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芳堂的账本是陈长安晚些时候派店里的伙计送来的,与之一起的还有厚厚一摞“广告单”。

  晏辞正在书房里规划下一步计划。

  虽然早上发生了不少事,不过正事还是要干的。

  他看了看手里的一叠传单,还有一份有关如何聘请“秧歌队”的计划。

  其上简略得当,列的明细有条有序,让人一目了然,上面还有不少自己没想到的问题,他都逐一列出来了,还在下面列了解决方法。

  最后还委婉地表示,如果想吸引人的目光,可以在门口放烟火,或是请人在门口的街上打花钹,弄椎鼓。

  这种是他经过调查后,发现城里的百姓喜欢观看的街头表演。没必要大费周章请人敲锣打鼓,希望适当参考。

  而且他还说可以让店里的伙计挑着扁担,去街上兜售卖香袋,香丸那种容易携带,又不会花费太多的小香品。

  反正晏辞的打算趋势是亲民,所以用这个方法扩大名声也不错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还是保证香品的质量。

  陈长安还含蓄表示店里银钱不能支持大批生产,所以已经联系了工坊先订做一小批试试,若是合香客口味再大批生产,否则再进行改进。

  晏辞看的啧啧称赞,心想这陈长安也太可靠了。

  自己虽然不是头脑一热想出的计划,但也是一个模糊的方向,没想到这兄弟竟然听懂还接受了。

  而且还细心地写着计划准备,最后让自己选择采取哪个计划比较好。

  这是什么,这是当代好员工啊。

  晏辞来到这世上这么久,终于体会到当东家的感觉,不用亲力亲为的感觉真好。

  他也不含糊,拿起纸笔,思索片刻写了封信给伙计,让他给陈长安带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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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一忙活,就到了晚上,晏辞抬起头时,外面天已经黑了。

  先前璇玑过来问他要不要吃饭,他正在沉思计划如何进行,便让他们先吃,这会儿到了晚上,也没人来打扰他。

  等晏辞熄了书房的蜡烛,从椅子上站起来,浑身的骨节都在伸展中发出一丝细微而惬意的□□。

  他回去后院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这才往卧房的方向走。

  等到他回了屋子的时候,才发现屋子里空空荡荡的,竟然没有人。

  若是往常,这个时候顾笙早就已经靠在床架上看话本了。

  晏辞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上午他下了马车就没见到顾笙。

  他想了想,去唤来璇玑,璇玑正在后院拿着他那柄看不出威力的软剑乱比划,闻声走了过来。

  “他们去二少夫郎那里了。”他如是说。

  “你怎么没跟我讲。”

  “夫郎不让我跟你说。”

  “你到底听谁的,他不让你跟我说,你就不说?”

  璇玑不说话了,并甩给他一个眼神。

  晏辞看懂了,大概就是说,反正你什么事都听他的,那我听他的怎么了?

  他无语地摇了摇头,这时见璇玑耳朵一动,敏锐地将目光投向前院:“他们好像回来了。”

  晏辞一愣,就听璇玑收回剑:“我去跟他们说。”

  晏辞赶紧阻止:“不不不,你别跟他说,你就当我没问过!”

  说罢立马转身回屋,临行前还回头叮嘱道:“别说我问过啊!”

  ...

  晏辞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屋子,转身轻手轻脚地把门带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习惯性地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火折去点床边小架子上香炉里的安神香,手刚伸出去,便停顿了一下。

  下一刻他叹了口气,把火折扔回了抽屉里。

  他百无聊赖地待在屋子里,想着一会儿顾笙进来自己应该是什么表情,是不是应该板着脸,严肃一点。

  不过这样不会吓到他吧?

  不行,得让他知道自己生气了。

  晏辞坐在床上训练面目表情,结果等了快半炷香也不见顾笙过来。

  他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内心从“得让顾笙知道自己生气了”变成七上八下,彻底化为“忐忑”二字。

  不会白天的话说重了吧,真不过来了?

  难道是回来拿东西的,准备跑去秦府和叶臻住了,今晚不回来了?

  那秦子观也得派人来跟自己说吧?

  他又等了快半个时辰,门口还是没有脚步声,晏辞心里烦躁,“蹭”地从床上站起身,打算穿衣服出门去秦府。

  他拉开门,刚探出去半个脑袋,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从长廊的那头传过来。

  晏辞立马把头缩回去,赶紧关上门调转方向,像只猴子一样窜回到床上钻到被子里,顺便用被子蒙住脑袋。

  ...

  门外,顾笙端着一碗奶酥,有些费力地侧身顶开门,奶酥的香味顺着风窜进满屋。

  他侧头看了看床上裹在被子里裹成一团,捂得严严实实的人,把手里的碗放在桌子上,试探着走过去唤了一声。

  “夫君?”

  没有听到回应。

  这么早就睡了?

