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生死的下场?

  晏辞一时没明白这“不知生死”的下场指的是什么。

  不过已经没有人会回答他了。

  因为那对夫妇已经在妇人的喋喋不休声中离去,身影也融入人群消失不见了。

  晏辞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直到顾笙拉了拉他的手。

  “夫君。”顾笙见他还在看着那边,说道,“我们也走吧。”

  …

  这一段插曲并没有打扰到在街上游玩的人的兴致,反而众人的兴致因此而更加高涨。

  虽然人群已经散去,但是众人却都在对刚刚那盛大的阵仗津津乐道。

  就算在胥州这种繁华州府,除非是西域商队的到来,不然胥州百姓平日里也很难见到大象。

  此时不少孩童待着旁边的小摊上买来的动物的面具戴在脸上,在人群中追逐打闹,叽叽喳喳个不停:

  “大象面具明明是我先看到的!”

  “略略略,谁让你没抢过我,就不给你就不给你!”

  “呜呜呜,阿娘,他欺负我,他抢我大象面具!”

  “好了,你是当哥哥的,让着弟弟点。”

  “我为什么要给他?明明我先拿到的!爱哭鬼,你就会告状!”

  “我不要老虎面具,我就要大象面具,呜呜呜!”

  没抢到大象面具的孩子已经摔了老虎面具嚎啕大哭,并开始躺在地上打滚。

  顾笙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几个的孩子,走出几步后还回头看上几眼,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晏辞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道:“这你也要笑。”

  顾笙眼睛亮亮的,期待地看着他:“夫君,你不觉得这些孩子很可爱吗?”

  “如果我的儿子以后敢当街在地上撒泼打滚,我就要揍他了。”

  这回轮到顾笙笑了,他一下子抱住晏辞的胳膊:“那我可要拦着你。”

  晏辞莞尔,伸手帮他正了正发间刚才在人群中被挤得有些松动的梅花发簪,顺着他的话:

  “行,到时候呢,我唱白脸你就唱红脸,孩子们都跟你好,见到我就跑。”

  顾笙听到“孩子们”三个字,低头抿唇咯咯笑了起来。

  他们边走边聊,逐渐离开了喧闹的人群,午后的阳光将他们俩的影子在身后拉的好长——

  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开始谈论起孩子的事了。

  ……

  作为二月最盛大的节日,胥州城的人们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准备了“迎花神”。

  秦府订的鲜花一车接着一车被送到府中。

  这些花至少有百种,都是不同时令才会开的花,从大燕不同州府运到此处,皆是开的正盛的时候。

  一路上也不知怎么保存的,到了秦府的时候竟然没有蔫。

  顾笙听叶臻说,这些花皆是价值不菲,光是路上的车马费用便要耗上千百两银子。

  开的最好最繁盛的时候被运送过来,为的就是在花朝节那天凑上一个“百花迎春”。

  然而虽然刚送来时开的荼蘼,但实际上不过几天便会枯死,到时候就只能扔掉。

  两个哥儿站在院门口,看着秦家的下人忙里忙外,将那些花安放在府中各个角落,叶臻的眼眸中不经意升起一抹惋惜之意。

  …

  花朝节前夕,晏辞与顾笙受到秦家的邀请,答应秦老夫人会过来秦府一起过花朝节。

  自从来了胥州,晏辞接触的最多的是他那个小舅舅。

  但是秦老夫人却是秦家的诸人中对他最为和善的。

  或许是因为晏辞那个没有丝毫印象的母亲,秦老夫人对他颇为照顾。

  她外表保养的极好,从言行举止中能看出来,她一辈子被锦绣的日子簇拥,从未受过什么苦。

  “辞儿,这些日子在胥州过的如何,若是有什么不便之处,尽管与外祖母说。”

  秦家接客的富丽堂皇的正厅,秦老夫人一身墨青色平金绣缎绣团云纹衣袍,坐在主位。

  秦子诚的正室柳夫人一身品月色缀璎珞单氅,站在她身侧。

  秦老夫人端庄典雅,虽然已到花甲之年,但因保养得当,除了眼尾有几丝皱纹,面上便没有什么岁月的痕迹。

  她看了一眼靠在椅子上的,依旧一副慵懒样子秦子观:“你小舅舅这几日有没有听我的,好好带你逛逛这城里?”

