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乌龙让颗颗彻底恐惧上大夫了,现在只要大人一提到“针灸”两个字,他立马变成乖乖宝。

  应有初昨晚才给姬景璃寄出信,以他对姬景璃的了解,并不觉得此人今日就会下山回京,于是他吃过早饭便前往工部上值了。

  果不其然,他用飞鸽传出去信后就没有任何消息了,直到姬景璃原来下山的日子,他才悠悠然的回京。

  彼时已经是十二月中旬。

  姬景璃一回京就马不停蹄地进宫,将求来的长生符献给老皇帝。姬景璃此举的效果也是十分显著,老皇帝看这个儿子越看越顺眼,反观对桓王越加不满。

  翌日,在十日一早朝的朝会上,老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场驳回了桓王提议的新政策,并严厉斥责了桓王,让风光一时的桓王颜面扫地。

  九殿下见老皇帝大改从前对桓王的态度,立马联合手下的大臣集体参他一本。

  近来桓王一党行事嚣张,他手里捏了他们不少的错处,顺势让桓王的一个得力手下被撤职,他还因监管不当被禁足一月。

  整个过程姬景璃都置身事外,却能在打压桓王的同时又博得了老皇帝的好感。

  老皇帝坐在龙椅上,放眼望去看着底下他的儿子们,老三刚刚被禁足,小九又太年轻,于是将年后主持万国来朝的大典也交给姬景璃全权处理。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招姬景璃百试百灵。

  万国来朝的主持机会无疑是在万国面前宣告谁才是最有可能成为未来大越君主的人,桓王回府后发了好大一通火,把能砸的东西通通砸了个遍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地上战战兢兢地伏趴着一片奴才,生怕桓王把脾气发泄到自己身上,大气不敢出。

  书桌旁跪着一个倒水的奴婢,因离着桓王最近,被迸出来的瓷片划伤了额头,鲜血顺苍白的脸颊蜿蜒流淌在地上,洇湿了一小片雪白的地毯,她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桓王被鲜红的血液晃了眼,眼底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蹲下身子一把薅起女子的头发,被迫与他对视。

  桓王似温柔地抚上女子的面颊,拭过温热的血液,轻而缓道,“你把本王的地毯弄脏了,该拿什么还呢?”

  女子瞳孔骤缩如针,惊恐如小兽般呜咽着,“殿…殿下…奴婢错了…求殿下饶命…”

  女子眼泪盈满整个眼眶,泪珠和着血液一齐滴落,没一会儿,她就在巨大的恐惧中昏了过去。

  桓王恶趣味欣赏了一会儿,片刻后又深觉无趣,扔掉已然晕厥的婢女,拿过雪白的锦帕细细地擦拭着手指上的血液,淡淡开口道,“拖出去,埋了吧。”

  他侧头对着从小跟随自己的老仆,呼出一口气,“去把宜美人带过来。”

  年迈的老仆跪在地上欲言又止,但又不敢在桓王盛怒的情况下忤逆他,只得应声答应。

  皇宫内,还差半个时辰宫门就要下钥了,一辆马车从宫内缓缓地驶来。

  很快,马车被侍卫拦下,指挥使上前询问,车夫显然早有预料,立马掏出令牌亮给指挥使看,指挥使看清令牌后又望了望车厢并没有例行公事般掀开帘子检查,而是挥动着手直接放行。

  马车低调地驶向桓王府邸,到了府邸的侧门后车夫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这才将脚凳放好,唤车厢的人出来。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掀开车帘,车厢里探出一个身穿白色斗篷,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女子搭在小厮的手上下了马车,施施然地走进府邸。

  哪怕女子穿着斗篷,旁人见不到其面容,但从她摇曳的身姿也能看出来,是一位风情万种的美人。

  “殿下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脾气,都要吓死妾了。”

  女子避开地上的碎瓷片,缓缓放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娇媚极具异域风情的脸蛋,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拥有姬景璃一样浅淡的琥珀色眸子,就连面容也有三分相似。

  桓王懒散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桌面放下手中的酒杯,身子歪斜的看着女子道了一句“过来”。

  女子展颜一笑,十根葱指解开斗篷,素白的斗篷落下,轻轻盖住一地的瓷片,“殿下这么急匆匆地找我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女子缓步上前,桓王一把将人拽到怀中,女子则是柔弱无骨般依靠在男人怀里,手臂娴熟的搭在桓王的脖子上,暧昧的玩弄着男人的发尾。

  女人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但因保养得当,面上不见一点岁月的痕迹,反而随着年龄的增加让她多了几分妩媚。