  顾笙心中疑惑,放轻了脚步,他走到床边,才意外地发现每天晚上都点着的香球今天没有冒出丝丝白烟来。

  他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无奈地看着躲到了床里面的晏辞,见他还用被子蒙住脑袋,整个人背对着自己,动也不动,像是陷入熟睡。

  顾笙怕他睡着了闷着不舒服,轻手轻脚上前,伸手想把被子掀开。

  然而他一掀,竟然没有掀动。

  顾笙多用了几分力气,勉强把被子掀开了一个角,有些惊讶地伸手揉着他还带着水汽的头发:

  “洗澡了?你头发没干呢,不能睡觉,小心以后头痛。”

  结果下一刻被子就被抢了回去,被子里面的人还面朝墙往里像条虫子一样缩了缩。

  顾笙眨了眨眼看着空了的掌心,立刻就明白他夫君肯定没睡着。

  不仅没睡着,而且还在装睡。

  “夫君。”顾笙又轻声唤了一遍。

  他刻意被放轻了的声线柔软至极,像是一片拂过晏辞心尖尖的羽毛,引得他心里一阵乱颤。

  “你睡着了吗?”顾笙又问道。

  被子里的人依旧毫无反应。

  “我做了新学的点心,你要是没睡着,就起来吃点好不好?”

  晏辞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虽然他知道这个举措很幼稚,但是他脑子里突然产生一个想法,如果自己一直不说话的话,顾笙要怎么样。

  于是他强压下起身的冲动,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没动。

  等了片刻,身后便逐渐没了动静。

  晏辞虽然没动,但耳朵却像兔子一样敏锐捕捉屋内的声音,见身后半天没有响动,他踌躇着坚持了一会儿,正要起身。

  下一刻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隔着一层绣被,他感受到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蹭了过来。

  顾笙踢掉鞋子,赤着一双脚,轻手轻脚地爬上床。

  因为晏辞背对着他侧卧着,所以他膝行两步,扒着他的身子,然后探头探脑地在晏辞的头顶的地方小声说:

  “你再不理我,我就呵你的痒啦...”

  这一声半是威胁半是撒娇的话,烧得晏辞耳尖瞬间滚烫,心脏更是加快了跳动的节奏。

  接着他就感受到一双小手在自己背后探来探去,试图寻找到他的咯吱窝。

  只不过动作生硬,不得要领。

  那双手在自己浑身上下戳来戳去,痒晏辞是半点没有感觉到,戳倒是戳的他心猿意马。

  他忍了一会儿,豁然掀开被子坐起来,就看见身后的哥儿跪坐在床上,双手还保持着要呵他痒的样子,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他。

  顾笙吃惊地看着刚才还闷在被子里的人突然就坐了起来,着实吓了一跳。

  而且自家夫君此时头发凌乱,满脸通红,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接着他声音沙哑,佯装恼怒地闷声道:“你对我动手动脚的干嘛。”

  顾笙仔细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惊讶至极:“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说罢还想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被后者一把拉住手腕。

  顾笙也不挣脱,还往前凑了凑,就着他的力度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抬头仔细看着他,似乎在看他是生病还是害羞。

  晏辞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视线游移:“你看我干什么?”

  顾笙环住他脖子的胳膊往下压了压,晏辞感受到他的呼吸扫过唇角。

  抱着他的人一双眸子清清亮亮的,奇怪且认真地问:“我不能对我的夫君动手动脚吗?”

  晏辞嘴唇抿成一条线,干咳了一声,两手握着他的胳膊想把他拉下来,嘟囔着:“我要睡了。”

  顾笙自然不会依他,胳膊收的更紧了:“我做了奶酥,亲手做的。”

  “...你什么时候会做奶酥了?”

  “今天去叶臻哥哥那里,他的厨娘教给我的。”顾笙很自然地偎在他的身上,“学了一下午呢,你要不要吃?”

  晏辞这个时候心里还没忘自己还生气呢,自己可不是轻易能哄好的那种。

  好歹自己是有脾气的,得保持高冷一些,刚想硬气地说不吃。

  顾笙却突然从他怀里撤出来,下地从桌子上拿起那碗奶酥,然后坐到床边,期待道:“尝尝吧,很好吃的。”

  “...”

  “我不吃。”晏辞扭过头,拒绝投食,“你自己吃吧。”

  顾笙却仿佛没听到,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晏辞唇边:“啊~”

  晏辞低头看了看白瓷勺里的奶酥,又抬头看了看顾笙哄孩子的眼神。

  老脸一红,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他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你可真是...”

  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一口,香浓的奶香味瞬间溢满了口腔。

  顾笙期待地看着他满脸通红的样子:“好吃吗?”

  晏辞细细品味着口中的香甜,喉结微微一滑。

  他抬眼看着顾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顾笙微微一愣,看他这表情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这回轮到他心里忐忑了,毕竟是第一次做,还以为自己做的太难吃,刚想也舀一勺尝尝,结果手里的碗就被抢了过去,重重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他的手腕随即一紧,整个人被拖进了被子里,只剩轻轻的一声惊呼:“夫君!”

  下一刻声音就淹没在一个香甜的吻中。

  旋暖熏炉温斗帐。

  鸳鸯绣被翻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