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秋年下意识地想挣扎。
“别动。”带着气声的熟悉声线在他耳边爆开,祁秋年顿时就放弃了抵抗。
【佛子大人怎么也在这里?佛子也有听墙根儿的爱好?】
晏云澈捂住祁秋年口鼻的手都顿了一下,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没时间犹豫了,他带着祁秋年快速闪身,躲进了小院里两堵隔墙的中间的缝隙里,两边都有杂物做遮挡,是个安全藏匿的地方。
只不过两堵隔墙中间十分狭小,方才进来的时候情况紧急,两人现在几乎是面对面贴在一起了。
而晏云澈的手,还捂在祁秋年的嘴上。
因为紧张,又因为被捂住了口鼻,祁秋年脑子有些缺氧,用嘴驽了驽晏云澈的手心儿,这感觉就像是他在晏云澈手心亲了几口。
晏云澈霎时收回了手,手心滚烫,耳根子红了一片,隐藏在黑夜中,无人知晓。
但他的心跳却瞒不住,而对面祁秋年的心跳也迅速而猛烈,是紧张,是酒后心律失常,也或许是某种不可言说的悸动。
两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呼吸缠绕,胸腔的震动也极近同一个频率。
【卧槽,佛子大人的心跳得好快,而且佛子大人看着清瘦,胸肌居然这么有料。】
晏云澈:“……”
他觉得他该说点什么,可外面的人群已经冲进了小院儿,女子的哭喊声,求饶声,争执声,还有各种议论纷纷的声音混成一片。
两人也无暇顾及面前的旖旎,支棱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听了一会儿,是那女子说殿下说找她有事情帮忙,然后到了这里就对她动手动脚,她一个弱女子没法反抗。
祁秋年没忍住啧了一声,小声跟晏云澈说,“我刚来的时候就听见是那姑娘诱哄人家二皇子呢。”
他刚才也正是因为听见那女子唤二殿下,才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不该管呢。
二皇子虽然三四十岁了,但心智就跟几岁幼童也没有区别。
晏云澈略微颔首,“是那女子家族的主意。”
祁秋年诧异地嗯了一声,“佛子知道?”
“那女子是司经局洗马的庶长女......”
“等等。”晏云澈刚开口就被祁秋年打断了,“司经局洗马是个什么职务?洗马的?跟弼马温一样?”
晏云澈无奈,“不是xi马,是xian马。”
祁秋年讪笑,外头太吵闹,他们就差咬着耳朵说悄悄话了,他这不是没听清嘛,“继续,你继续说。”
这个司经局洗马,从五品官,也被称之为太子先马,属于太子的侍从官。
可是大晋一直没有太子,他这个太子洗马,就成了个空头官儿,上没有上司,下无人管理。
可他家中并无多大的背景,这官儿他已经做了快二十年了,一直没有升迁,也没有调动。
所以就动了歪心思。
二皇子早年间也娶过一个妻子,先不说是否道德的话,这个道德用在古代人身上不合适。
那位二皇子妃也是个小世家的女儿,模样只能算清秀。
因为她母亲一直没有生出儿子,所以不受父亲的宠爱,也导致她这个嫡女也不受宠,但她自己却有几分能力,
把她母亲的嫁妆胭脂铺经营得很好,意外入了左相傅正卿夫人的眼。
二皇子晏云景虽然痴傻如幼童,但也不是嘴歪眼斜,生活不能自理的那种傻子,样貌也长得不错,身边不能没有个贴心人。
最重要的是,帝后终有老去的一天,待他们百年之后,二皇子又该如何?
