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辞其实还挺喜欢下雨的,当然前提是他待在屋子里。

  雨一直到下午才停下来,难得的在出门的那一刻,云开雾散。

  与几人告别之后,晏辞看着马车旁乖巧等他的顾:

  “走吧,我们回家。”

  两人驱车走在被雨水打湿的小路上。

  空气里充斥着泥土的芬芳味道,这种仿佛能透过心神的清味,是任何熏香都无法模仿出来的。

  回到院子里,他燃了一支安神香,将小巧的香炉摆在案几上。

  没过一会儿,淡淡的香气便萦绕在屋子内,与屋外檐上滴落的雨滴相应相称,制造出一种闲逸的氛围。

  一番清洗后,身上沾染的烤羊肉气息才算彻底消除。

  顾笙抱着膝坐在床上。

  晏辞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匣子,打开正是前些日做的“香身丸”。

  他先自己吃了一颗。

  因为香身丸里面加了丁麝的缘故,所以入口清凉,又香气扑鼻,带着炼蜜的甜味。

  接着用指尖拾了一颗,凑到顾笙唇边。

  “张嘴。”

  顾笙非常听话地张开嘴。

  晏辞喂到他嘴里:“你怎么这么听话,万一是毒药,你也吃?”

  那丸子入口便化,一股清香伴随着蜜的甜香萦绕口中。

  顾笙像吃糖那样把丸子噙化了。

  于是整个人浑身都充斥在一股清香里,看着又软又香,非常很好抱。

  晏辞忍不住伸出一只手。

  顾笙腮帮子因为含着香丸鼓鼓的。

  他慢慢眨着干净漂亮的眼睛,眼角的孕痣如一粒小小的朱砂。

  然后他像只猫一样,把手放在晏辞的手心里。

  晏辞将他拉到膝上。

  动作间不小心戳到他腰间的软肉,顾笙因为痒“咯咯”笑起来,直往旁边躲。

  晏辞在心里感叹,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温香软玉”了。

  正当难得享受这安静时光时,院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马蹄声乱中有序,由远及近,听起来不止一匹。

  刚开始那声音还很远,后来越来越大,听着不像是村民赶着的驽马的声音。

  马蹄声中隐隐约约交杂的车轮滚动的声音。

  晏辞忍不住朝外看了一眼天色,此时已经是傍晚,虽然外面的雨已经小了许多。

  但是这个时候出去,怕不是会弄湿衣摆。

  似乎是为了认证他的猜想,那马车的声音越来越近,直到在门外停下了。

  顾笙也听到了声音,他从晏辞的怀里直起身子,似乎察觉到什么一样,有点紧张地看了晏辞一眼。

  他们这小院这几个月除了顾绰过来要过两次钱,或者苏青木路过招呼他一声,就没有特意来拜访的人。

  所以这个时间,来的会是谁呢?

  外面马车停下后,没过一会儿,就有扣门的声音传来。

  晏辞看了看院门一眼,他刚准备站起来,顾笙攥住他的手。

  晏辞感受到他的力度,脚步微顿。

  他回头看了看他,握了握他的手:“我去开门。”

  “别去。”顾笙突然开口。

  这两个字让晏辞有些吃惊。

  顾笙从前可不是这样强势的性格,他转过头对上他透露着担心的眼睛。

  这些天顾笙一直像是有心思的样子,晏辞本来还没注意,但时间长了总会发现些端倪的。

  他看着顾笙比自己还要紧张的神色,突然想起了什么。

  比如明明他和原主如此不同,明明他和顾笙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顾笙从来都不问他的转变呢?

  安慰的话被他咽了回去。

  他再次看向顾笙。

  “没事。”他捏了捏他的手,“我去看看是谁。”

  ...

  晏辞打开院门后,发现外面站着一个人。

  一个身着一袭褐色衣物,看着有些上年纪的人。

  他眉目还算慈祥,身旁一辆低调却华贵的乌木马车。拉车的两匹纯黑马,正是白日里见过的“乌越骊”。

  见门开了,那人看见开门的晏辞,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笑道:

  “大公子近日可好?”

  晏辞将目光从马的身上收回来,对着老者笑道:

  “陈叔,好久不见了。”

  记忆里,这人正是晏家的老管家,名字叫做陈昂。

  陈昂看到一旁跟过来站在晏辞旁边,略显紧张的顾笙:

  “哦,少夫郎也在。”

  顾笙恭敬地朝他施礼,低声唤道:“陈叔。”

  晏辞看着陈昂,笑道:

  “早就不是什么大公子了,陈叔不必这么客气。”

  “这话怎么说。”

  陈昂听到他的话却神色不变,正色道。

  “公子身上流的是晏家的血,当然是晏家人;既然是晏家人,自然还是称呼大公子。”

  他神色自然,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晏辞笑了笑,并没有接这句话。

  他故作奇怪地问道:“陈叔今日怎么会来此?”

  陈昂笑道:

  “大公子清楚的,在晏家我从来只听家主的命令。”

  晏辞虽然脸上一副笑模样。

  心里却沉了下来,他在想,该来的总会来的。

  果然听到陈昂慢慢开口:

  “今日老爷去四圣观参拜之时,远远看见了大公子。”

  “虽说老爷之前将公子赶出了门,但毕竟血浓于水...老爷年纪大了,膝下只有你和二公子两个子嗣,怎么可能放心的下。”

  “就算把公子赶出了门,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世上哪有狠心对待自己孩子的父母。”

  “况且,最近老爷还听说了公子的事。”

  这句话说完,陈昂停了一下。

  晏辞面上依旧没有丝毫异样,只是安静地听着。

  陈昂顿了顿,再次张口。

  终于说出了今日的来历:

  “老爷对公子很是想念,让公子过去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