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肃在等秦宴来求他,他不信以秦宴的聪明猜不到这下毒刺杀之事是他所为,除非他毫不在意他那个给他立了大功的昭仪。

  可没想到召见的消息没传来,传来的却是薛太后身子不适疑中鸠羽之毒的消息。

  秦肃当场捶了下桌子,询问报信的侍卫, “消息可属实?”

  “禀王爷,属下只知消息是从长青宫传出来的,真假不知,早朝过后,皇上去长青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他刚走长青宫就命人去请了御医,然后长青宫就被封了。”

  “备马,本王要进宫,”秦肃攥紧了拳头,眼神透出凶狠,什么真假,这分明就是秦宴放出的诱饵。

  一路上秦肃表情都很严肃,沿路从宫中内监和宫女递来的消息中,他确认太后就是中了鸠羽,这鸠羽之毒,只有制毒药者方可知怎么制解药。

  秦宴就是在逼他,逼自己交出解药,逼自己跟他做交易,除非自己能眼睁睁看着母后死。

  秦肃是直接冲进承明殿的,秦宴在批阅奏折,时不时狎一口茶,看起来十分悠然。

  秦肃怒目而视,并不行礼,张口便骂, “疯子!秦宴你这个疯子!”

  秦宴放下奏折,弯了弯唇角, “朕就是个疯子,这事你不是很早就知道了吗?”

  “皇兄可喜欢朕送你的这份大礼?”他笑意盈盈地询问秦肃。

  秦肃气息粗重, “你别忘了,母后是太后,倘若让人知道是你将她害死的,你让满朝文武,让天下百姓如何看你?”

  秦宴点头, “好问题,可薛昭仪也是你嫂子,你毒嫂子便不怕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唾骂了?”

  “他不过是个昭仪,是个下贱的庶子,皇上以为除了你,能有几个人在意他是的死是活!”

  “有朕在乎就够了!”是不容质疑的语气。

  “一个朕抵得过千千万万个你,一个薛尧便也胜过千万个薛太后!”

  他在陈述温尧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秦肃除开心中的震惊,不可置信,只剩下满腔的愤怒, “疯子,当真是个疯子,大渝迟早要毁在你这个疯子手中。”秦肃气红了眼,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暴躁。

  与之相比的便是秦宴的平淡, “无妨,待到毁了那天再说。现在皇兄该想想到底要保谁。”

  李长英适时进来回禀消息, “皇上,人已至左相府,只等皇上下令。”

  秦肃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又想做什么?”

  秦宴好心替他解答, “你以为朕让人制毒,只打算毒一个人?”

  秦肃脸一白,意识到了秦宴是什么意思,脚沉重地退后一步,望着秦宴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觉得疯子都不足以形容这人。

  他不仅疯,他还足够狠,暴戾。

  秦肃突然苦笑出声, “本王现在明白为何三年前会败在你手上了,明明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这边,本王却败在你一个冷宫皇子手中,比起心狠手辣,是本王输了,是本王输了啊。”

  秦肃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满满的不甘,甚至还有几分凄凉。

  “你的确输了,以后,你也不会是朕的对手。”

  “好了,皇兄该做选择了,”秦宴换了本奏折批阅。

  秦肃沉静下来,质问秦宴, “若本王谁都不选呢,无论你用多少人来威胁本王,可本王偏偏就要那薛尧死,你又当如何?!”

  秦宴抬头看了他一眼,面色依旧平静,回答他的问题, “不会如何,只是让这世间多些亡魂而已。”

  “秦宴!你如此残暴,就不怕将来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吗?”

  秦宴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着,皇兄提前与阎王爷联络过,这就知道朕死亡后会下地狱了?”

  就是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让秦肃觉得难以忍受,而原本该他这样的,该他看着秦宴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地求自己给薛尧解药。

  秦肃想不明白,怎么跟计划中完全不一样。

  他提出要求, “我要见薛尧,我要跟他说话。”

  “可以,”秦宴答应下来。

  时间已经过去五日,温尧从最开始的不舒服,出汗发烫到现在已经完全昏迷不醒,全靠御医的药暂时拖着,御医说最多还能撑两日,两日后若还没拿到解药,便是神仙也难救。

  秦肃看见温尧时,他便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若不是还有呼吸,当真像极了一个死人。

  脸色惨白毫无血色,脸颊消瘦像被吸干了精气,嘴唇手指发青,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真的命不久矣了。

  秦肃看着人,又笑了, “皇上,你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在乎这个薛家庶子,因为他能帮你造盐,能帮你稳固江山吧。”

  “哦,不,应该还有别的,本王听说最近盛京出了样叫肥皂的新东西,不论是百姓还是官宦人家都争着抢着买,朝廷的国库也多了好大一笔税银,这也是薛尧想出来的吧。”

  “你看,你做了三年皇帝,国库一穷二白,还不如一个薛家庶子三言两语出的几个主意,就帮你解决了这天大的麻烦,你舍不得他死,他对你来说太重要了。”

  “可你看,他现在离死不远了呢,你想要解药,本王当然可以给,三日后,本王一定给你,如何?”

