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临时住所的房间中,托马郑重地拿出怀中的信纸,用小刀挑开金黄色的小狗漆印,从里面抽出了一张信纸。

  他从未有过如此的欣喜若狂的情感,也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心里那一点隐秘的胜利感。

  这是他第一次、第一次先于家主,得到了元清的消息。

  【托马,见字如晤: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当还在须弥,处理好这里的事情之后便会乘船前往稻妻。

  不知道计划进展的还顺利吗?我给空下了委托,他和身边的那位戴因先生会全力配合你的。

  稻妻的锁国令和眼狩令他也会帮忙。空说他什么都能干,只要奖励报酬到位就行,我记得我的小金库是交给你保管的,把里面的粉蓝色石头拿出来作为报酬吧。

  另外,里面的摩拉你也可以随意取用,如果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鸣神大社的八重宫司应该…应该会帮忙吧,她算是欠了我一个人情,对吧?

  对了,你身上的休假额度还有多少?我希望来稻妻的时候,能够有你在身边帮忙可以吗?

  ……

  这个要求对你来说会不会太过分了?如果不可以的话,可以帮我引荐一下那位声名在外的荒泷派老大吗?

  你是知道的,我对魔物没什么还手之力,护盾要是开不出来的话,就是死路一条。

  另:希望我来稻妻的时候,你能为我戴上它。

  元清留】

  短短的三百字信件,托马却反反复复地看了十来遍,手指拂过每一个文字,专注地仿佛能够领会到元清当时写信的心情一般。

  这个字的墨点有些重,看来是不知道写什么,所以又习惯性地加重了吧。

  这个字的开头墨迹很淡,是不是又在写信的时候啃笔头了?

  这几个字都格外潦草一些,是不是受到什么影响了?

  托马选择性的不去看最后两段话。

  终末番地人到处都在,他作为家政官,对这件事再清楚不过。

  可他也知道,家主的工作有多繁忙,绫华作为白鹭公主,也有自己的事情。

  所以…所以陪同元清的工作,交给自己,不是再合理不过的吗?

  托马难得庆幸,感谢从前的自己没有显露出一点觊觎来。

  家主曾经问过他,作为一个蒙德人,为什么会不自主的避开他和元清的相处。

  在其余几个国家人的眼中,蒙德作为以自由闻名的城市,应当是个开放自在的城市,而作为在蒙德长大的托马,应当也是如此才对。

  托马还记得,自己当初是这么回答的。

  他说:“我确实是蒙德人,但入乡随俗嘛,万一我的习惯在这里是个忌讳怎么办?”

  当时托马还举了个例子。

  “邻国璃月的岩神很受爱戴,几乎到了奉为天神的地步。我在蒙德可以直呼风神巴巴托斯的名字,能听到有关他的各类诗歌。”

  “但在璃月,这似乎是一种不太尊敬的行为,他们的衍生文学也都以各类志怪为主,不会像我们把风神本尊也编进爱情故事里。”

  神里家掌管社奉行,在稻妻锁国之前,除了国内的本职工作外,还需要担负起和各国机构交流的工作。

  对于托马口中的一些事情,绫人也略有耳闻。

  他虽然觉得这个答案不太对,但也足够合理,便没有深究追问下去。

  刚刚稳定下社奉行的家主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就连和恋人相处的时间也都是从缝隙找来的。

  浓情蜜意的时刻,绫人难得大意的忽略了潜藏于身边的威胁,只是沉浸在事业爱情双丰收的喜悦当中。

  大权在握,完全掌控社奉行和终末番,身边又有一位美丽动人的恋人。

  除却双亲的去世,彼时的神里绫人,确实是一位圆满的男人。

  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曾经送上门的小猫长大了,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谁都留不住他,包括外人眼中甜蜜伴侣的另一位。

  这件事,对于绫人来说是痛苦的。

  可对于托马来说,既痛苦又轻松。他痛苦于心上人的离去,轻松于自己再也不用夹在两种冲突的情感中挣扎。

  曾经的恩情让他在无形中被束缚手脚,不敢开口,也不能开口。

  但现在…现在是对方主动邀请了。

  托马努力说服自己,他是去服侍夫人,负责保护夫人的安危的。

  只要夫人不进一步,那他会永远恪守在原地,做好自己的家政官。

  跳跃的烛光下,托马正小心地将信纸收进信封,放在了最贴身的衣物夹层中,椿花样式的发饰,也被他收进了最安全的地方。

  他开始期待,见面的那一天。

  ——

  空感觉,这趟稻妻的旅程,似乎有些过于顺利了。

  在蒙德和璃月的时候,他都当了一回通缉犯,还要被迫扯进各种事情,最后还要和人打上一架才能结束。

  但是在稻妻…他竟然没有被通缉?