所以几经转折,二皇子低调娶了那位小世家的女儿,家族势力小,不会对二皇子产生威胁。
虽然晏云景不能给她一个丈夫的体贴温柔,甚至可能都无法给她一个孩子,但二皇子妃的地位摆在那里。
往后封王,分封地,那就是王妃,王爷痴傻,不能掌事,那未来封地就属她这个王妃最大了。
所以这件事情真不能用道德来评判,给钱,还不用生崽,就是照顾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大儿童而已,美差呢。
只是那位二皇子妃福薄,前几年就得病走了,此后,帝后二人就再也没有二皇子娶过续弦。
但二皇子妃的位置,还是让很多地位不高的世家眼红的,今天宫宴,京中的百官几乎都来了,再加上那司经局洗马属于太子侍从官,本身就有权力进出皇宫,方便他勘测地形。
这才让今天的那位姑娘有机可乘。
他们打的主意就是被捉奸见双,这种事情看起来一般都是女子比较吃亏,常规认知里,也没有姑娘会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
寻常权贵家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大多数男人的劣根性摆在那儿。
美人主动投怀送抱,温香软玉的,即便是被发现了,即便知道这是个局,多半也都将计就计,顺势把美人给收房了。
到时候你情我愿的,也无人能指摘什么了。
但今天不一样啊,寻常皇子多一个侍妾,问题不大,但这是二皇子啊,晏云景心智不成熟,这种算计就显得有些恶心了。
祁秋年听完也无语,“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晏云澈默了默,“我比你先到半刻钟。”
罪过罪过,出家人不打诳语。
祁秋年也没多想,“那这事情怎么办?真让他们得逞?”
“不会。”晏云澈摇头,“皇后娘娘虽是不管后宫,却也是后宫之主,二哥又是她的亲儿子,必然不会让此事发生的。”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皇后娘娘就过来了。
那女子一口咬定是晏云景带她来了这个小院,欲图不轨,她是臣女,身份低微,根本无法反抗,也不敢反抗。
只不过她千算万算,没想到二皇子根本不懂那档子事儿,明明都是结过婚的男人了。
到最后,他们被捉奸在床的时候,也只是两人的衣衫稍微凌乱了几分,并没有实质性的发生什么。
反而那二皇子还以为她是在跟他玩游戏呢。
皇后是什么人,从前经历了那么多风波,她都挺过来了,能看不出这是算计?
即便是她要给亲儿子的未来作长远的打算,也不会选这么一位女子,更别提那女子的父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是真让自己儿子纳了这么一位女子进宫,日后不说被苛待,那也是会被哄骗拿捏得死死的。
皇后自认年岁不小了,从前生三个孩子也伤了身体,没几年的活头了。
她命人将那位女子关押,又把事情禀告给了皇帝,那位女子的父亲,要如何处置,就不关她的事情了。
想必皇帝也不会轻饶,二皇子即便是痴傻,那也是他和发妻唯一的孩子了。
一场闹剧结束,僻静的小院儿恢复了寂静。
人贴人的祁秋年和晏云澈,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尴尬。
两人居然被卡住了!!!
偌大的皇宫,地位尊贵的佛子和一位深得圣心的侯爷,居然被卡在这院墙的缝隙里了!!!
祁秋年:“……”
晏云澈:“.......”
两人上次这么无语又无助的时候还是上次。
祁秋年扶额,“话说,我们是怎么进来的?”
晏云澈:“没注意,情急之下就挤进来了。”
“那喊人来把我们拉出去?”
晏云澈上下扫视了一下他们现在几乎脸贴脸的姿势,那意思十分明显。
现在这模样,适合喊人过来?
而且一旦喊人过来,那他们刚才听墙根儿的事情就瞒不住了,到时候也说不清,而且他们俩这姿势,说不准还会让人误会。
祁秋年即是无奈又是好笑,“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就挤在这里等饿瘦了再出去吧?”
“你把衣服脱了。”晏云澈一开口就让祁秋年傻眼了。
【卧槽,佛子大人这么野的吗?】
晏云澈:“……”他是有些想不明白,祁秋年在这个节骨眼上,脑子里居然还能想这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无奈笑道:“你的外袍比较厚。”
“哦哦哦。”祁秋年在心底唾弃自己,佛子大人这么清冷高贵,怎么会在这种时刻对他图谋不轨呢。
有一丢丢遗憾是怎么一回事?
祁秋年酒后又在这缝隙里吹了半天的冷风,脑子已经有些迷糊了,本能地抬手开始脱衣服。
双方的后背都严丝合缝的贴在墙壁上,想要把外袍脱下来,祁秋年必然要往前挤压一下,给衣服留出一点空间。
空间有限,活动受限,脱衣服也只能一点一点地往下扯,身体也难免扭动。
黑暗中,祁秋年没注意到佛子大人通红的脸颊,好不容易把衣服脱下来,晏云澈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优先挤了出去。
祁秋年歪脑袋,刚才是不是被佛子的玉佩个硌到了?
