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档由国家台和各大传媒影视公司发起的国风企划,聚焦有关民族文化的影视创作……”

  “主题名为【若许凡枝,意气风流】,下属有两个专题,一为江流篇,以含有国风元素的影视剧为主,其中包括几大公司联袂制作的巨制以及一些小成本短剧;二为青山篇,以宣传传统文化为主,强调内容必须严谨且尊重历史,对于班组的要求会更高……”

  “钟远岫手上的那部单元剧便是属于青山篇,我记得是和民族传统节日有关……”

  邢望脑海里回放着兄长陈述的内容,手中握着的笔将桌面上的“若许凡枝,意气风流”几个字圈起,转而看了看“传统节日”这几个字眼,不禁觉得有些新奇了。

  钟远岫走前留下了名片,同兄长交谈完后,邢望便将电话打给了她,目前看来,这是一个令他心生期许的决定。

  对方同他约好年后细讨,不出意外的话等到过完年就能签下合同,等到那个时候就能见到这个剧组的庐山真面目了。

  接下来邢望唯一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收拾好一切,准备迎接农历新年的到来。

  春节将至,游子归乡,青竹镇渐渐热闹了起来,路上经常能见到各个省份开头的车牌号,道路不免阻塞。

  小院里,邢望正在和外公对弈,便听外婆说起这个话题。

  “你舅舅他们也会回来。”

  他执起白子,便听老太太在旁边和俞冀安念叨起来:“路上堵着呢,估计也就刚好除夕晚上到。”

  天气预报并不准确,今天开始天气便晴了,阳光晒在身上暖融融的。

  俞冀安在陪外婆收拾院子里的枯草断木,前几日的雨雪天气打伤了不少花花草草,只剩下一些耐寒植物还在顽强立着。

  这个季节,到处都是连绵成一片的单调灰白,小院里倒是还有一些斑斓颜色。

  冬青叶子苍翠欲滴,院子里种了三株,墙角一株,院门两边各一株,墙角那株年纪最大,枝桠间结着红色的小果。

  沿着篱笆种了一丛角堇,越冬之后竟然还顽强地开了零零散散的花,或紫或白很是养眼。

  然后是最常见的麦冬,仍然坠着粒粒小花的月桂,以及一株开得最好的山茶。

  “哎呀,当时那人还以为这是油茶树,我就说是山茶吧,现在开的花多好看。”

  老太太对着俞冀安感叹道:“还好那天冀安拿回来种上了。”

  “是外婆您眼光好。”

  看着状若伞盖的花树,以及那娇嫩又艳丽的花朵,俞冀安轻笑了一下,别回头下意识地找寻邢望的身影,便见弟弟已经看向了他和外婆这边。

  两人只是对视了一瞬,那边的外公似乎在责怪小外孙走神,不太高兴地瞥了大外孙一眼。

  其实院子里的花草并不都是二老种的,从二老的长辈开始,就有莳花弄草的习惯,于是冯家等到小孩儿定性了,就会让他们在院子里种点什么。

  这株山茶便是俞冀安种下的,当时外婆带着他赶集回来,碰上村里的人破口大骂那卖花的商贩,说人家拿油茶树糊弄人,外婆上去一看就知道这是山茶树,那人却气得将树往旁边一丢,俞冀安便捡回来种上了。

  细细想来,这株山茶和邢望年纪一般大,如今这花树开得很好,明明是如此热烈的红色,却只在冷风中谦逊得开放。

  要问起邢望种的?

  当时糟蹋了那么多花花草草,小孩儿大抵也明白自己没有什么天分,他看过本地一种长在河边湿地的水草,开着长条状淡紫的花,而且很好养活,随便扔在哪里,只要有泥土就能生长,所以邢望就挖了一簇回家种上,第一次开花就让小孩儿开心的不得了。现在水草当然还活着,只是疯长得厉害,时不时需要二老帮忙打理。

  老屋翻新修葺过,院子里的风景却留存得很好,一楼的窗台上还摆着两盆水仙,在北风中无人问津却自得其乐,毕竟光阴正好。

  除夕这天,冯明烁并非一个人回来,他早已成家,妻子是曾经一度爆火的唱作人曲悦,夫妻俩只有一个孩子。

  邢望出门迎接的时候便被直直冲过来的小少年抱住了,许是小少年跑过来的速度过快,冯明烁夫妇没有拦住,邢望也没有及时反应过来,难免向后趔趄了一下,好在站在他身后的俞冀安帮忙扶了一把。

  冯明烁额角青筋暴动,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声:“冯晴窗!”

