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何婶知道应家一天吃三顿的习惯,所以一大早就起床给他们做早饭。周母老了觉少,也是早早的起床,她则是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帮着磨豆子。

  黄豆昨晚何婶就用水泡好了,方便早上做成豆浆,她再用大锅煮上大米粥,上面蒸几个大白馒头,配上自家腌制的咸菜,这顿早饭基本就做好了。

  何婶想了想,又从周母卧室里拿出三个鸡蛋,周母看着何婶手里的鸡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个败家娘们儿,今日都做了豆浆,还拿我的鸡蛋作甚!”

  家中田里卖粮食的钱都被何婶捏得死死的,她想要存自己的棺材本儿只能从其他地方抠出来,比如攒家里的鸡蛋或者做些鞋垫拿去县城卖。

  这就是周母看到何婶拿鸡蛋时为何急眼了。

  “何时成了你的,家中的鸡都是我买的,这鸡蛋我还吃不得了?”何婶反驳,不管周母在一旁大呼小叫,直接下水煮了去。

  周母撂下手中盛豆浆的瓢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边骂边掰着手指头哭诉自己多么不易,什么老来丧子,一把年纪还要看媳妇的脸色,骂她有悖常伦。

  周母的这种把戏何婶见得多了,稀松平常的看着她,淡淡道:“骂,可劲儿骂,再大点声儿,让应家的人都听见,不,全村的人都听见,好让所有人知道,应家不收一分钱把田地借给我们种,我们却几个鸡蛋都舍不得拿出来给人家吃。”

  “最好骂得人家把田地收回去,到时候我们都别活了,一起死吧。”何婶说完头也不回的进灶房继续烧火煮粥。

  周母倏然止声,喊了一半儿的声音被她吞回肚子里,咬牙切齿的瞪着这个越来越“无法无天”的儿媳妇,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何婶做好早饭就给应家送过去,她原本是想着让他们来她家吃的,但想了想自家婆婆那情况,怕是多夹一块肉都要瞪人家几眼,还是不去给人家添堵了。

  应财谢过何婶后,将早饭摆好在桌上才去叫应有初他们起床,这段时间俞安孕期的反应初见端倪,孕吐的反应倒是不严重,就是嗜睡。

  早上起不来,中午睡完午觉后,下午还是会困得点脑袋,晚上应有初想和他说几句话,说着说着,一低头,俞安早已睡熟。

  今日要去扫墓,不然应有初都让俞安多睡会儿,他轻声的叫了几遍俞安,但他都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他就只能强制开机了。

  他小心地把俞安抱起,然后开始为他穿衣,像摆弄一个洋娃娃似的,俞安坐在床边任由他摆弄,用脑袋杵着他的胸膛继续睡。

  一切弄好后,应有初搓着俞安睡得红扑扑的小脸,想让他清醒一点,“现在才秋天,安安你这么快就要冬眠了吗?”

  俞安闭着眼睛整张脸埋在他的手心,嘴里哼哼唧唧的就是不想起,他感觉手里捧着一个软软糯糯的大福,俞安自怀孕后变得更加粘人,还特别喜欢撒娇。

  “安安,咱们得出去吃早饭了,等会儿还要扫墓呢。”应有初提醒着。

  果然听到还要扫墓的俞安慢慢清醒,应有初却让俞安先去洗漱,自己则是说整理一下床铺再出去,看到俞安出门的背影,他长吁一口气。

  他无奈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晨起,扶额苦笑,叫俞安起床真的很考验他的忍耐力。

  三人久违的坐在这张饭桌上吃饭,俞安就着豆浆啃着松软的馒头,盯着桌上的那牒咸菜,含糊不清道:“相公,嘴里没味儿。”

  应有初用筷子将咸菜扒拉到他和应财面前,“别想,你吃这些腌制类的食品对你和颗颗都不好。”

  俞安不掩失落的“啊”了声,应财不落忍悄悄夹了一块腌萝卜给俞安,转头就看到应有初正盯着他,应财才讪讪的说:“少吃点,没事的。”

  俞安见形势不对赶紧啊呜一口把腌萝卜吃了,然后对着应有初乖巧的一笑。

  “爹,回去之前我在村子里面选两个人带回南宁,你们有什么意见或者问题没?”应有初喝了一口粥平淡的说着。

  应财和俞安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食物,应财呆滞的问道:“带人回南宁?带谁?带回去做什么?”

  两人戒备的看着应有初,俞安手指深深地陷进馒头里,一眼不错的盯着应有初。

  带谁回去?

  不会是村子里谁家的哥儿或者女子吧?

  难道应有初在娶他之前还有别的相好吗?

  果然如同话本中所言,男人在夫郎或者夫人怀孕之际最容易纳妾找新欢!