没细想。
他也快速离开了缝隙,重新穿上了衣服。
“你还要回宴会吗?”祁秋年问。
晏云澈默念清心咒,“不回了。”
“哦,也是,你一回去又要被那些皇子大臣给包围了。”祁秋年捂着有些发晕的脑子,“那我也不回去了,直接出宫,我们一起回家呗。”
如今晏云澈还借住在祁秋年的府邸里,一起出门,自然也要一起回家了。
“先等等,带我去找茅房,憋死我了。”
晏云澈:“......”
马车早在外头等着了。
祁秋年上了马车就开始打盹儿,晏云澈也没有说话,一路安静地回了家。
一觉睡醒,吃早饭的时候,祁秋年就听晏云澈说要回极乐苑的事情。
祁秋年皱眉,“窗户不是还没装好吗?白天太吵了,你安心在我这儿住着呗。”
晏云澈微微摇头,“我住的院子已经装好了,且马上是新年,我作为佛子,会有不少场合祭祀等,需要我出面,也会有高僧,居士时常进出,住在你家,始终不方便。”
祁秋年还想再劝,但想想也算了。
确实是,他们现在虽然关系很好,还是一起被缝隙夹过的友谊了,但总归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需要有独立的空间。
如此说好,晏云澈吃过早饭就搬回了极乐苑,祁秋年还要忙店里的事情,也就没跟着一起过去。
就这两天要过年了,食之禅也要放假,他是个大方的老板,还得要给员工们发年终奖。
老余回府汇报食之禅的工作。
祁秋年最开始买他回来,是想着能教大源学几个字,顺便管一管府里的收支,后来发现他有几分能力,又恰逢食之禅缺一个掌柜,就安排老余过去了。
老余平时话不多,事情办得却不错。
食之禅开业这几个月,没出过什么纰漏,账本记录的收支上也没有任何马脚。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人品也是过关的。
“老余,你有没有想过做点儿别的?”祁秋年也是突发奇想,食之禅基本上已经走上了正轨,换一个稍微有眼力见的掌柜也能管理。
但这个老余,只做一个餐厅的掌柜,似乎有点儿屈才了。
老余躬身,“老奴但凭主子吩咐。”
也就是说老余不排斥岗位调动。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那你年后就去城外的玻璃厂报道吧,到时候把大源调回来。”
玻璃厂规模大,请的工人也多,大源虽然是他的心腹,但年纪太小了,偶尔镇不住场子,特别是那几个烧玻璃的老师傅。
再则,现在大源城外厂里要忙,玻璃专卖店也要他去管理,晚上回来还得打印照片,名义上还是侯府的管家。
骡子也没这么累的,祁秋年也心疼这个小弟弟。
是该给他减轻一点负担了。
老余性子沉稳却不软弱,从前也有几分见识,管理玻璃厂,也算是给他一个机会,看他到底能不能用了。
未来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培养心腹是必然的。
老余跪地,“老奴一定在去玻璃厂报道之前,把食之禅安排好。”
祁秋年颇为满意,“新掌柜你可以自己去选。”
总归也还是得去牙行买人。
虽然祁秋年内心无法接受这种买卖人口的做法,但在这个古代世界,也不得不妥协。
老余知道祁秋年是要考验他了,半点儿不敢马虎,当天就去带了两个人回来给祁秋年过目。
意外的是,一个是从牙行买的,一个是从城外的灾民中买回来的。
祁秋年还颇为诧异,他还以为城外都安置得差不多了呢,怎么还有人卖身为奴的?
老余躬身汇报,“侯爷,这位北方的朋友之前就是给酒楼做掌柜的,他愿意自卖为奴,但是希望侯爷把他的家人都安置了,他有一位身体不太好的妻子,还有一双儿女,都十五六岁了,只要不卖身为奴,他们也愿意免费为侯爷办事。”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祁秋年先没说什么,叫了那位北方灾民上前问话。
倒也没多大回事儿,那灾民叫朱聪,三十多岁,原本是个小酒楼的掌柜,后来灾情越来越严重,酒楼开不下去了,他就被辞退了。
再之后,北方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他也只能带着一家老小跟着灾民们一路进京,寻求一条活路。
爹娘在半路上受不住逃难苦楚,已经去了,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带着一双儿女。
原本确实没想过要卖身为奴,但逃难的一路上,妻子的身体垮了,受不得累,要是返乡,都不一定能撑下去。
最重要的是,他闺女在逃难路上受过一次伤,当时没有明显的外伤,就一直没重视,结果前段时间闺女有点儿风寒,去看了城外的义诊大夫。
然后大夫才告诉他们,闺女伤了身子,若是不好好调养,以后怕是难以有孕。
他闺女才十五岁,刚到能说亲的年纪,若是不能生育了,这后半辈子不就毁了吗?