  邢望听见名字才缓过来,这小少爷正是舅舅的小孩儿,他的表弟。

  听见父亲喊他名字,小少年才抬起头,看见邢望一脸无奈的样子,便郁闷地吸了吸鼻子——他这不是太久没见到小希哥有些激动过头了吗?老爸吵吵什么,这让他在小希哥这里多没面子。

  身后的俞冀安向夫妇俩问好,邢望反应过来也跟着喊了一声,这短暂的吸引了夫妇俩的注意力。

  老太太连忙亲亲热热地揽过小少年的肩膀,语气里却是教训的意味:“你这冲过来的力气,也不怕把你小希哥撞伤,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邢望自然也听见了,他在心里反驳:外婆,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的身体并没有那么差?

  今年过节,一家人算是聚得最齐的一次,毕竟往年俞冀安和邢望未必回来。

  “小希这次回来可帮了不少忙呢。”老太太对外孙的夸奖毫不吝啬,“年货都是他帮着我一起去添置的。”

  这话不假,毕竟当时俞冀安在书房里处理公司的事,因为是回外婆家,所以他没有带助理,公司也按法定节假日放假了,只剩下一些突发情况需要他来决定。

  “这次回来应该是打算在国内常住了吧?”

  冯明烁朝着自家外甥问道。

  邢望应了一声是。

  俞冀安倒是提起国外的公司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年后再忙碌一段时间就能在国内安顿下来了。

  冯老先生将笔墨纸砚搬到客厅,蘸墨挥笔,一气呵成。

  “可以贴春联了。”

  因为冯明烁夫妇回来得比预计要早,所以便把这个仪式感留到了现在。

  除了春联,还有老太太剪的窗花,毕竟没有去旅游的话,在家里的退休生活实在得找些有趣的事情来做。

  家里俞冀安最高,所以横批都是他贴的,邢望正想着去帮忙,便被老太太喊去了厨房。

  南方不兴吃饺子,但是家里好几位都在北方久居过,所以老太太还是擀了面皮,馅料摘自菜园子里的新鲜蔬菜,还有集市里买的土猪肉,脆爽和油香配合得恰到好处,只是老太太觉得她和儿媳妇两人包太慢了,便将邢望拉了过来。

  毕竟这个外孙之前也有和她学过,包出的饺子勉勉强强能合格。

  厨房窗户已经打开,邢望去清洗蔬菜的时候听见轻敲玻璃的声音,抬起头便看见俞冀安正站在窗外。

  “拿温水洗。”俞冀安低头嘱咐道。

  邢望看着洗得有些通红的手指,想说自己并没有感觉多冷,或许是在小镇待久了,他竟险些忘了,他这演奏小提琴的双手,有时候确实精贵得要死。

  毕竟比起俞冀安,他做的家务的确少得可怜。

  等到邢望忙碌完,再次抬起头,便看见窗户已经被阖上了,贴上了精巧的红色窗花,夜色与凉风都被挡在了外边,俞冀安也已经走了。

  一阵忙活,年夜饭被端上了桌,有的人家吃得早,爆竹声阵阵响过。

  邢望和俞冀安坐在一起,兄长还是会下意识照顾他,明明过完年就又要大一岁了,却仍被当做小孩儿一样。

  但是邢望并不推拒,不论是俞冀安对他的未来操心的态度,还是刚才厨房里的一句叮嘱,或者是现在餐桌上夹菜的动作,都是细致又温暖的。

  守岁的时候,客厅里放着春晚,他却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俞冀安仍然坐在他身侧,给他剥了一个甜甜的橘子,就这样放在他的掌心。

  邢望的视线停留在俞冀安的侧脸,因为他正在和舅舅说着话。

  交谈的内容是令他陌生的领域,不过他并不觉得枯燥,或许是因为俞冀安的声音和缓而低沉,像是梦中传来的乐声。

  直到屋外传来惊响,一瞬间炸开的光亮照亮了这个黑夜,彩色的、耀眼的烟花,如同密密麻麻的针线,刺满了整片天幕。

  邢望下意识去看时钟,几乎没有人能够抵挡此般绚烂的烟花所带来的震撼,于是他的心情甚至可以用雀跃一词形容,他急忙拉过俞冀安的衣袖,在爆竹声中,冲着他的兄长喊了一句:“哥,新年快乐!”

  电视直播完春晚的倒计时,现在所有人都在祝福着新年快乐,窗外的烟花比鲜艳的玫瑰还要瑰丽,俞冀安几乎以为远在天际转瞬即逝的火光此时映在了邢望的脸上,不然他怎么会看起来比平日还要夺目。

  俞冀安听见了眼前人的呼喊,他怕他听不清,所以低下了头,附在他耳畔,用着有些热切的嗓音说道:“新年快乐,小希。”

  新的一年,希望他的小希,生活顺遂,平安喜乐。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开玩笑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