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有初他们来得比较早,还没到吃饭的时间,俞安便带着颗颗去看苏楠的孩子,不打扰他们叙旧。

  “罗兄,你这消息可真够灵通呀,我前脚刚升官,你的邀贴后脚就来了。”应有初盘腿坐在软垫上说道。

  罗平边替应有初倒茶边说,“我猜到了。”

  “昨日我爹刚回京,圣上就马不停蹄地将他召进宫里问话。”罗平不急不缓地将倒好的茶推给应有初,微微一抬手,示意让他尝尝。

  应有初执杯浅啖了一口,口感清香,香气淡雅,竟一点都没有陈茶的味道,“嗯?这是今年的新茶?”

  罗平点头,应有初有些不信,“现在就出新茶了?”

  “这是嘉信的第一批毛峰,家父回京路过嘉信所得。”

  应有初了然,嘉信海拔低,气候偏热,这个时节出新茶也不奇怪,“挺好,等会我走的时候记得给我打包一罐。”

  白嫖怪的应有初想了片刻,厚颜道,“给我两罐吧,家里放一罐,工部也要放一罐。”

  “嘉信毛峰产量本就稀少,我也仅得了三罐,你竟想分走我两罐?”罗平瞪着眼睛说,“剩下那罐我是要分给柳南兄的。”

  “柳南一个大老粗,他喝得来什么茶,不如给……”应有初在罗平越来越鄙夷的眼神中止声。

  “行吧行吧,一罐就一罐,刚才你说到哪儿了?”应有初回归正题,两个关系好的人在一起,话题总能莫名其妙的歪走。

  罗平想了一会儿,继续道,“不说笑了,方才说到昨日圣上召见家父。”

  “家父去岁监管锦江一带漕运,锦江下游正好流经崚南,家父恰巧在那边暂住了两月。”

  应有初听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忍不住笑起来,“圣上召见罗伯父可是为的孙大人?”

  罗平颔首,一本正经的说道,“正是,圣上问了家父许多关于孙大人的事,家父都一一如实回答。”

  应有初看着罗平一脸正气的样子,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这谁能想到呀,圣上做背调竟然做到令尊上了。”

  “什么是背调?”罗平好奇。

  应有初边笑边解释,“就是背着当事人悄悄调查的意思。”

  罗平也被他感染到,眼里带着笑意,也不装了,“正是因为这样,我立刻猜到你要升为工部尚书了。”

  老皇帝可能想着罗父刚回京还来不及了解京中的局势,那他说的话可信度自然就高上许多。

  不过谁能想得到,罗家和应家早就好得跟一家似的,况且罗父虽不在京城,但以他的人脉,想了解京中局势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应有初有的时候还需要罗父帮他打探消息呢。

  罗父一进宫听出老皇帝的意思来,可不一个劲儿的帮应有初说话嘛。

  “改日我定要带着大礼登门感谢令尊。”应有初笑道。

  罗平挥手,不以为然道,“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再说了你能有什么好东西?”

  应有初的性子他们很清楚,一有什么好东西,或者自己研制出什么东西后,总是能第一时间找他们显摆,基本那个时候,他们人人有份。

  应有初被罗平说得哑口。

  老皇帝的圣旨已下,应有初当上工部尚书是板上钉钉的事,而调回京的孙大人也不好再遣返回去,于是在京城做了一个言官,天天和应有初对着干。

  应有初也不惯着他,常常把人怼得脸红脖子粗的,看戏的人每天都生怕孙大人会被应有初气出个好歹来。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很快来到了盛夏。

  暑热难当,古时的烈日丝毫不输现代,只是现代还能吹空调续命,而大越什么都没有不说,衣物还十分繁琐,每到夏日,就是应有初最难熬的时候。

  其实太阳平均的晒到了每个人,而应有初这么难熬也是有原因的。

  夏季的大越子民,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换上一种开裆的袴,虽然要穿外衣遮挡,但应有初无法接受当众挂空挡,并对那些穿开裆裤的人表示不解。

  就这么晃来晃去的不难受吗?

  应有初不理解,但表示尊重,反正自己是不会穿开裆裤的。

  好在老皇帝带着一众妃嫔去行宫避暑,他们也不用上朝了。京中的事务则是交给桓王和姬景璃代理,不过老皇帝仍然手握行使大权。

  这天,应有初沐休在家,俞安看中了城郊的一处庄子,他今日约着苏楠和周红珠去看。应有初还想跟着去,却被俞安无情的拒绝了,让他在家带孩子。

  中午时分,颗颗正在午睡,应有初执了一本书坐在树下的秋千上纳凉,正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没过多久就被树上的蝉鸣吵得不厌其烦,抄起地上的竹竿就打蝉。

  朱阳前来通报时就看见自家大人十分不雅的一边爬树一边打蝉。

  他轻咳了声,“应大人,宁王殿下有要事相商,邀您去宁王府邸一聚。”