城外的义诊只负责伤寒感冒,外伤包扎,药品也只有那些,其他的病症,就没办法义诊了,要治也可以,但只能自己花钱了。
一路逃难过来,他虽然有点儿家底,但也剩得不多了。
特别是要治好女儿的病,需要有一味珍贵的药材,他短时间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即便是他把全身家当都给卖了,也只够一服药钱。
而女儿的病症,至少要半年到一年,慢慢温养才有可能痊愈。
再则,这里是京城,医疗资源必然是比家乡那个小县城要好得多,如果他们再返乡,途中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妻子也经不起奔波了。
于是他便想留在京城,找个活儿干,能养活家小,也能在京里找大夫给闺女治病,妻子也能好好休养。
可是他没想到,京城找工作这么难。
是有富贵人家需要招账房管事儿,他也只擅长这个。
但人家得要签卖身契才行,再听他需要把家小一起带过去,而家小又不签卖身契,不愿意成为奴籍,只能帮忙做一点杂活儿。
朱聪这拖家带口,工作确实不好找。
恰逢今天老余出去买人,顺道去了一趟城外,了解了情况,就把他们带过来先给小侯爷看看。
现在还没签卖身契呢。
祁秋年考虑了一下,“种过田吗?”
朱聪见有戏,立马磕头,“小的原本就是乡下走出来的,幼时家里送我去读了几天书,才能在城里找个活儿。”
最开始也是做账房,还是最底层的那种只能拨弄算盘算账,连账本都看不到的账房,是他一步步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慢慢走上去,才做了几年的掌柜。
这时代,重男轻女,能像朱聪这种为了给女儿治病,去卖身为奴的父亲,也是少见了,祁秋年看在这点上,也能高看他一眼。
不涉及核心的话,只要能办事儿,人品没有问题,他其实不拘泥于是否签卖身契。
不过他没急着说,又让那个从牙行买回来人上前回话。
那人叫陈烨,今年也三十多岁。
他算是倒霉,原本在一个商户家做了十来年的管家了,结果前段时间不小心撞破了夫人和护院通奸,结果就被随便找了个借口,卖到了牙行。
祁秋年又问了一下原本那商户的情况,跟他没什么冲突,那老板也算厚道,至于家宅不宁,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接着祁秋年又教考了一下陈烨,还行,人还挺圆滑,这圆滑不是贬义的,特别是做生意的,就是要圆滑一点才好。
琢磨了一下。
“朱聪,本侯在京郊有个农庄,你带着妻女去农庄吧,刚好缺个管事儿的。”
至于卖身为奴这事儿,不急这一时半刻。
朱聪忙不迭地就磕头谢恩了,只要留在京城,总有一天能凑够钱给闺女治病,而且去农庄,他们也不用住在冰屋里了。
食之禅的掌柜就先交个陈烨,不过得试用一段时间再说,也要老余先带一带,顺便考察他是否能胜任。
让老余拨了一笔钱给食之禅发年终奖,这边的事情算是解决了。
然后又是玻璃专卖店的事情,才开业,每天人流量也大,赚的也不少,过年,餐厅关门,但玻璃专卖店是不会歇业的,祁秋年给店员们都多发了一个月的工钱,算是年终奖了。
把事情都安排下去,祁秋年也清闲了下来。
转眼就是新年,祁秋年没有家人了,只在府邸里给父母设立了灵位,上了一炷清香,告诉他们,他现在还好。
传统的节日,团圆的日子,对他这个孤家寡人来说,确实有些伤感了。
但祁秋年是个乐观的人,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情,从空间里找了几包正宗的山城火锅,招呼府邸里的下人一起热闹热闹。
不过除了大源之外,那些家仆还是不敢放肆的和侯爷同桌吃饭,祁秋年也没办法,在隔壁给他们安排了两桌,让他们吃好喝好。
琢磨了一下,他又派人去把苏寻安夫妻给请了过来。
“寻安,快来坐。”祁秋年烫着好不容易才买到的毛肚,“过节呢,不要客气,你我两家在京城也没有其他亲友了,凑合过个节。”
祁秋年的热情,驱散了苏寻安妻女的思乡之情。
都热热闹闹地坐下开吃,只是没想到,吃到一半,晏云澈和战止戈都来了,手上也都带着年礼。
祁秋年得承认,他压抑在心底的那点伤感,在此刻消失无踪。
没有家人在身边,可三两好友都记得他,特意在这个日子过来看他,陪他喝酒。
他招呼战止戈过来吃火锅,“饮料冰的有可乐,热的巧克力,还有各种果汁,酒水的话,有果酒,红酒。”
“可乐?先前云澈跟我提过一嘴。”战止戈也没客气,“都给我来一杯试试看,你这里的好东西可真不少啊,新鲜,本将军活了二十来年都没见过。”
“那就都试试。”
祁秋年发话,小厮丫鬟都赶紧忙活去了。
他又让人赶紧去给晏云澈准备了一个番茄和菌菇的鸳鸯锅底。
能涮火锅吃的素菜可不少。
“你吃点,味道应该不错。”
“你也吃,还有,年节如意。”
“佛子这是给我拜年吗?那本侯是不是要给你发压祟钱?”
