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

  谢盈霜自从被遣散出宫后,谢家便没安宁过。

  谢盈霜很清楚秦宴对谢家并无什么好感,不仅因为谢家这几年来做的那些霸占民田贪污受贿之事,还因为谢家曾经抛弃了谢妃。

  当年谢妃被先帝打入冷宫,谢家怕被牵连,便迫不及待的跟谢妃撇清了关系,谢妃被关入冷宫后想法子让人给谢家送过信,想让谢家出些银两疏通下宫人,让其对秦宴多照顾几分,毕竟那时秦宴还小,冷宫寒苦,谢妃怕秦宴在冷宫活不下去。

  谢家面上是答应了,也的确入宫塞了银子,但做的却是落井下石之事,让人“好好关照”谢妃和秦宴。

  在冷宫吃冷饭馊饭是常事,但好歹一日三餐,有得吃。可被谢家打点过后,谢妃和秦宴母子两人,一日竟只有一餐,更过分的时候两日甚至三日才有一餐,是要活活将两人饿死。

  谢家的想法很简单,觉得被打入冷宫的谢妃辱没了谢家门楣,本就不该活着了,早些死了也好。

  第二个原因则还是因为怕谢妃牵连谢家,觉得人一死,先帝总不至于赶尽杀绝。

  而他们想让秦宴跟着一块死的原因就更简单了,怕秦宴长大后报复谢家。

  吃的不够,那些馊饭被谢妃全让给了秦宴,是不好吃,可总比没得吃好,至少能活着。

  而为了不让自己母妃饿死,秦宴钻狗洞出冷宫去偷吃的,皇宫的人向来欺软怕硬,一个被赶到冷宫的皇子,又被谢家特意交待过要给他点教训,所以秦宴哪有什么好日子过。

  什么挨打,钻胯是家常便饭,每日被那些内监宫女欺负够了,他就能讨到一口别人剩下的吃食带回去。

  谢妃知道儿子是为了让她活下去,也知道自己是儿子唯一的依靠,所以什么都能吃,只要能活着就行。

  母子两过了一整年饥肠辘辘的日子,直到谢妃曾救过的一个侍卫升了统领,靠着对方时不时地接济才好过些。

  那些日子太苦了,所以秦宴十岁还不如人家七八岁的小孩儿高,不过至少活着,后面还可以跟着侍卫习武。

  至少活着,是那段时日里,秦宴和他母妃最常说的话。

  但好景从来不长。

  无论是在谢家看来,还是在当时薛贵妃看来,这母子两的命都太硬了,他们不喜欢这样的。

  谢家打算把事情做得再绝一些时,薛贵妃出手了,然后不堪受辱的谢妃自己一头撞死,秦宴出了冷宫,过上了人过的日子,不受宠,可也是个皇子。

  在秦宴登基的时候,谢家曾无数次庆幸,当年不是他们先动的谢妃,不然秦宴肯定第一个就会拿谢家开刀。

  毕竟当年那些侮辱过他的宫女内监还有侍卫一个都没能活下来,便是提前死了的也叫秦宴给挖坟扬了骨灰。

  谢家为自保,在秦宴刚登基的时候积极站队,把女儿送进宫,以此来讨好秦宴。

  起初是很小心谨慎,可随着秦宴不断封赏谢盈霜,让她成了后宫唯一的贵妃,还对谢家委以重任,谢家觉得秦宴需要依靠谢家来坐稳皇位,意识到了自家的重要性后,心就大了。

  心一大,胆子也跟着变大,再做起某些事来,自然也就放开了手脚。

  在秦宴忙着跟肃王一派人斗来斗去时,谢家已经敛了数不清的家财,养了好多人,护卫,杀手,还关照着下头有用的官员,企图成为第二个薛家。

  直到一道圣旨下来,把谢盈霜这个贵妃遣散出宫,谢家人才开始意识到皇上并未有多在意他们。

  谢盈霜闹着让父亲祖父在朝堂上联合人给秦宴施压,让他把遣散后宫的圣旨收回去。

  才刚计划好,秦肃就被关了,朝堂上吵的都是跟放不放肃王有关的事,谢家人压根没开口的机会。

  原想着等肃王的事情过了再提,可没想到秦宴竟然要斩了薛太后,还不让在朝堂上提国事以外的事。

  这个时候,谢家也反应过来了,连薛太后皇上都说杀就杀,其他人还有谁他动不得?

  自以为做事很小心的谢家也慌了,开始思索怎么躲过皇上的这轮清算。

  “杀了薛尧!”

  整个谢家,只有谢盈霜跟他们想的不一样, “一定要杀了薛尧,若不是那个贱人,表哥绝不会遣散后宫,都是因为他!”

