弟弟宠爱,若不是因为幼年的魏观澜爱宅在家里念书,恐怕袁旭安早就被魏观霆带到魏家和魏观澜相互认识了。

  幼年时期的袁旭安被魏观霆当成弟弟照顾,少年时期的袁旭安却与魏观霆互为知己——是的,在袁旭安父王母妃无辜惨死、袁旭安逃出京城之后,魏观霆还和袁旭安保持着联系。

  那时的袁旭安已经在一个偏僻村落安定下来了,当他仅剩不多的下属询问他是否要联系他人的时候,袁旭安说出了魏观霆的名字。

  其实袁旭安也不是很确定,眼下这种情况,魏观霆究竟可不可信,但是作为被魏观霆宠了很多年的弟弟,他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兄长”一次。

  后来的事实证明,袁旭安赌对了。

  那一年袁旭安十二岁,父母双亡,他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却不得不背井离乡。

  那一年魏观霆十八岁,征战沙场,早已成为了大圻赫赫有名的少年将领,但披盔戴甲的他在见到袁旭安的那一刹那,瞬间热泪盈眶。

  魏观霆选择帮袁旭安隐藏身份——即使朝中动荡,魏府也早以无暇自顾。

  后来的时间里,袁旭安迅速成长,他读兵书学谋略,暗中笼络父王亲信,悄悄将大圻画成了一个棋局,并毫无声息地、撒下了自己的大网。

  新帝登基初期,锐意改革,只是之后,却是荒淫无道。

  魏观霆心系百姓与家国,他天性忠诚而自由,当年魏老将军教他忠君,他便忠于先帝,只是后来新帝弑父杀兄谋权篡位,那么即使新帝坐在了那个位置上,即使连他的父亲都无奈低头,他也不会认可新帝的君主之位。

  他认可袁旭安的才华,他想要帮袁旭安将新帝的罪状昭告天下,他也在尝试着让袁旭安不要因为新帝的所作所为,而牵连大圻百姓,而一向固执的袁旭安也做到了。

  只是在魏观霆及冠那一年,在他和袁旭安商议好了他在京城为袁旭安做左臂右膀,而袁旭安则待在外面筹谋大局的计划之时,边疆大乱——他必须远赴沙场。

  十四岁的袁旭安等着他的兄长全胜而归,等着他的将军和他一起筹谋天下,但他等到的是魏观霆战死沙场的消息,而当年的袁旭安势力渐大,他竟然查到了魏观霆“战死沙场”的原因。

  国舅一家忌惮魏府地位,想要削减魏府力量,成为朝廷里权利最大的家族。

  可能与国舅一家抗衡的家族不只有魏家,但谁能料到,国舅一家会如此丧心病狂,竟然将魏观霆军中机密泄露给了敌国,致使魏观霆困于敌军埋伏而无法脱身呢?

  袁旭安一开始也没料到。

  后来等他缓过神来的时候,他便明白了——这样一个由卑劣的权臣组成的一个荒诞的朝廷、一个由昏庸无能的皇帝领导的腐朽的王朝,以魏观霆建议的那样温和的手段去夺权,他根本没有办法成功。

  何况继父母之后,魏观霆又因朝中夺权而丧命,十四岁的袁旭安根本无法理智思考,更遑论是以平常心去对待大圻呢?

  故而袁旭安打破了他和魏观霆原来的计划,没选择待在京城之外筹谋全局,因为京城里没人能帮他了,所以他打算主动出击,直接将大圻搅个天翻地覆。

  于是后来,已经十六岁的袁旭安见时机恰当,便利用了因为上山采药而无故身亡的秦渡的身份,重返京城。

  大圻京城人声鼎沸,少年脚下却踩着无人能听到的冤魂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