  桓王嗤笑一声,掐过女人的脸蛋道,“还不是你的好儿子,从前不动声色,如今在朝堂上真是威风。”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留下他的。”

  虽然朝堂上姬景璃并未明显的针对他,但他又不是傻的,他和九弟针锋相对,结果最大的受益人竟是一直在隔岸观火的姬景璃。

  他不相信巧合,况且这样的情况又不是第一次发生,去年南下就是个例子。

  他这能说,他这个好弟弟隐藏得真好呀。

  竟然能隐忍这么久。还真是小看了他。

  女人勾起嘴角,将掐在她脸蛋上的手拿开,“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我的儿子,是那短命鬼的儿子。”

  她是姬景璃名义上的母妃,当年她姐姐被送来大越和亲,没想到她姐姐生下姬景璃没两年就撒手人寰了,而她则是被父皇强行献给大越,顶替她姐姐的位置,就为了讨好大越国君。

  那年她才十七岁。

  是桓王殿下亲自出城接的她,桓王当时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身着白色的劲装,一马当先的在军队前开路,落日余晖洒在少年身上,如同一个结亲的儿郎,而她像是坐在喜轿的新娘。

  后来这个背影深深印在她脑海里,至今都无法释怀。

  那时的皇帝已年过半百,尽管荣华富贵的养着,但也遮盖不住岁月带给他的那股腐朽的老人味儿。

  简直令人厌恶至极。

  她正值青春年少,怎能甘心将自己的一辈子搭在一个老头儿身上。

  后来,一次宫外出游,让她再次见到桓王,她没能按耐住春心萌动,抓住机会主动凑上前小心试探着桓王,两人犹如干柴烈火,一夜的露水情缘。

  当时桓王只是图一时新鲜,并不打算和宜妃长久,毕竟淫/乱后宫是大罪,他不想承担事发东窗的后果,所以承诺了宜妃一些好处,两人就此断了联系。

  谁料,宜妃竟然有孕了。

  桓王虽心有城府,但他彼时不过是个不到而立之年的少年,还很稚嫩,又保留了一点对父皇的敬畏之心,不敢真的让宜妃生下这个孩子,于是主动找到宜妃让她打掉自己胎儿。

  宜妃在桓王身上尝到了好处,自然是不愿和桓王断的,现在手里有了筹码,用孩子的事于桓王谈判拉扯。

  等真的要落胎时,宜妃已有五个月的身孕,强行打胎导致她的身体落下毛病,这也就是她后来十多年都未有孕的原因。

  宜妃利用小产除掉后宫对她最有威胁的妃子,自己从而在后宫站稳了脚跟。

  她小产后出现下奶的症状,随后她发现桓王对此产生了极大兴趣,两人又重新搞在了一起。

  经过多年的相处,她将桓王的心思和喜好摸得一清二楚,也明白桓王并不是真的喜欢她,只是现在她还有利用价值,她在后宫暗中帮助桓王,当然她同样从中获得了不少好处。

  两人互相利用,将这份隐秘的关系维持至今。

  不过到了现在,等老皇帝一死,她要么做陪葬,要么在尼姑庵里青灯古佛伴一生,她哪一种结果都不想要,所以,她想这关系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只是她还需要一点筹码才行,经过十多年的苦心调养,她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要个孩子了,不过她不打算和桓王说,因为她知道她说了,这个孩子肯定就要不成了。

  她若是能生下桓王的亲生骨肉,等来日桓王登基,即时她的身份也将水涨船高,说不定自己的孩子未来还能继承大统,那她岂不是能当上皇太后了?

  “殿下,年后就是万国来朝,听说高兹国派来使臣是十四皇子,殿下,能不能帮我转交一封家书给他?”宜妃柔声的说道,“殿下你就帮帮妾吧。”

  桓王冷哼,“父皇已经把这件事交给老七打理,找本王你不如让你的好儿子帮你转交。”

  “殿下,那个野种怎么比得上你,陛下不想给九皇子机会,所以才便宜他了,说到底,陛下还是最宠你的。”

  宜妃笑吟吟的又道,“再说了,礼部早就投靠殿下了,朝拜的事宜还不是殿下说了算,姬景璃只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

  宜妃明知道此刻提及万国来朝的事肯定会让桓王不高兴,可她聪明的用另一种方式提及,反而让桓王心中的不满疏散了很多。

  “妾的亲弟弟是西凉国的大将军,我想殿下替我转交家书之时,定能和他相谈甚欢的。”宜妃贴着桓王脸颊媚声道。

  桓王意会,心情顿时畅快了不少,接下来就是他泄火的时间了。

  两人软榻上一阵翻云覆雨后,宜妃赤身趴在桓王的胸膛上享受着二人温存的时光。

  桓王似想到了什么,哑着声音懒散的问道,“本王今日进宫,怎么见父皇越发精神了?”