  谢盈霜现在只想重新入宫,继续当她的贵妃。

  她知道谢家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但又总忍不住想,表哥屡次册封她,满后宫只她一人是贵妃,独有的尊贵,表哥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意她。

  只不过如今被薛尧那个狐狸精贱人迷了眼,只要除掉薛尧,一切都会回到从前的样子。

  看着家里其他人担心的不行,谢盈霜更加意识到自己贵妃之位的重要性,她迫切的想要回宫,只要她坐稳贵妃之位,表哥就会看在她的面上,对谢家从轻处置。

  她也会让家里人改正错误,不会让表哥为难的。

  不知是不是秦宴毫不留情将她赶出宫,谢盈霜受了些刺激,脑子里每日想的都只有这两件事,杀温尧,回宫当贵妃,再装不下其他。

  “要不试试看?”谢父向自家老爷子,也就是谢盈霜的祖父提议。

  谢老爷子是大渝朝有名的大儒,学生众多,向来清高。

  他自己不沾染钱财之事,但也不会拦着家里人,毕竟他的清高需要足够的钱财来维持,这偌大的谢家也需要一代代地传下去,总得在有机会的时候多积累些家业。

  只不过事到临头,让他来处理这些他眼中的俗事,他便不耐烦。

  板着脸道: “有把握就去办,可别再像当年那样了。”

  他说的是当年下手太慢,没让秦宴死在冷宫的事。

  谢父应了声, “爹放心,儿子早不是当年了,”他觉得当年他还是太心软,现在绝不会了。

  更何况要杀的不过是个挡他们谢家路的外人,为何要心软。

  事情就此定下,谢父去安排人,同时交待女儿好好养身子,回来没多久,整日不是哭就是闹,哪有之前娇艳,重新入宫也难得皇上喜爱。

  “女儿知道了,劳爹爹为女儿操心了,”想到薛尧即将死,谢盈霜觉得自己不用养,现在就好得很。

  谢家计划着对温尧下手,温尧这边也在跟秦宴商量,下一个是秦肃还是薛盛远。

  秦宴摇头,说不急, “朕答应过母妃,所以不能杀秦肃。”

  温尧眨眼, “总觉得你在憋什么坏水。”

  “爱妃果然懂朕,”秦宴扬起嘴角,他最近很爱笑。

  “那爱妃不如猜猜,朕想做什么。”

  温尧道,这还不简单,借刀杀人呗。

  秦宴: “不,朕准备让他们自相残杀。”

  手段不新鲜,好用就成。

  温尧对此十分好奇,拍拍秦宴胳膊, “展开说说。”

  “朕只需对薛盛远说,让他给朕办件事朕便给他薛家留个后就成。”

  薛家如今走投无路,全死和能活一个,薛盛远知道怎么选。

  秦宴现在不动这些人,就是在折磨他们,明知头顶有一把刀,随时都可能掉下来,而在刀没掉下来之前便要一直提心吊胆,薛盛远如今就是这样。

  “为了留下薛家血脉,杀一个让他们薛家陷入如此境地的人,薛盛远为什么不愿?”

  秦肃又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在外面有人,只是之前忌惮秦宴的反击才暂停了对官员家中孩子下手的事,可如果得知薛盛远要杀他,秦肃难道会坐着乖乖等死?

  他现在是斗不过掌握全局的秦宴,可不见得就拿不下薛家。

  双方人都死得差不多了,秦宴就可以坐收渔利。

  温尧听完表示, “果然是坏水。”

  “那这两人不动,你打算朝谁下手?”

  “朕先带你见个人,见完再告诉你。”秦宴起身,拉着温尧出门。

  人被带进了宫,一同而来的还有温渝,温尧立马就猜到了对方身份,那个当年将他从大火中抱出来的温家亲卫。

  十七年过去,对方已然老了。

  满脸皱纹风霜,两鬓已白,双手粗糙还有裂口,看着日子过得极苦。

  对方在看到温尧的时候,惊讶过后便红了眼, “小公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小人赵升给公子请安。”

  温尧上前扶人, “快快请起,赵护卫你是我的恩人,该我谢你才对。”

  温尧拱手,对着赵升郑重一拜。

  赵升忙说不敢,铁血汉子快哭得不能自已。

  他情绪激动,说起了自己这些年怎么过来的。

  “小人当初离开盛京的时候遭人追杀,被砍了好几刀后滚下山崖,幸好被崖下的一对老夫妻救下。没成想刚养了几日伤,追杀的人又来了,老夫妻为小人丢了性命。”

  赵升提及往事,满目悲伤。

  温尧他们听着,都没插话,赵升所说如同身体表现出来的那般,很苦。

  他隐姓埋名,居无定所,从不敢在一个地方长住,就怕有追杀找到他,还会牵连无辜之人。

  这些年赵升一直是孤身一人,全靠打猎为生。

  他一直关注着朝廷的消息,盼着薛盛远早死,盼着有朝一日温家旧事能重见天日,还温家一个公道。

  秦宴的人找他,也是费尽了力气,既不知寻人的方向,又怕被薛盛远的人察觉,所以从年初找到入冬才有消息。

  如今人来了,证人有,待还在边关的温家旧部入京,便是真相大白之日,是薛盛远的死期!

  “要过年了,还有半月。”温尧说。

  秦宴握住他的手, “来得及,朕说过不会让他们过年,就不会。”

  温尧偏头朝他笑, “我信你。”

  他再等半个月,世上便再无薛尧,只有温尧。

  温尧跟温渝说了会儿话,送她和赵升出宫后,温尧想起自己之前问的那个问题。

  “所以,下一个人是谁?”

  秦宴眼睛看向远方,仿佛看到了很久之前的事,他淡淡吐出了两个字, “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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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