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安在店铺登记顾客名单,这是应有初和他们商议过后决定做的一个贵宾制度,他正在登记店铺第一批的贵宾名单。

  今日轮到他来看店,周红珠在家休息。

  “小东家!小东家,不好了,应秀才,他……他出事了!”林婶跌跌撞撞地跑进店门口,气喘吁吁地高声道。

  尽管林婶此时说得口齿不清,俞安还是听清楚她说的是应有初出事了!

  俞安执笔的手腕一抖,一大滴墨水落在纸上,毛笔倏尔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什么?你说相公出事了?”俞安疾步上前,双手握住林婶的肩头,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出什么事了?你快说呀!”

  “应秀才,他……他在书院练骑射时,马惊了,然后…被马踩到,现在已经抬回家了……”林婶一把年纪从应家一路小跑着过来通知俞安,现在气息仍然不稳。

  俞安原本还能强装镇定,但一听到应有初被马踩,而且还是被抬回家的时候,头脑一阵眩晕袭来,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的砸在地面。

  悲痛过度的他此时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大脑仿佛停止转动,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看见林婶在他眼前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

  “小东家,你快回去看看应秀才吧,虽然没伤及性命,但腿好像断了。”林婶向俞安汇报着应有初的情况,压根没想到俞安听不见。

  俞安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跑出店铺的,也不管路上行人对他投来的异样眼光,一路狂奔着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跑出几百米后,俞安脑子清醒了一点,短暂的思考后,他立马调转方向往柳南家医馆方向跑去。

  比起他来说,应有初现在更需要医治。

  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柳南的医馆。

  柳南他们一听到是应有初出事了,二话没说,他跨上医药箱就跟着俞安去他家。

  一路上俞安的眼泪就没停过,他曾以为自己长大了,能很好的应对突生变故,可一遇到关于自己相公的事,他根本没办法冷静。

  应有初被罗平还有另一个学生抬上床,腿部由他让罗平帮他简单处理过,用两块木板固定住,以免在搬运过程中受到二次伤害。

  “你再忍忍,应伯父去叫柳南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罗平安慰着他。

  应有初灰头土脸的半坐在床上,左腿小腿处一块骨头异常的突起,明显的骨折。

  “谢谢你呀,罗兄。”应有初忍着腿部的疼痛和罗平道谢。

  他摔下马后,罗平第一时间控制住始作俑者--吕仁康,并将他带到陆景时面前,简单的阐述他如何射箭到应有初的马屁股上故意让马受惊的全过程。

  要是没有眼疾手快的罗平,吕仁康很有可能趁着混乱浑水摸鱼过去。

  现在吕仁康被陆景时审问,应该很快就会还他一个公道。

  “跟我说什么客气话。”罗平又道,“这件事可能也是我连累的你,我和吕仁康有恩怨,没想到误伤到了你。”他抱歉的说。

  罗平很清楚,这次吕仁康故意让应有初的马儿受惊,最大的目的可能就是想报复他,看来之前他对吕家还是太过仁慈,以至于让自己身边的好友跟着受伤,这次,他绝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吕仁康!

  “我们本来就是好兄弟,何来连累一说。”应有初轻轻挪动了一下身体,一不小心扯到左腿,疼得呲牙咧嘴的又说:“嘶哈,不过现在确实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打盆水进来,帮我简单擦洗一下。”应有初疼得断断续续的说着,“我怕我现在这个样子,俞安看到了会担心。”

  罗平刚想说“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在乎形象。”但听到应有初后半句又生生咽了下去,认命的去灶房水缸打一盆冷水进来。

  应有初被甩下马后还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身上除了尘土外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擦伤,血污混着泥土,他此刻看上去狼狈极了。

  罗平是个大老粗,让他做照顾人的活儿属实难为他了,他尽量下手很轻的替应有初擦去脸上的尘土。

  擦完脸后,虽然没了泥土,可这个样子的应有初看上去更可怜了,颧骨上有几道轻微的擦伤,伤口附近的皮肤泛红,伤口沁出细小的血珠,可能是罗平下手过重,他眼里包着生理泪水,眼角还带着潮红。

  罗平竟然在应有初身上看到楚楚可怜的模样来。

  应有初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他再也不会让罗平碰他一下了!

  太tm痛了!

  罗平刚把擦完脸的水倒掉,俞安等人就赶到家中。

  应财出门去请柳南来医治的时候,走到半路就遇到俞安带着柳南他们往家的方向赶。

  即使俞安在路上已经听应财讲了一遍应有初没有生命危险,可真正看到相公满身伤痕的半躺在床上时,他刚止住的眼泪又像决堤的洪水涌了出来。

  “安安,别哭,我可不是没事吗?你看,我好好的,别怕啊。”应有初瞧着俞安一脸小花猫的样子就知道没少哭。

  俞安哭到哽咽,但又不敢靠太近,怕耽误了柳南的诊治。

  还是应有初招手示意他过来,他才敢上前半蹲在床头,紧握着应有初的右手,小声哽咽着:“痛不痛呀?相公。”