“也行。”
“好哇,给你包个大的。”
打扮喜庆的煤球叼着自己的饭盆,喵呜喵呜地蹭过来,小猫咪也要凑个热闹。
新年就在一顿火锅中,热热闹闹地过去了。
年后去了一趟晴王府,给晏云韵的母妃拍照,挺慈祥的一位阿姨,就是瞧着身体不太好。
祁秋年心底暗叹了一声,其实这些京中的贵女,没几个是身体好的。
要么是为了保持若柳扶风的身材,一天吃得比猫还少。
要么就是想在一众儿女中争得父亲的喜爱与培养。
结了婚,又要在后院中争抢丈夫的宠爱。
时不时来个宫斗宅斗;冬天落个水,夏天中个毒;婆母打压立规矩;有了身孕,早产,难产,不科学的坐月子……
这很难评判,但这却是古代女子的常规状态,偶尔有那么几个幸运的。
离开晴王府,祁秋年就在琢磨,要不然年后搞个什么活动,让这些夫人小姐们都活动起来?
成日待在后院儿,没病也得憋出病了。
只不过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没几天又要跟着老皇帝去温泉行宫。
皇帝出巡,声势浩大,军队戒严。
祁秋年是被钦点了要一起去的,他就带了一个小厮和一只圆滚滚的煤球,马车跟在车队的最后。
行宫不远,出发半日就到了。
刚下马车,就能闻到温泉独有的硫黄味,不算难闻,空气中也泛着湿热,身上的大氅是穿不住了。
祁秋年被太监带着去了一个单独小院儿,不比皇宫繁华,甚至连他的侯府都比不上,但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了。
小院儿里还自带了一个温泉小池,流水潺潺冒着热气,挺好,不用和别人一起泡温泉了,他一个断袖,还是很注重隐私的。
听见隔壁小院有动静,祁秋年顺口问了一句,“公公,隔壁住的是?”
“回侯爷的话,隔壁是悟心大师。”
祁秋年眼前一亮,挺好,和晏云澈做邻居,先前在路上,出行车队阶级划分,他也不好挤到前面去找晏云澈,还真不知道晏云澈被安排到了他隔壁。
“那另外一边呢?”祁秋年又问,隔壁吵吵闹闹的,“住了很多人?”
“是,侯爷,隔壁住了几位世家小公子,是陛下特意召来给行宫作词添赋的。”
来行宫嘛,也是度假来了,总要有些娱乐活动,吟诗作赋,对酒当歌。
祁秋年:“……”借口,都是借口。
他以为他在宫宴上的表现已经很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这老皇帝怎么还没死心呢?