  晏辞心想,秦老夫人所说的“好好逛逛”的场所里,应该不包括花楼之类的声色犬马之所。

  他看了秦子观一眼,秦子观也朝他看过来,还朝他挑了挑眉。

  那双生的极好的桃花眼眉尾一扬,眼尾一挑,天生带着一丝风流气。

  晏辞默默转开眼。

  怪不得花楼里的哥儿为什么见他就蜂拥而上,这双眼睛简直自带招蜂引蝶的加成。

  “有的。”他点头道,“去了不少地方。”

  秦老夫人见状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很高兴自己这个幺儿总算干了些正事。

  她又问道:“这些日子你没来府上,往日都是笙儿过来,还在忙你店里的事?”

  晏辞低声道:“是在忙店里的事。不过不敢劳外祖母挂心,孙儿自当勉力为之。”

  “你这孩子倒是要强。”秦老夫人笑道,“若是你那店真有难处地方,不必拘礼,尽管开口。”

  她顿了顿:“若是手头窘迫,让你大舅给你在船厂安排份好差事。”

  话虽如此,晏辞却不知怎的又想起秦子观随口说的,让他把店卖了的事。

  或许他这小店在秦家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但到底是晏老爷留给他的,真真正正属于他的,

  他还是想靠自己养活它。

  “多谢外祖母挂念,孙儿记下了。”

  秦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我是个妇道人家,你们男儿在外面的事我不懂。”

  她说着看了一旁乖巧坐着的顾笙一眼:“倒是这内里的事,我不得不说你几句。”

  晏辞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听秦老夫人继续道:“我听笙儿说,你们成亲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还没要个一儿半女?”

  秦子观听到这里,“噗”地笑出声。

  晏辞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问题,一时不知回答什么,只好暂时沉默。

  而顾笙脸更是“刷”地一下红了起来。

  “外,外祖母。”他嗫嚅着。

  柳夫人见状笑了起来:“这孩子还羞上了,都是一家人,这种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笙儿都十八岁了。当年我这个年纪,英儿都已经会走路了。”

  “传宗接代是天大的事,可不能耽误了。”秦老夫人苦口婆心对晏辞道,“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听外祖母的,早点要个孩子才是正事。”

  晏辞一脸迷茫,怎么好端端地突然扯到催生上了?

  但见秦老夫人神态认真,也知道她是关心自己,于是只得点头称是。

  那边顾笙已经满脸羞色,都不敢抬头看他了。

  秦老夫人的声音絮絮不止,柳夫人偶尔在旁边应和几句。

  秦子观依旧摆弄着他的扇子,仿佛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但事实上他唇线微挑,看起来憋笑憋的辛苦。

  而叶臻则端庄地坐在他旁边,看着外面出神。

  晏辞偶尔应和几句,等到秦老夫人看着晏辞如此“懂事”的态度,又叮嘱几句,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还夸他比秦子观听话多了。

  …

  等到秦老夫人携着柳夫人和丫鬟嬷嬷们离开,晏辞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秦子观摇着扇子走上前,眼睛里不加掩饰的笑意。

  花朝节快到了,晏辞和他约定的“琼花宴”自然也要到了。

  秦子观先前与他说,这琼花宴乃是胥州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会友的宴会,今年的琼花宴主题便是“香道”。

  晏辞算是秦家的亲戚,虽然他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更不可能收到邀请函。但既是收到了秦家公子的邀请,自然也可参加。

  于是为了不让秦子观在宴会上丢人,晏辞还是决定帮他一回。

  “好好好。”秦子观闻言,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狐狸,“我就知道大外甥你一定会帮我。”

  他用折扇敲了敲晏辞的肩头,满意道:“你放心,这件事成了之后,舅舅答应你个要求。”

  晏辞有些狐疑地看着他面上的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你说的这个琼花宴,当真只是用来会友的?”

  他秦家二少爷,难道不是别人主动过来结交他吗?什么时候他还要主动去结交别人了?

  秦子观微微吃惊地看向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我相处这么久,理应舅甥同心,你难道不信我?觉得我能骗你不成?”

  他面上有那么一点点伤心和一点点委屈,不等晏辞说话,伸手指了指琳琅:

  “琳琅平日里素来不说谎的,你不信问问他。”

  琳琅闻言立马上前一步,面上依旧带着得体微笑:

  “表公子,小人从来不说谎。小人可以作证,公子说的都是真的。”

  “…”

  晏辞看着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面上带着同样的微笑,怎么看怎么都有那么一丝——

  不怀好意。

  他一时无言,只好道:“我不是不信你意思。”

  秦子观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闻言眼尾一挑,带着几分恣意,仿佛是为了故意让晏辞说个所以然出来:

  “那是为何?”

  “…”

  晏辞看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默然无语,也不能明说自己直觉觉得他“动机不纯”吧。

  于是他再一次妥协了:“放心吧,决计不会让你在琼花宴上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