  “没事,伤的是我,我都没哭鼻子,别哭了,这么多人瞧着呢。”应有初温柔的安慰着俞安,他知道,俞安肯定吓坏了。

  他抬手拭去俞安脸上的泪珠,俞安轻柔地将脸颊递进应有初的掌中,泪珠无声的滑落。

  柳南解开固定应有初腿上的木板,用剪子剪开裤腿,露出错位的骨头。

  应有初则是捧着俞安的脸不让他偏头去看,不然俞安看到他的腿后,可能又要发大水了。

  柳南查看完伤势后说:“还好有木板固定,你的腿没有受到二次创伤,需要尽快将错位的骨头复位,我现在就给你正骨。”

  柳南洗净双手,搓热自己的手后,摸上应有初的左腿,“对了,正骨的时候很痛,你要不要咬一个什么东西在嘴里。”

  “不用,你来吧!”应有初一副男子汉大丈夫不怕痛的表情,“长痛不如短痛,你快点就行。”

  柳南想了想:“来个人按住他吧,别让他乱动。”

  罗平听了就要上前按他,他立马制止道:“哎哎哎,罗兄一路抬着我回来肯定辛苦了,让我爹来吧。”

  就冲罗平给他擦脸那手劲儿,他可不想让罗平按他了。

  应财依言按住应有初左腿,他顿时感觉一把铁钳子夹住他的腿,让他动弹不得,他爹的手劲儿也挺大的。

  俞安蹲在床头,视线基本全被挡光了看不到应有初的伤势,听到柳南让应有初咬个东西,一时间他也找不到合适的,于是他果断的抬起自己的手臂递到应有初嘴边,软糯糯的说:“相公,要是忍不住的话就咬我吧。”

  应有初对着白嫩嫩的手臂轻啄一口,他才舍不得咬他。

  柳南此时正在他的伤腿上一寸一寸的摸索着,然后精确的找到错位的骨头,“应兄,你是怎么从马上摔下来的?”

  他故意转移应有初的注意力,果然,听见应有初愤慨的说:“都怪吕……嗷呜……”

  “咔吧”一声,应有初错位的骨头被柳南复位。

  疼得应有初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水,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正骨的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太奶。

  柳南的手劲儿也好大!

  接着柳南手法熟练的放上夹板,再用布带缠住固定牢。

  “可以了,腿伤不算严重,还能正骨接回来,我再开两贴药,大概两三个月就恢复正常,记住,夹板不能轻易拆卸,要是实在忍不了,过了头月,拆了用甘草水洗洗,然后再让我来替你重新包上夹板,万不可自己包夹板,要是骨头长歪了我可不负责。”柳南嘱咐着。

  俞安认真的听着柳南的嘱咐,末了又问一些别的注意事项,详细到应有初这段时间该吃什么,喝什么。柳南也事无巨细的交代着。

  折腾这么久,大家都没吃饭现在也饿了,还好林婶见家里来了这么多人,饭就做得多些,他们便在应家吃完饭再走。

  俞安吓坏了,一直处于提心吊胆中,寸步不离的照顾应有初,就连吃饭也是俞安一勺一勺的喂他。

  “安安,我自己来吧。”应有初吃了两口,想着俞安也没吃饭,“我的手又没伤着,可以自己吃饭的,你也快去吃饭吧。”

  俞安坚定的摇头,“相公,我不饿,你就让我喂吧。”

  应有初沉默的叹了一口气,他感觉又回到了他才穿过来的时候,那时候俞安也是这么紧张他,不过那个时候俞安紧张他可能大部分原因是想尽到自己夫郎的责任罢了。

  现在就不一样了,俞安是完完全全的心疼他。

  晚上睡觉时候,俞安想打地铺两人分开睡,他怕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乱动,碰到应有初的左腿。

  不过这一建议遭到了应有初的极力反对,俞安拗不过他,上床躺在他没受伤的一边,依然不敢挨着他太近。

  应有初看着小心翼翼的俞安,强势的将人拉在怀中,俞安还在小幅度的挣扎,他又把人按回胸膛处,“别动,就这样好好睡,我们都同床共枕这么久了,你睡着了乱不乱动我还不知道吗?倒是我,不抱着你睡才会乱动。”

  俞安听后便不再挣扎,静静地靠着应有初的胸膛,仔细地听他的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一想到白天惊心动魄的时刻,俞安的眼眶又是一酸,眼泪无声的淌了下来。

  他早就不是一年前爱哭的自己了,但今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应有初已经没事了,现在也好好的抱着他,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应有初穿着单薄的里衣很快感受到自己胸口处的湿润,他抬手抚上俞安的脑袋,“白天的时候就哭成个小花猫,怎么晚上还要哭,再哭下去,明天眼睛该肿了。”

  俞安埋进应有初的怀里,小声的呜咽着:“我也不想的,可是……相公,我怕…”

  怕你遭遇不测…

  怕突然失去你…

  怕自己独留在世上…

  应有初理解俞安为什么害怕,俞安所担心的他又何尝不怕呢?

  “我在呢,别怕,我永远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应有初一语道破俞安害怕的点,然后耐心的安抚着他的不安情绪。

  这夜,俞安紧紧抱住应有初的手臂才安稳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