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神里绫人在看到这封信后是什么心情。

  事实上,在得到元清还在这世上、马上就要来到稻妻的消息时,他已经足够欣喜了。

  和其余周目的失踪不同,神里绫人的周目算是和平分手的模式。

  也许托马在知道真相后,会惊讶于家主的放手。

  是啊,放手。

  一个豁达又带着悲剧色彩的词语。

  从结果来看,神里绫人是自愿还是非自愿放手,似乎已经不算重要了。

  从过程来看,这其中又参杂着多少交锋,多少因爱而生的情愫与波澜,大概也只有两位当事人知道了。

  那如果,从一开始,这场恋爱只能维持三个月呢?

  *

  在和元清成为伴侣的最初,神里绫人得到过对方的忠告。

  “我不会和一个男性谈超过三个月的恋爱。”

  那时的神里绫人已经坐拥神里家,即便身上有着卧薪尝胆带来的稳重,却也有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大抵在每段关系开始的时候,那个人都会觉得自己是特殊的吧。

  神里绫人也不例外。

  他自信满满的准备了好几个计划,打算等到时候看情况实施。

  这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对付旁人,他基本一两个计划就搞定。为了维持这段关系,他竟然做了四五个,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

  可那又如何?

  再怎么缜密的计划,再怎么高的成功率,在坚定的伴侣面前,都是一纸空文。

  受限于当初定下的契约,神里绫人只能放手。

  这就是曾经的真相。

  恐怕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吧。

  堂堂神里家主,竟然会在开始的时候答应这份苛责的契约,在结束后也没办法留住人。

  要知道,在稻妻的权贵当中,想要什么,没有什么得不到的。

  生态环境造就了这样的局面,部分“优雅高贵”的贵族,私底下也不知道干了多少龌龊事。

  神里绫人或许是其中的一股清流,但他的事情会被那些人狠狠嘲笑。

  当然,前提是他们能知道。

  神里屋敷早就被管理成了一块铁桶,外人可能连他们家里有只猫都不知道。

  ——因为这只猫吃的饭,都是用人类眼中的食材做的。

  也是因此,在神里绫人仿佛预知一般的打破他们的阴谋时,这些人之间开始流传起,神里绫人其实和八重宫司达成合作的流言。

  知道此事的八重神子:“?”

  她在公众场合对神里绫人也没多少好脸色,怎么就成盟友了?