想到这,他就头皮发麻。
他打定主意,要是没有皇帝传召,他这几天就窝在小院里不出去了,顶多是去隔壁找佛子大人探讨一下佛法。
嘿嘿。
结果到了行宫的当夜,老皇帝就叫了随行人一起用餐。
行宫,没有宫里那么多规矩,老皇帝也发话了,让大家随意一些。
祁秋年听了这话,就厚着脸皮让人把他的矮桌搬到晏云澈旁边去了,他可不乐意应付原本安排在他四周的那几个小公子。
他留心看了一下,都是宫宴那天妄图对他眉目传情的。
这老皇帝,眼线到处都是。
晏云澈也没阻止他的行为。
显然,年前的宫宴莫名其妙叫了那么多原本没有资格的公子哥进宫参加,就已经很招人注意了。
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也就是说,祁秋年的性取向,在京城百官眼里,已经不算是秘密了。
不过他也无所谓,反正他喜欢男人又不会碍着谁,也不会见一个男人就喜欢,性取向暴露,反而还能让他少一些桃花。
别看他这县侯在京城里不显眼,低位也不高,但实际上还是有很多小官儿想要巴结他的。
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小官暗示过要给他送几个知冷知热的漂亮丫鬟,这一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以后恐怕没有了,即便是有,那估计也是给他塞小厮?
咳咳,这偌大的京城,见过给人塞小妾丫鬟的,还没见过给人塞随身小厮的。
明堂上的老皇帝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过他没放弃,属实是不愿意他看重的小侯爷最后看上了战家的独子。
到时候他这个皇帝该怎么和远在西北关外的战国公交代?
不得不说,这个误会实在是让人头疼,这都不是乱点鸳鸯谱的事儿了。
那得是眼瘸。
战止戈那么笔直笔直的一个人,比RH**0E的抗震钢筋还直。
但老皇帝他不知道哇,他再接再厉,在晚宴上玩起了什么高山流水,飞花令。
那些世家公子可能别的不优秀,但诗词歌赋,纵享玩乐,没人比他们在行了。
特别是他们心里也有数,他们能出现在帝王行宫是为了什么。
也都有自己的默契和打算。
祁秋年除了无语就是无语,小声跟晏云澈吐槽,“晏云澈,你爹就这么喜欢给人做媒?”
晏云澈面无表情,“兴许了小侯爷深得圣心?”
祁秋年啧了一声,“我喜欢男人,你就不觉得奇怪?你们不都是说什么阴阳调和才是正道吗?”
晏云澈默了默,“若是原本就喜欢男子,还非要成婚生子,那岂不是更违背伦理道德?”
祁秋年心底暖了一下,如果不是晏云澈没别的异常,他都快要怀疑晏云澈跟他一样是穿越过来的了。
没一会儿,忙里偷闲的战止戈也挤到他们这里来了。
还把祁秋年挤在了中间。
名堂上的老皇帝的实现瞬间就落在了祁秋年的身上。
“祁侯觉得这几位公子的辞赋如何?”
祁秋年:“……”
“回陛下,臣虽然能识文断字,但不通文墨,属实无法附庸风雅,也就没有资格评判他人的辞赋如何。”
老皇帝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老皇帝又道:“止戈,行宫的安保可布置周全了?”
就差直接赶人了。
战止戈这武夫可听不懂,还以为陛下是真的在问他安保情况呢。
他起身:“陛下,都安排好了,围得跟铜头铁臂似的,苍蝇都飞不进来,陛下尽管放心。”
老皇帝:“.......”
祁秋年刚捂嘴想笑,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
“祁小侯爷切莫妄自菲薄,在下出自汝阳云家,对祁侯的才华是如雷贯耳,即便是祁小侯爷不擅长吟诗作赋,那自当有别的天赋。”
这是那被相亲的小公子里的其中一个。
这还要祁秋年怎么说?他要说自己啥也不会,没有天赋,那不是打皇帝的脸吗?
皇帝会封一个脓包做侯爷吗?当然不会。
即便是这个县侯是因为进献良种,可祁秋年真要是个脓包,又如何能做出城外赈灾的壮举?皇帝又岂会看重他?还特意想给他做媒?
大家心里都有一把算盘。
皇帝身旁坐的是静妃娘娘,八皇子和九皇子的母妃,今年来行宫,陛下就叫了她一个妃子随行。
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多少能摸透皇帝的心思。
“祁侯今年年岁不小了吧,本宫的两位皇儿都已成婚,小侯爷怎的还不成婚?是没有遇上喜欢的?”
明知故问,祁秋年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臣确实还没碰到喜欢的,若是有,定然速速成婚,不让陛下和娘娘操心。”
静妃娘娘掩唇轻笑,“今日晚宴上不少青年才俊,袅袅少女,祁侯不若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也好叫大家多了解你一些才是。”
是坎儿是过不去了是吧?