  不,不能这么说,应该是他没有被官方机构正式通缉。

  ——因为通缉令被社奉行给拦下了。

  他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社奉行能拦下通缉令,却没有拦下锁国令和眼狩令。

  “因为通缉令只是天领奉行的意思,而锁国令和眼狩令,都是将军的意思。”

  木漏茶室中,神里绫人解释道:“我和绫华能做的,不过是稍微照顾一下那些被欺压的人罢了。”

  空得到了解释,眼光无意间看向了绫人腰间的神之眼下垂挂的金色流苏。

  他揉了揉眼睛,不确定的又看了一眼。

  金色的流苏中…好像掺杂了一些银白色的东西?

  说实话,现在再看到什么银白色的东西,空都会想到一个人。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对面的神里家主,开始和曾经见过的一些人对比。

  体型、身高、外貌、神之眼等等,似乎都像是元清会下手的菜。

  虽说在来到稻妻之前,看到元清对稻妻的局势如此了解,还拿出了一份信物的时候,空就做好了这里也有对方感情债的准备。

  可他又想到离岛时,“地头蛇”托马的反应……

  不会、不会是和凯亚还有迪卢克一样,两个都收了吧?

  元清没有和上述两人在一起的意思,但在空看来,只要他点个头,恐怕那两兄弟会毫不犹豫的掺和进来。

  空盯着面前的茶杯,暗自沉思:原来他喜欢这种混乱的纠葛吗?

  至于璃月为什么没有,大概是因为那几个人都没什么交集吧。

  如果有交集的话,璃月的修罗场大概还要更加的猛烈。

  ——

  神里绫人没想到计划会如此顺利。

  他和绫华筹划了许多,一环接一环的计划会让旅行者空愿意去反抗眼狩令和锁国令,但唯独没算到,元清有一次出现,帮了他们。

  从空的口中得知,对方曾经给他下了个委托,希望他能接触稻妻如今颁布的眼狩令和锁国令,同时自己也要在一切结束之后前往稻妻。

  当然,空没有把那封信也说出来。他自认为是个很靠谱的委托人,不会轻易向无关人员泄露信息。

  神里绫人只知道一切结束后,元清会来到稻妻。

  他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他还有什么话要带过来吗?”

  空摇头。

  旅行者并不知道从前元清和神里绫人的关系,但心上人不牵挂自己,总归还是难过的。

  他对绫人微微伤心的表情并不惊讶。

  不过,浅蓝色头发的青年又很快振作起来,和绫华一起问了元清的近况。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

  空纠结地喝了一口水,和一旁还在吃吃吃的派蒙对视一眼,决定轻轻点过。

  不然他怕一会儿给他们泡茶的水,是面前三人流的眼泪了。

  “元清他、他在进行一项伟大的事业!所以他需要去各个国家认识很多人,然后集结他们的力量,去完成这个目标!”

  至于那些情情爱爱的,对他估计不算重要。

  在此刻,空难得庆幸,戴因不在其中,不然他的话就要被拆穿了。

  ——托马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绫人大概也知道,如今他和空不算熟悉,问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将空间留给比较熟悉的绫华和托马后,他先一步回到神里屋敷。

  书房内,他召见了终末番的部分成员。

  “去守着离岛的港口,如果有这个人的消息,立刻报过来。”

  那名成员努力睁开沉睡的眼皮,记住画像上的人后,“嘭”的一下离开了。

  早柚知道,这种另外的任务会比寻常的职责要多很多很多摩拉,所以她没有拒绝。

  如果拿到这笔钱,她就可以休息一段时间,好好睡觉,然后早日长高!

  而且这任务也不难。

  早柚已经嗅过了目标遗留的味道,她可以睡着盯梢,完全没问题!

  ——

  等托马回到社奉行后,他单独面见了神里绫人,并将那封信和信物一并交了上去。

  他是忠诚的家政官,也是沦陷在感情中的普通人。

  现在,他所要扮演的,只是一个忠心的下属。

  托马告诉自己,你要惶恐,你要不断的推拒,你不能太过急切。

  你要衷心的为家主的情感“添砖加瓦”。

  金发青年垂下头颅,跪坐在下方,等待上方的回复。

  神里家并没有这样的规矩,但现在的他,必须如此。

  绫人还未开启手上的信件,有些惊讶的让他起身,推拒之下,他无奈地打开信封。

  先看到的是那个印着小狗的漆印,绫人觉得有些不对,但还是拆开信封,抽出信纸,一目十行地读完了里面的内容。

  这一回,他依然让托马起来。

  “托马,你也知道我的工作量,他找你,确实是再理所当然不过了。”

  托马没有抬头,但他知道,家主此刻的表情绝对不是什么真诚的笑容。

  神里绫人很生气,但还是选择遵从元清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