  深谙这些人脑补能力的八重神子并未辩解太多,还是按照原来的方式相处。

  如果她做出极度的厌恶的样子,那些人会觉得自己是在撇清关系,更好的掩藏私底下的合作。

  如果她做出宽和的样子,那些人会觉得自己果然要把这合作端上台面了。

  如果她……

  总之,既然结果都一样,这件事对她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八重神子选择直接略过。

  给自己加个唬人的盟友,其实也还算行,况且神里绫人那小子也不会真的来找他要消息。

  社奉行手底下的终末番,也不是吃素的。

  *

  将主场换回元清和托马这边,两人都已经用过了晚饭,正准备洗漱入睡。

  炼金术创造的恒温浴缸,简直是泡澡最舒服的工具。

  元清不着寸缕,闲散地躺在浴缸中。

  船上那几天,用来洗漱的大多都是处理过的海水,怎么弄都有股海腥味,让他不得不减少了洗澡的频率。

  现在在陆地上,总算能洗个舒服的热水澡了。

  热气腾腾的水面上,是粉色的绯樱绣球花瓣。

  稻妻也有很多人工培育的玫瑰,但托马认为,还是本土养殖的樱花更加有优势。

  这优势在哪里,元清也感受不出来,反正能把身上的海腥味去掉就行。

  他没有久泡,很快就穿着浴衣从浴室出来。

  托马已经拿着吹风机和毛巾等着了。

  先用毛巾把大部分水分擦干,然后用涂有精油的梳子梳顺发丝,按摩头皮,最后用吹风机最低档把头发吹干。

  这一系列的流程做下来,元清已经昏昏欲睡,是被托马抱着进了卧室。

  他自然是没有做什么,也不敢做什么。

  托马见到过今天下午,元清毫不留情地和身边的男人一刀两断,跟着他走。

  如果他天真一点,可能会以为青年喜欢他吧。

  可托马又不单单只是个家政官,他还会为神里绫人做一些私底下的事情,也算是见过不少的阴暗面。

  天真这样的情感,似乎已经从他的身上剥离出去。

  所以在旁听到他们的对话时,托马第一时间觉得,这是在敲打自己,也在敲打在场的另一位男性。

  他们不可以有更多的要求,他们不能去违反那默认的规则,他们只能在允许的范围内行动,在这段“恋爱关系”中为自己戴上镣铐,把自己锁进囚笼。

  好想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破局的办法。

  浴袍的领口就这样大剌剌的敞开,勾起他的妄想,却做不出实质性的动作,反而还将领口拉紧,盖上了被子。

  托马深吸一口气,转身打算出门。

  房间里的灯已经被他熄灭,漆黑的一片。

  看不清任何事物的房间里,只能用耳朵去听,去感受自己正在加速的心跳。

  托马点起一盏小灯,从床边起身。

  刚刚转身,他的衣服后摆就被拉住了。

  在这片空间中,拉住他衣角的人,只能是元清。

  霎时间,托马愣住了。

  他的脑子乱糟糟的一片,不知道青年这个举动的用意是什么。

  他的过去太过卑微,卑微到连那点龌龊的念头都不敢想,也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大概是看他没有动作,身后又传来了衣物和被子摩擦的声音。

  有人半坐起身,从后背抱住了托马。

  即便有着衣料的阻隔,托马也能在心里勾勒出大概的模样。

  元清的脸…正贴在自己的后腰处,他的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腹肌,似乎有往下的趋势。

  托马咬着牙,身体开始颤抖。

  他试探性地发出声音:“大人…是需要我来做什么吗?”

  托马听见黑暗里传来一声轻笑,紧跟着是一句话。

  “托马,转身,坐下。”

  他依言照做,手里的小灯在元清的引导下,放在床铺的一边,散发着幽暗的光芒。

  习惯了这片黑暗后,托马能看见近在咫尺、模模糊糊的脸。

  头发柔顺的披散着,遮住领口的春光。刚刚被他合上了领口又因为动作而敞开,露出大片白腻的肌肤,上面还有别人留下的痕迹。

  托马的呼吸变得沉重。

  但这似乎只是个小菜。

  面前的青年扯开腰带,让松垮的浴袍挂在臂弯处,一切都在黑暗中袒露。

  他凑近托马的脸,在男人耳边轻语:“托马,来做你最想对我做的事情。”

  “你看到过,对吧。”

  “多年前的那一次。”

  压在心里最深处的秘密和妄想被揭穿,托马的脸上浮起一片红晕,在黑暗中看得不太真切。

  他的反应显然取悦了面前的青年,获得了一个湿漉漉的吻。

  “你怎么不动呢?”

  “还是说,不喜欢我了?”

  托马立刻否认:“不、不是,只是…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我没想到,大人您愿意…愿意和我……”

  他卡壳了,不知道如何去描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愿意和你做/爱?”

  “嗯?”

  过于直白的回答刺激着托马,让元清被对方直接推倒在床上。

  托马咽下口水,最后确定了一次,“您真的愿意和我,做这件事吗?”

  他想,就算元清在这个时候拒绝,他也不想放开了。

  元清摸上了他的金发,回答他:“你以为我是衣服都穿不好的废物吗?”

  以问题来回答问题,是他一贯的风格,但托马明白了。

  ……

  最后,以家政官又打扫了一间卧房、连夜清扫浴室和卧室、清洗床单结束。

  他想,大概没有人能拒绝元清吧。

  就连家主,不也在当时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完全没有外人眼中的成熟与稳重,绫华小姐还经常用这个来打趣家主(不过在元清走后就没提了)。

  托马连夜处理完这些后,休息了不过三小时,又开始准备元清的早饭。

  晚餐有晚餐的食谱,早餐有早餐的食谱,确保能让青年在这段时间,只要有条件,就能吃的不重样。

  他已经两三年没有为青年做过饭了,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的让元清尝尝自己的手艺。

  托马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对方眼中特别的那一个。

  正因为起点足够低,他才会为任何一点和元清有关的事物而感到兴奋与喜悦。

  不论是冷落还是热情,他都会始终如一地和对方相处,直至分别。

  托马会用这份偷来的时光,回味一辈子的时间。

  他有些庆幸,自己这些年没有疏忽武艺的锻炼,能够应付稻妻的大部分魔物。

  如果打不过,那他会拖住魔物,让元清先走。

  此时的托马并不知道,这次的同行,不止有他,还有一位他已经认识的人。

  不过在这段旅程开始之前,他还是能享受一段独处的美好时光。

  在接近正午的时间,元清总算从卧室中走出,享用家政官精心烹饪的料理。

  如果去别得国家也能带上托马就好了。

  这么好的手艺,恐怕也没有谁可以复刻了吧(专指鱼塘范围内的人/生物)。

  摩拉克斯倒是有手艺,就是做的太慢了。

  他们用完这顿不知道称作早饭还是午饭的一餐,准备朝着鸣神岛出发。

  元清要先去神里屋敷拜访一下,在稻妻城内补充各种用品和食材,确保路上资源的充足,然后再在空的领导下,前往渊下宫。

  这么一算,到时候似乎是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