  不论是言语还是神情都充满了挑衅。

  秦宴转头,突然笑了, “朕说过,他死了,有的是人给他陪葬。”

  “朕猜皇兄是想拉拢朕的昭仪吧,那不知太后和薛相是否曾告诉你,他们一个差点把人打死,一个险些将人毒死,薛尧得是个多傻的傻子才会与你狼狈为奸?”

  “那又如何,”秦肃全然不将那些事放在心上, “不是没死嘛,可这次不一样,没有解药他必死无疑,就算你是皇帝也一样护不住他。”

  “不急,咱们慢慢等,等到第七日,人在回光返照的时候会醒来,本王相信他会自己作出选择的。”

  秦宴能威胁他,他自然能威胁秦宴,冷静下来的秦肃很快思索好对策,他的优势就在于薛尧会比其他人先死,秦宴比他更迫切的想要拿到解药。

  秦肃越过秦宴往外走,只给他留下一句话, “秦宴,本王等你来跪着求我,就像当年那样。”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擦过,却最击人心。

  秦宴仿佛没听到般,接过宫女递来的手帕替温尧擦脸擦手, “下去。”

  这些日子以来,他性子越发冷了,今日与秦肃的那番较量,说的话比之前几日加起来还多。

  宫人依次退下,秦宴盯着温尧看了半响,也只说了句, “朕也不知与你说什么。”

  那些什么会好起来,让他睁开眼醒过来的话,他当年对着躺在他面前的母妃说过,只是没有任何回应,只留给他一具逐渐在掌心凉透的尸体。

  从那以后,秦宴便再不叫人醒来了。

  他知道不会有人听他的话,他也唤不醒任何人。

  “前头你初入宫时朕说过你命大,那这次再命大一回,你不是奉行有仇必报嘛,到时你自己去报仇,朕调人给你用,朕行一次善,不与你做交易了。”

  “昨日盛京城外的大和尚入宫来看过你,他说你是大渝的生机,是天下百姓的希望,命不该绝,朕想着出家人不打诳语,他说的该是真话吧。”

  “好了,朕再等你两日,你安心睡,不论结果如何,朕都会让人付出代价的。”

  疯子做事向来不计后果,况且本就是一直想铲除的人,不如就借机都收拾吧。

  在薛太后中毒的当天下午,左相薛盛远也中毒了,次日,薛家大小姐肃王未婚妻遭殃,并无医可看。

  秦宴不在封锁长青宫,允许宫人自由出入,杜嬷嬷心急火燎的出宫去了肃王府,求肃王想法子救薛太后。

  杜嬷嬷告诉秦肃一个从御医口中说出来的消息, “御医说,若无汤药吊命,娘娘熬不过三日。”

  与此同时,左相府的人也来了,同样是求秦肃救人。

  秦肃不由想起自己在秦宴面前放的狠话,苦笑起来,不坐上龙椅,就永远棋差一招要被秦宴掣肘。

  秦肃两方的人说: “回去吧,本王会处理此事。”

  他不能向秦宴妥协,不然就彻底输了。

  杜嬷嬷等人离开后,秦肃招来幕僚,下人却在此时来报, “王爷,宫中的人站在门外。”

  秦肃想起,昨日李长英向秦宴禀报,说人到了左相府门口,只等下令,看来今日是轮到他了。

  秦肃手一挥砸了全部茶杯,这还不够,他开始摔花瓶,屋内有什么摔什么,不过片刻,已是满屋狼藉。

  秦肃赤红着双眼质问幕僚, “难道本王就非得向他服软不可吗?”

  “难道本王就只剩这一条路可走吗?”

  “难道本王就永远都得棋差他一招吗?”

  “凭什么,凭什么?他不过是个从冷宫出来下贱货,凭什么现在能骑在本王头上!”

  幕僚并未被秦肃这疯狂的模样吓到,他只陈述自己关于此次事情的应对之法, “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解药得给。”

  “只是给什么样的解药,可以由王爷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