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应有初他们此行考试离家三月左右,九月底才慢慢地在镖局的护送下安全到南宁。

  他们的马车驶进他家的街道,应有初先行下车,接着半抱着俞安下了马车,从袖中掏出银子递给一路为他们赶马车的车夫。

  车夫双手接过银子哈腰感谢道:“多谢老爷,多谢老爷,您要是没什么事儿,小的就……”

  应有初颔首,“不必多礼,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和镖局的人会合了,这一路上麻烦你了。”

  镖局的车队将他们护送进城后,镖局的人就去送一路运输的货物了,留下一个车夫负责把他们送回家,再去指定的地点与他们会合。

  车夫听到举人老爷说麻烦他了心中惶恐,连忙摆手加鞠躬道,“不麻烦不麻烦,都是小的应该做的。”

  应有初懒得和他客气,把他打发走了,这时才注意到街坊邻居都从家里或者店铺里出来了,探头探脑的张望着他们,嘴里还低声讨论着什么。

  家中的大门“嘎吱”一声打开,应财听到门外一片嘈杂声就觉得是他们回来了,忙不迭的开门一瞧,果真是他们。

  “有初你们回来了啊!”应财喜笑颜开的大声道,“快快快,进来说话。”

  应财得知门外的马车是他们买的后,又从应有初的手里接过缰绳,乐呵着,“我来就好,一路上舟车劳顿,你们快进屋歇着。”

  应有初狐疑的微眯双眼看着热情过头的应财,只是三个月不见,他爹还不至于想念他们到这种地步,除非……

  “爹,你知道我考中了?”

  提到这个,应财又是笑得一脸褶子,“是呀,前天报喜的官差就来过了,你可是亚元呀!真给爹长脸。”他拍着应有初的肩膀欣慰道。

  前天报喜的官差敲锣打鼓的上门道喜,这一整条街都知道应有初考中了。

  “恭喜应大人高中!”

  “应老爷好福气哟!儿子初试就中了个亚元回来。”

  “……”

  大家渐渐走到应家门口将他们围住,恭贺声一片。

  “应大人一举高中莫不是文曲星下凡?应大人可不可以摸一下我儿子的头?让他也沾沾你身上的福气?”一个妇人扯过自己五岁大的儿子递到应有初面前。

  应有初低头看着小孩子眼神里充满清澈的愚蠢,在他娘的期许中无奈的摸了摸他的头。

  这一举动得到各大邻居的效仿,纷纷送上自家的儿子让他“开光”,竟然还有身怀六甲的孕妇让他摸肚子的,简直就是离谱。

  直到他旁边包子铺未成亲的哥儿凑到应有初面前时,俞安顿时坐不住了,一把拉过应有初,“哎哎哎,你个未出阁的哥儿让我相公摸什么?”

  应有初看着吃醋的俞安,任由他按着自己的双手,听见他对着人群朗声道,“我相公是中举了,可他考中的是亚元又不是解元,所以他不是什么文曲星下凡,更不是什么送子观音和月老,你们摸他也不管用。今日就到这儿了,大家快散了吧。”

  众人停住动作,但大多人都没摸到应有初,固执的认为没摸到就是没沾到亚元大人的福气,不愿离去。

  应有初发话,“感谢大家的祝福,不过我们经历了十多天的舟车之苦,今日实在是乏得很,改日开宴邀请你们,即时你们来吃席一样沾福气的。”

  他这样一说大家才逐渐散开,他们总算如愿进到自己的家门,俞安坐在堂屋小口小口的喝着水,坐了这么多天的马车,他身子本就酸痛乏力,经过刚刚在门口这么一闹,他现在有些心悸,还有点想吐。

  应有初见俞安不和自己说话,以为他还在吃醋,于是一把将俞安拉进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好声哄着,“别生气了安安,我没打算摸别人,你全程不是在旁边看着吗?那个孕妇我也没摸。”

  “放心吧,安安,我最守男德了。”他轻轻晃着俞安,像是撒娇一般。

  俞安蹙紧眉头,被应有初这么一晃,更想吐了,他咽了咽口水,“我没生气,相公你别晃了,我想吐。”

  应有初立马停止自己的动作,看到他脸色苍白,立马紧张起来,“你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去柳南那儿看看?”

  俞安深呼吸,沉下一口气道:“可能是坐太久马车的缘故,歇一歇就会好的。”

  俞安觉得并无大碍,便拒绝看大夫的提议,应有初只得抱着俞安去里屋,让他好好卧床休息一下。

  应财栓好马后又给马弄了点吃的才进屋,看见应有初从里屋出来疑惑的问道:“小俞怎么了?”

  “他身体不舒服,可能是有点晕车,”应有初掩上房门继续道,“颠簸了十多天,辛苦他了。”

  应财认同的点了点头,“小俞跟着你去考试,照顾你三个月左右,确实辛苦他了,要是下午还不见好,你记得找个大夫给他瞧瞧。”

  “对了,前天报喜的官差来了后,经柳南的提醒,我给那两个官差一人包了一个二两银子的红包,这钱应该没包少吧?”应财询问着应有初,他怕自己包少了传出去对应有初的名声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算多的了,爹,本来想着我们回来给您报喜的,哪曾想让官差抢了先。”应有初笑着说道。

  “嗐,都一样的,我前天为了庆祝你中举还放了两副鞭炮呢。”应财伸出两根手指头得意的说道。

  他想了一下又说道,“你如今有出息了,什么时候我们回一趟桑定村,给你娘和小俞的爹和阿爹说一声,让他们泉下有知。”

  应有初这一段时间沉浸在中举的喜悦中,没应财提醒的话,他都忘记这一茬,连忙正经的回,“好的,爹,我和俞安商量好时间,等这边宴席办完就一起回去。”