  他眼瞅着老皇帝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根据太医院的线人来报,老皇帝的身体亏空得厉害,也就是这两年的事了。

  他只等熬死老皇帝,以他势力以及他长子的身份就能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

  但今日朝堂上一瞧,这老皇帝面色红润,容光焕发,骂他的声音中气十足,不像是只有两三年活头的人,倒像是还能霸着龙位撑个十年半载的人。

  宜妃垂眸回想了片刻,回答道,“陛下近日的身体状况的确好了不少,似乎是吃了那老道新炼出来的丹药,精力大涨。”

  “陛下前两日还宿在妾宫里呢,说是要一展雄风,要了我足足三次,”宜妃嬉笑道,“殿下,您今日贸然接妾出宫,您就不怕今夜陛下来我宫里过夜,发现我不在?”

  桓王拍了拍宜妃的脸颊,“你若是怕被父皇发现,你就不会乖乖上车了。”

  宜妃娇哼了一声,自老皇帝在她那儿宿了一夜后,可把她恶心坏了,她第二天就赶忙从招进来的秀女中挑了两个貌美的送了去,估计那老东西现在还在两个秀女的床上,怎么忙得过来去她宫里。

  “话说回来,本王不过是吩咐你带一颗父皇吃的丹药出来,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有进展?”桓王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

  “殿下说得轻巧,您不知陛下服用的丹药向来都在朝天观,陛下视丹药为命根子,也从不将其示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从道观中拿走一颗,谈何容易。”

  宜妃娇嗔的打了下桓王的胸膛,又道,“妾上次向陛下提了一嘴,陛下冲我发了好大的脾气,差点降罪于我,反正暂时是不能再向陛下提及丹药一事了,免得陛下起疑心。”

  桓王沉沉地呼一口气,虽心有不满,但还是安慰着宜妃,“你看着办就行,本王这边再另想他法。”

  桓王眸子变得晦暗不明,淡声,“这朝天观的秘密太多了,一定得安插眼线进去才行。”

  另一边,陆府。

  应有初和姬景璃等人在陆家议事。

  陆景时正和姬景璃对弈,应有初坐在棋盘边上指指点点,“陆兄,下这儿,把这个气口儿也堵上。”

  陆景时嫌弃的看了一眼应有初手指的地方,“应弟你可知什么叫君子观棋不语?”

  姬景璃浅笑,“你让他说,如此一来我赢得快些。”

  应有初“切”了声,竟然嫌弃他的棋艺,他在心里嘀咕,有本事别下围棋,下五子棋呀,他定能把这两人杀得片甲不留。

  应有初伸手从桌上够了一个蜜橘放在火盆上烤,“殿下,你一下山就给自己揽了这么大个活儿,虽说来大越朝拜的国家大多是附属国,不用操什么心。”

  他话锋一转,“可还有两个国家,乌昌国资源丰富,富饶,高兹国地处草原,战士们个个骁勇善战,要说这两个国家的君主对大越无二心,你们觉得有几分可信?”

  姬景璃闻言,慢悠悠地放下一子,“白辛近来又做出一些新的武器,加上原来你做出来的神机箭,即便两国联手也不是大越的对手,有何可惧?”

  应有初看了一眼底气十足的姬景璃,心想等两国真的联手,到时候派叶小将军去领兵打仗,看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淡定。

  陆景时落下一子说道,“大越虽不惧,可若真的开战,受苦还是两国的百姓,能避则避吧。”

  姬景璃颔首,“正值多事之秋,开战确有不妥。”

  近十年,高兹国频繁骚扰大越的边境,扰得身处边境的百姓苦不堪言,其野心昭然若揭,这也就是叶将军镇守边疆的主要原因。

  叶煜辰曾在边疆历练过几年,了解到高兹人的恶劣和残忍后,带兵攻下高兹,让他父亲回京城安享晚年成了他最大的心愿。

  这也就是姬景璃无所谓开不开战的缘故,若真的要打仗,趁着这个机会拿下高兹也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他转念又想,现在他羽翼未丰,不能给到叶煜辰最精锐的军队,何不等待他登上皇位,即时再让叶煜辰攻打高兹国岂不是更安全?

  “你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姬景璃盯着应有初问道。

  应有初嘿嘿一笑,“不如我们搞个阅兵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