  俞安心下百转千回,微微瞪大的一双杏眼开始盈满水汽,仿佛下一秒听到应有初说带谁家的哥儿或者女子回去他眼泪就会滚落下来。

  “带谁?我现在也不知道呀,我就是有这个想法,带两人回去帮着我们赶赶马车,做做肥皂也是好的,总不能一直让爹您赶马车吧?”应有初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瓷碗舒爽的“啊”了声。

  之前他一直都是蹭的罗平的马车,也就没有招工的必要,现在罗平回京了,以后回南宁的机会也不大,他们开的精品铺子原材料收集一直都是靠着罗平在打理,现在他要把股份转让,他们自然也要重新招人。

  应有初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光是橄榄果的采摘和榨油这两道工序起码要招十多个人才够,自他考上举人后,当地的乡绅们和富商们抢着给他送钱,送房子和送仆人,他都一一拒绝了。

  钱和房子他都不缺,人他可以自己招,没必要因为贪便宜而欠下人情,而且,用人的话肯定还是自己村子里出来的比较放心。

  知根知底,还好拿捏。

  所以他还打算除了招工人外,还要招两个小厮长期跟着他们,机不机灵不重要,忠心踏实就行。

  两人听完应有初的解释同时松了一口气,“这样呀,那等扫完墓,中午我们就聚集一下全村的人,问问看哪些人有意愿,然后再慢慢挑人吧。”

  应有初点头,顺手从俞安手中把那块捏得惨不忍睹的馒头拿走,看着俞安啃得面目全非的馒头,嫌弃的“啧”了声,然后一口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吞了。

  他对俞安太了解了,一个馒头拿在手里啃半天,肯定是吃不下了,秉承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于是他一口吃了。

  “把豆浆喝完。”

  俞安回过神,听话的捧着碗小口小口喝着豆浆,应有初垂眸看着俞安泛红的耳尖,有些好笑便伸手捏了捏,俞安轻微偏头躲着应有初作乱的手。

  应财喝着粥,余光看到这两人的互动,心踏踏实实的放回肚子里,刚刚是他多想了,他儿子怎么可能是那般多情之人。

  三人用一早上的时间祭拜亲人,主要是俞安家的双亲在隔壁村子,不过好在两村隔得不远,他们可以走着去,俞安怀孕后每天不是吃就是睡,就算去店里,他也是坐着不动,现在权当帮他锻炼身体了。

  当初他们离村的时候,出钱拜托朱家帮忙照看,所以俞安双亲的坟墓并没有长满野草杂乱不堪,他们只需简单的打理一番就可以上香磕头了。

  俞安絮絮叨叨的给自己的双亲叙述这两年的经历,应有初跪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揽着俞安。

  待扫完墓后,几人回到家,俞安也乏了,吃过何婶送过来的饭菜就去里屋歇息了,应有初和应财则是张罗着选人的事情。

  村长在南宁府县给周红珠带孩子,走之前将一切事宜交给朱家管理,所以他们现在去朱家说明来意,再由他们通知全村人集合。

  他们刚出门不久,在路上撞见几个熟人。

  应有初停驻,早就料到这几个熟人会来找他们,他还以为明天才能见到他们,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

  “哎呦,我的贤侄婿,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在村子这段时间我们心里都十分挂念你。”俞家大伯脸上堆满笑容朝他走来,伸手就要握住应有初的手,一副他们关系很好的样子。

  应有初当着所有人的面避开俞大伯的手,俞大伯脸上一僵,但很快调整过来,继续亲切的说道:“侄婿呀,难得你们回来一次,可要在我家小住几日?”

  俞大伯的媳妇李梅也在旁边帮腔着:“是呀,贤侄婿来我家坐坐,我们都备好酒菜招待你们了。”

  应有初不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演,遥想之前他和俞安回门的待遇和考上秀才后李梅来他家打秋风时的场景,和现在这副亲切慈祥的样子大相径庭。

  想来他们肯定是知道他考上举人消息,赶忙上前来巴结他,他不禁冷笑,来巴结人,却还要拿乔摆长辈的谱,真是可笑至极。

  “哦?”应有初冷眼看着这几人,“俞家大伯,还请慎言,这声贤侄婿实在不敢当。”

  “想当年你们将俞安家良田全部侵占过去,却没有尽到应有的抚养责任,将俞安独身赶出家门时,可想过他是你的亲侄子?”

  “怎么?当初嫌累赘,现在又想认回去了?”应有初轻描淡写的说着,却一字一句都打在他们心上。

  俞大伯他们脸上假意的笑容也维持不下去了,眼神开始躲闪,支支吾吾的解释:“当时…我们家也很穷,迫不得已…”

  应有初呵笑一声,抬眼望了一眼俞大伯身后的人,正是他两个儿子和儿媳们,“有钱给儿子娶媳妇却没能力养尚且年幼的俞安吗?”

  俞大伯涨红着一张老脸,听着应有初这么直白的将他们做的脏事当众揭发出来,可他们却不敢反驳一句,不仅是因为应有初说的都是事实,更多的还是因为应有初考中举人,以后随便当个什么官,捏死他们都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所以,您…现在是来问罪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