  应财满意的拍拍应有初的臂膀就高高兴兴的出门买菜了,他们去昭城后应财就给林婶儿放了长假,毕竟他一个鳏夫,林婶儿一个寡妇,没了应有初他们,再让林婶儿过来给他洗衣做饭不太合适。

  应财自前天官差报喜后,就呆在家里等着应有初他们回来,生怕他去店铺后就和应有初他们错过了。

  所以这两天店铺都是周红珠在看,村长自来了南宁府县后就被周红珠他们留下来了,帮着带一年的小祝余,这样也方便周红珠打理店铺。

  应财提着一篮子的菜到店铺通知周红珠他们,让他们下午来他家吃饭庆祝一下。

  周红珠听到俞安回来了,在店里也坐不住了,抱着十个月大的小祝余就和应财一道去应家。

  他都三个月没见俞安了,想死他了。

  他一进门咋咋呼呼的喊着俞安的名字,应有初赶紧上前嘘声道:“小声点,安安坐车后不舒服,正在歇息呢。”

  周红珠噤声,然而俞安已经被周红珠吵醒了,他便也躺不住了。刚一出门就被应有初拉着仔细看着他的脸色,可能现在缓过来一些,没有之前那样苍白。

  “我没事了相公,让我和红珠说说话。”俞安拍着应有初的手示意让他放心。

  周红珠见到俞安出来了,单手抱着小祝余对着他招手,“俞安!快过来!我好想你!”

  许是周红珠散发出的喜悦影响到小祝余,她也跟着开心,两只小腿在她阿爹怀里蹬来蹬去的,她这个年纪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小嘴里含糊不清的重复着阿爹的话,“香…礼…香礼…”

  俞安好笑的摸了摸小祝余的脸蛋,逗弄着她:“祝余也想我呀?那我抱抱好不好?”

  说着就伸开双手,小祝余虽然小,但这个伸手要抱她的手势她看多了也就懂了,于是她扭头埋进周红珠的怀里,撅个小屁股一直蹭周红珠的胸膛,嘴里嘟囔着:“不不不…”

  周红珠轻拍了小祝余的屁股,笑着和俞安吐槽着,“她这会儿正学说话呢,我说什么她都要学几句,跟个小话痨一样,成天大晚上的不睡觉,一个人在床上都说得可起劲儿了。”

  俞安听后“噗嗤”一笑,“这点倒是像你。”

  “俞安,柳南他就是说祝余这点像我,你居然也这样说我。”周红珠愤愤说道。

  结果小祝余听到自己亲爹的名字,抻着个小脑袋四处张望着小嘴还叭叭道:“牛南,要牛南…”

  周红珠没好气的点了一下小祝余的额头,“那是你爹,一天天的跟着我叫柳南。”

  大家瞬间被小祝余逗笑,俞安惊奇道:“他会说好多话呀!十个月就会说这么多话了吗?”

  “她天天都在不停地说话,学得可快了。”周红珠解释着。

  小祝余不算认生,俞安和他们呆久了也渐渐对他放下防备心,只要周红珠不离开她的视线也能让俞安抱一小会儿。

  俞安抱着小祝余满脸欣喜,转头给应有初看,“相公快看,我能抱祝余了。”

  应有初淡然的笑着,摸着俞安的脑袋,他能感受到俞安对小孩子的喜爱之情,心中一软,“这么喜欢小孩子呀?以后我们的孩子你怕是要溺爱成什么样儿了。”

  “才不会溺爱。”俞安微微红着脸。

  下午大家齐聚一堂,俞安将自己从昭城带着的礼物高高兴兴分给各位,周红珠夫夫也送上一份庆祝应有初中举的礼物。

  “可惜苏楠没回来,也不知道他现在到京城了没有?”俞安看着人都齐了,就差苏楠和罗平这两个人,有些遗憾的说道。

  “他们到京城估计还要几天,别担心,苏楠又不是小孩子,他比你还大点呢。”应有初安慰着他。

  俞安乖巧的点头。

  这时最后一道菜也被林婶儿端了上来,她本来在闲在家的,后来应财去店铺叫周红珠时,林哥儿知道应有初他们回来了,于是就和应财商量了一下,让林婶儿继续回来给他们做饭。

  林婶儿拿着薪水却休了三个月左右假,每天都担心应家会不会炒了她,今天她终于又回来了,她开心得不得了,一不留神就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最后一道是她新学的松鼠桂鱼,外酥里嫩,酸甜适口,她试着做给别人吃,吃过的人无一不称赞她的手艺。

  可这盘菜刚端上桌,俞安就深深地拧紧了眉毛。

  他不知为何,闻到着鱼腥味,他胃里就翻江倒海的十分想吐,最后他没忍住,扶着应有初的手臂侧身干呕起来。

  应有初赶忙揽着俞安替他一下一下的顺着背脊,待俞安过了干呕这阵儿,他难受的抬头,长长的睫毛被生理泪水浸湿,眼睛里也蒙上一层水汽,泪汪汪的看着应有初。

  这下可把应有初心疼坏了,想到柳南在场,忙喊道,“柳南兄,你快来看看俞安,他最近身子都不太舒服,一直晕车,你看看怎么缓解一下。”

  柳南依言上前把脉,俞安闻着那道鱼的味道,还是忍不住想干呕。

  一旁的周红珠狐疑的看着俞安,他这个症状倒不像是晕车所致,倒是和他怀祝余时的症状一般无二。

  “俞安,你会不会是有了?”

  “俞安他没什么大碍,他是有喜了。”

  周红珠和柳南同时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