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神岛的神里屋敷,今天迎来了一位久违的成员。

  一路穿过回廊,来到待客的庭院处,正巧看见了两位主人在对练。

  水与冰在互相厮杀、互相吞没,为绿意盎然的庭院覆上一层白霜,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随着两声嗡鸣,两种元素的主人不约而同地收起手中的武器,看向站在回廊处的青年。

  清晨的阳光算不得热烈,却也会刺激人的眼球。

  透金色的光从缝隙中溜出,在青年的身上逗留,为他镀上一层金辉。

  恍若神明临世。

  他穿着托马准备的稻妻服饰,依然无法将身上那股疏离的气息掩盖中和。

  宽大的袖子下只露出半个手掌,却也足够吸人眼球。

  当神里绫人和那双熟悉的绯红眼睛对视时,不禁晃神。

  实在是太久没见了。

  庭院中的人与廊下的人对望,没有一句对话。

  好像在这样的情景下,先说话的人就是认输了一般。

  元清自廊下走过,绕到了庭院中。

  绫华在同他点头示意后,便和托马一同离开,将这片空间留给两人。

  青年拿出袖中的手帕,递到绫人的眼前。

  他脸上的表情并未有什么变化,好似递来的不过是一件寻常之物一般。

  绫人很讨厌元清这样的性格和表情。

  如果他曾经的身份不是对方的伴侣,那他会喜欢这种被无差别喜爱的感觉。

  这是一种无亲密关系之人对恋慕者亲近的渴望。

  但作为伴侣,神里绫人得到的待遇并没有什么变化。

  除了他能做更加私密的事情,其余的相处模式和举动,都和从前一样。

  绫人不是没试过委婉的提出要求。

  他告诉元清,伴侣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关系,所以能够拥有更多的特权。

  在对方懵懂的眼神中,绫人一件件、一桩桩的讲解和示范,什么是伴侣可以做、朋友不能做的事情。

  可惜没有任何效果。

  于是,他只能总是黏在对方的身边,尽量占满元清的时间,来达到只有自己一人如此的目的。

  ——既然元清不明白,那就让自己来把关吧。

  现在,绫人看见轻薄领口下的点点红印时,陷入了无名的怒火。

  他有怀疑对象,却没办法确定留下印记的是谁。

  从空的口中得知,元清在蒙德和璃月的时间,身边是不同的伴侣。

  那稻妻呢?稻妻是谁?

  绫人想到了在文件中提到过的、来自须弥的书记官。

  这是元清的新伴侣吗?

  从终末番传来的眼线告诉他,是。

  那元清身上的痕迹是艾尔海森留下的?

  终末番不确定。

  他们将元清前一日的行程事无巨细的禀报,并说了刚来那天晚上,离岛住宅里的异常。

  绫人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那一晚,艾尔海森也出现在了住宅的附近。

  所以,到底是他忠心的家政官逾越、趁虚而入,还是那位书记官深夜造访,扰了旁人的清梦?

  绫人反而更希望是前者。

  书记官艾尔海森终究是须弥人,终末番能够拿到的资料很少,是个强势却又不清楚的对手。

  家政官托马是相熟了多年的同事,为他做过许多事情。绫人自认,就算不是百分之百的了解,至少也有百分之九十。

  一个熟悉的对手,总比一个陌生的对手好。

  绫人看着这方绢帕,没有动作。

  元清疑惑地歪头,索性踮脚,伸直手臂,为绫人擦汗。

  手指与肌肤的相处不可避免,托马给他准备的衣物中还有稻妻的木屐,穿得不太安稳。

  理所当然的,元清摔进了神里绫人的怀中。

  刚刚运动过的躯体还带着热气,将他的脸颊染上靡丽的粉色。洁白的手臂从宽大的袖子中伸出,匆忙间勾住了绫人的脖颈。

  带着点汗珠的手帕飘飘然落下,被风吹到草丛中。

  绫人顺势将青年抱入怀中,右手抬起对方的下巴。

  他看见了惊慌,看见了茫然,唯独没看见一点羞涩和悸动。

  是啊,当初的他,不过是占着先出手的优势,才成了所谓的伴侣。

  当时的绫人还是太过急躁了。

  他想要立刻成为元清名正言顺的男友,即便对那些条约上的限制有所不满,依然在内心的渴望下,答应了这一纸契约。

  绫人厌恶被束缚的感觉。

  他愿意为了家人遵守规则,却不喜欢这种半威胁性质的霸王条款。

  但他的不喜欢似乎没什么用。

  绫人拒绝的当天,元清用猫形态和托马玩了一个下午。

  敞开的窗户能够将外头的情景一览无余,他看见托马纵容元清,任由他用修剪过的指甲划开自己胸口的衣料,露出坚实丰满的肌肉。

  柔软的爪垫在上面乱踩,毫无章法的游玩。

  托马也不恼怒,反而乐呵呵地鼓励小猫更进一步。

  如果是托马的话,恐怕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吧。

  神里绫人的心里闪过这个念头,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正是因为清楚元清的性格,所以他才会选择先下手为强,将这名分抢先占据。