  应有初丢下竹竿,整理衣裳,“行,你先去套马,我去更衣。”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进屋换了身衣服的功夫就热得他一脑袋的汗水,他望天长叹一口气,太热了,啥时候能下场雨降降温呀。

  应有初走之前和应财说了声,“爹,我出门有点儿事,您帮我看着点颗颗,晚饭前我就回来。”

  应财闻言放下手中的竹篾,爽快道,“行,你放心去吧。”

  应有初瞅了眼应财手里正在做的小号凉簟,显然是做给颗颗的,他不满道,“爹,您也太偏心了,颗颗都已经有两床您亲手做的凉簟了,您还给他做,而我们现在用的还是您在桑定村做的凉簟。”

  应财嘿嘿一笑,“颗颗房里的贵妃榻还缺一张,我这会儿闲着就给他做了。”应财拍着儿子的肩膀,“凉簟还是用久了的舒服,你们用那一张也够了。”

  应有初瘪嘴,他爹的心都偏到姥姥家了。

  “爹,您别太宠着颗颗了,当心以后长歪成纨绔子弟就不好了。”应有初提醒道。

  真不是应有初夸张,应财对颗颗的偏爱用溺爱形容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比方说,前两日颗颗午睡,应财就守在一旁,给颗颗扇了一中午的扇子。

  应财被他说得不耐烦,催促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应有初刚被应财推走,他转身就去屋里拿蒲扇了。

  宁王府邸。

  “出什么事了?这么紧急。”应有初问道。

  “边疆传来的急报,有人在军饷上作假,引起众将士不满,纷纷就地起义,爆发数起暴乱。”姬景璃言简意赅的说道。

  应有初一惊,忙问道,“叶将军那边的情况如何?”

  边疆军心不稳,若此时遭到外敌强攻,就算他们都神机箭在手,恐怕难以抵御外敌。

  叶煜辰回道,“边疆的情况不容乐观,之前家父力压此事,想先平息风波,再将此事上奏朝廷,没想到导致触底反弹,彻底激起民愤。”

  好比你辛辛苦苦拿命换来的工资,拿到手一看,发现是假的,这事搁谁身上谁不气。三人成虎,军中怨愤积多了,自然有人带头抗议,当抗议没能得到正义而是打压后,直接一不做二不休,揭竿起义。

  “叶将军不知道我们的计划?”应有初问。

  叶煜辰摇头,叶将军远在边疆,消息不好传递不说,朝廷中有人贪污铸铜这种事还是知道的人少一些好。

  自打俞安发现新铜的秘密后,他们就一直都在谋划,谋划着如何利用它一举将户部扳倒。

  这事需要一根导火索,若只是普通的民怨,根本传不到老好皇帝的耳朵里,还容易打草惊蛇。只有突发且重大的事件才能引起老皇帝的重视,彻查此案。

  并且他们都不能参与到其中,不然容易会被老皇帝疑心成党争,到时候此案会不会草草了之他们不知道,但就算老皇帝严惩户部,他们也被扣上党争的帽子,他们也在老皇帝哪儿捞不着什么好。

  姬景璃还是想名正言顺的坐上龙椅,不想用什么非常手段。

  故而贪墨新铜的事一拖再拖,直到今天边疆发起暴动。

  这事于姬景璃他们而言好坏参半,好的是,他们不用绞尽脑汁去想爆出贪墨新铜案的导火索了,因为没有什么比边疆将士抗议还引发暴乱更劲爆的了。

  坏的是,戍守边疆的将士军心不稳,容易被敌人趁虚而入。

  “事已发生,我们要做的是好好抓住这个机会,趁机将桓王的户部拿下,”姬景璃有条不紊的分析着,“与此同时,还要加强边疆防守,不能让敌人趁虚而入。”

  “你们来的路上,我已经命人快马加鞭的将此事禀明父皇,务必彻查此事,并上书给父皇,从国库中拿出十万两做为军饷,即刻送往边疆安抚军心。”

  “你们可还有别的看法?”姬景璃询问。

  “殿下行事果断,思虑周全,下官暂时没有别的看法。”陆景时说道。

  姬景璃目光转而投向应有初,应有初埋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十分出神,姬景璃又问了他一声,他都没反应。

  陆景时暗拐了他一下,他才一个激灵的回过神。

  “小应大人在想什么?我叫你好几次都不应。”姬景璃问道。

  “我在想,这些年桓王的势力被我们逐渐蚕食,前不久九殿下还同我们合作,朝中已成一边倒的局势,桓王现在只剩下户部和军候这两个左膀右臂,如果再没了户部,他又会怎样?”

  应有初抬头对上姬景璃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淡淡道,“狗急了会跳墙,那他呢?”

  姬景璃勾唇,“小应大人说得很在理,看来我们马上又有得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