祁秋年直接摆烂,吩咐自己的小厮去他小院儿把乐器给他拿过来。
“臣别的不擅长,音律还颇有几分见解,不若给大家弹奏一曲,给大家助助兴。”
小厮抱过来一把吉他。
前几天闲在家里没事儿,把吉他拿出来自娱自乐了一下,这次来行宫,顺手就带上了。
“这是什么乐器?”皇帝好奇,“瞧着倒是与琵琶有些相似。”
“这是吉他,是臣从海外带回来的乐器。”祁秋年一边解释,一边给吉他调音,“一首摇滚乐送给大家。”
重金属摇滚,燥热,节奏感极强,与这里的传统音乐那可谓是大相径庭。
他这算是彻底摆烂了,配合着音乐的节奏摇头晃脑,如同疯魔,恐怕日后是没有人敢找他表演才艺了。
他就不明白了,他都穿越到古代了,居然还有‘长辈’叫他在吃饭的时候起来表演个节目。
他七岁过后,爸妈都不会这么干了。
祁秋年偷偷观察了一下,所有古代人的目光都呆滞了,完全被他给镇住了。
。
好不容易一曲终了,众人都没从那狂躁的音乐中回过神。
老皇帝欲言又止,欲止又言:“看来,这海外的音律与大晋相差甚远呐。”
祁秋年脸皮厚,面不改色,“陛下要是喜欢的话,臣再来一曲。”
老皇帝:“……”他能看不出来祁秋年是故意的吗?
没想到他这个臣子还是个黑心儿的。
罢了罢了,还得在行宫住一段时日,让他们年轻人私底下自己去接触吧。
“祁侯还是歇一歇吧,来人,让宫廷乐师上来。”洗洗耳朵。
祁秋年忍笑坐了回去,没忍住,贱嗖嗖的问晏云澈,“怎么样?摇滚呢,要是这里有电,我还能弹电吉他,电吉他才是摇滚乐的灵魂。”
木吉他玩摇滚,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晏云澈张了张嘴,沉默以对,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别有一番风味。”
祁秋年笑得直不起腰。
好不容易熬到晚宴结束,祁秋年这才回了小院儿,结果煤球居然不见了。
晚宴呢,不好带煤球一起,煤球被他喂养过不少的异能,确实是比普通的猫咪能聪明一点,但到底是一只小猫咪,万一在晚宴上出了岔子,那就麻烦了。
所以他就把煤球留在了院子里。
喊了好几声,煤球都没有出来的意思,躲到哪儿去了?
祁秋年和小厮就差把这间小院儿给翻个底朝天了,一根毛都没见到。
小厮,“侯爷,会不会跑到后山去了。”
这温泉行宫建在半山腰上,他这院子的后面就是山林。
祁秋年有些着急,“你去找几个护卫,跟我去找找。”
煤球很聪明,也能找回来,但是他怕被不长眼的捉了。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了猫叫声。
熟悉的夹子。
祁秋年回过头就看见煤球在墙根儿上站着呢,隔壁是晏云澈的院子。
他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刚来这儿,不熟悉,晚宴上又喝了不少的酒,脑子不清醒,一时之间给忘了。
晏云澈都快成煤球的第二铲屎官了。
“你给我下来。”祁秋年佯装生气,“叫你那么多声,你都没个回应,害得本爸爸以为你被人捉了。”
煤球哼哼唧唧地喵呜一声,但并没有听话的意思,反而后腿一个弹跳,跳回了晏云澈的院子。
“嘿~!”祁秋年追了过去。
小院儿有守门的居士,见到祁秋年,连通报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开门让他进去了。
祁秋年心里乐了一下,这居士,是他上回半夜爬墙去找晏云澈吃夜宵那次遇到过的。
“咳,本侯的猫跑过来了,我是过来找猫的,佛子还没睡呢吧?”
“佛子应当还没歇下,侯爷尽管过去便是。”
显然居士已经很淡定了。
这小侯爷半夜去串门的壮举都做过了,今天时辰还早呢。
祁秋年心情微妙,一进门就看到了煤球儿的尾巴尖尖,他赶紧追了过去。
虽说是小院儿,但也好多个房间。
祁秋年没见着晏云澈,应该是在做晚课,就没想着去打扰,索性就自己再找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