  但现在看来,可以捷足先登的人,不止他一个。

  当这场比赛只有一个人时,冠军会成为他的掌中之物,也会因此稍作携带。

  若是有两个人三个人甚至更多的人时,奖励会成为需要拼命争夺的物品,会给所有人带来紧迫感。

  紧迫感,也可以是恐慌,可以是害怕。

  正是因为这份心情,神里绫人才会冲动般的,答应了那般不平等的约定。

  他也后悔过,但在元清近乎百依百顺的态度下,渐渐地将这件事埋藏进心底。

  他们也曾经有过一段足够亲密愉悦的相处。

  神里绫人用餐时,元清会跟着一起吃,美名其曰:“你的饭菜比我的要好。”

  听得准备饭菜的厨子当场发誓,自己没有因为他是猫而亏待。

  ——厨子一般是家政官托马,他也舍不得元清吃的太差。

  (其实在暗地里,偶尔只能其中一位吃到最好的食材时,托马选择元清的频率算高的。)

  (ps:家主不太在意这些,托马在第一次请示后,得到了将最好的给元清的命令,于是顺理成章的一直这么干下去了。)

  神里绫人处理公务的时候,元清要么在一旁帮他研墨,要么就自己随便找本书看。

  虽然新型钢笔已经传到了稻妻,但三奉行之间的公文还是以毛笔书写为主,看得元清直称——一群老顽固。

  反正绫人的除了公务以外的书写,都是用便捷的钢笔,只有上交公文的那些,才会是毛笔书写,所以元清需要研墨的时间,算不上多。

  也因为他看书的习惯,神里绫人本就丰富的藏书也多了起来。书架上偶尔还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书名。

  比如,《我不是唯一一个喜欢上一对兄弟的人吧》,《在龙与龙之间反复横跳的我该如何自救》,《小猫有多个铲屎官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等等。

  这些书,绫人一般很少阅读。

  不过为了了解元清的爱好,他也看了几本。

  看着书里面极其香艳的描写,绫人有些惊讶。

  没想到,这还是一只色猫?

  绫人苦恼的想,难道自己没让元清满足吗?

  当天夜晚,他就在床上问了这个问题,得到了一个非常肯定的回答。

  猫说,他很满足。

  绫人说,你在说谎。

  于是当晚的时间理所当然的延长了,搞得准备热水的家政官在门外听了一小半夜晚的音乐。

  现在想来,不过是因为占有欲作祟,想要得到更多的东西来填满罢了。

  这样看似亲密无间的日子持续了三个月。

  临近契约上的期限时,神里绫人掩在心底的一切再也无法压抑克制,因而在那段时间,他总是特别粘人。

  在发现元清对自己没有丝毫不虞后,绫人不免妄想,或许自己,可以打破这份契约呢?

  他如此纵容自己,是对他有了感情?哪怕是一点,也是有别于旁人的待遇了。

  就在他沉溺于这美好的幻想时,三月之期结束的后一天,元清提出了离开。

  神里绫人的第一反应是,让青年稍微等待几日,等他将这些事情收尾后,会有个不短的假期可以陪伴对方出行。

  元清在听到这番说辞时还有些诧异。他说不必如此麻烦,把托马借给他一段时间就行,不用为他而更改计划。

  “我是你的伴侣,陪伴你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也是我想尽的义务。”当时的绫人是这么说的。

  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元清疑惑地看向他:“可我们已经不是伴侣了啊。”

  神里绫人还未反应过来,青年又接着道:“当时不是说好三个月的吗?昨日已经到了呀。”

  在这一刻,绫人的幻想彻底破碎。

  他终于明白,想要在这样一个人的心里留下痕迹,成为他永远的羁绊,是多么异想天开的一件事。

  好在他还尽量保持着体面,装作不在意地回答:

  “是吗?你没说,我还真没注意时间,以为我们还是伴侣关系呢。”

  骗人。

  每日面对繁杂公文的神里家主,怎么可能不注意时间,不过是随口编造的拙劣借口罢了。

  只要稍微用心想想,就能将这一层薄薄的伪装拆穿。

  元清欣然接受了这个说法,还关切了一下绫人的身体。

  “是最近事情太多累着了吗?怎么日子也记不清了?”

  “需要我出手帮忙吗?”

  他还是如此的慷慨,如此的乐于助人。

  绫人摇头拒绝了,说自己能处理。

  “不过托马在我手底下还有事情,恐怕这段时间不太方便。”/所以多留一段时间吧。

  元清“哦”了一声,“那就算了,我自己一个人也行。”

  他留下这句话,一转眼就没了人影。

  寂静的庭院中,再也没有猫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