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件事全盘托出的话，您也得承担责任。”
回A星的途中，云舒正在和时隐交谈。
他的伤口好得快，现在已经看不出有多虚弱了。
“决意帮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想过会有这一天了。”时隐睁开眼，看上去比他要通透得多，“人总要为过去犯下的错负责，你不用顾虑我，就算得到惩罚也是我应当的。”
云舒此刻的心态并不比先前要二选一的蔺诺轻松多少，甚至更复杂。
“既然这是您的意愿，那我自然尊重您。”云舒只能这么回答道。
“我本来也活不了几年了。”时隐笑了一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抚。
云舒并没有回答他这句话，“无论如何，很感谢您这些年对我的照顾。”
“没关系，我也是在赎罪罢了。”时隐又重新闭上眼。
云霁死后，时隐很少会梦到他，最近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又频繁在梦里出现了。
梦里的云霁笑得很鲜活，像是真切存在着一样。
事实上，只要有人记得，他就可以是一直存在的。
对于走到今天这一步，时隐心底已经很满意了，况且宣讲之后，还会有更多的人记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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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讲的日子很快到来，一排排的人从礼堂的大门鱼贯而入，逐渐填满了整个场地。
而此刻被人们寄予厚望的蔺诺正在台后的房间里等待，还有二十分钟他就要上场了，可到现在他等的人都没有来。
“你不是说现在看管松懈了吗，哥哥他们不会进不来吧？”他着急地问身侧陪同的秦昰。
“应该不会。”秦昰也不敢确信，“不是你和他们联系的吗？怎么反过来问我。”
“我太紧张了。”蔺诺双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极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我不敢想象，一会该是什么样的场面，一定会很疯狂。”
“不是不敢想象，是想象不出吧。”秦昰说着，朝外面看了一眼，“我得先出去了，否则联长一会该让人进来找我了。”
蔺诺哭丧着脸，“啊，连你都要走。”
“不用担心，你哥哥是什么人，你还不信他吗？”秦昰回头安抚了一声，随即推开门向外走去了。
“我当然相信！”蔺诺看着他的背影，虽然说的是真心话，但不排除也有嘴硬的因素在。
不知道一个人坐着煎熬了多久后，另一侧的小门突然松动了。
他惊得立即站起身，转头看过去。
门开得很迅速，随即辛乐的脸也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你们终于来了！”蔺诺快步走过去，看到辛乐身后的人，心里的大石头也算彻底落下了。
“哥哥！”或许也是太久没有见到云舒本人了，他迫不及待地扑了过去，一把将云舒抱住。
想到对方不久前刚受过伤，他又懊悔地松开了，将人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语气关切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好了吗？现在还痛不痛？”
云舒笑了一声，耐心回答他：“快好了，早就不痛了，不用担心我。”
“那就好。”蔺诺舒了口气，随即又拉紧他的手问：“那你紧张吗？距离开始只剩五分钟了。”
“不紧张。”云舒看着他一副比自己还要担忧的样子，忍不住宽慰道：“你忘了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就当是在直播间好了。”
“也是。”蔺诺紧绷的神色总算缓解了，“不知道以前看你直播的那些粉丝，今天看到你会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应该是好久不见吧，还有，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他？”
蔺诺笑了笑，看着他准备上台的背影，心脏瞬间又悬了起来。
踏出这一步，一切都即将天翻地覆，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上台的却不是蔺诺，而是与他长得有几分相像的另一个Omega。
“下午好，”宽敞的舞台中央，云舒站定后，先是简单问候了一下，随即又带上笑容，“之前和直播间的大家说过，有机会再见。所以今天又再一次见面了。”
他站在台上，将这个全A星直播的大场面当做在自己的直播间一样轻松。
但此刻，台下的蔺沉甚至来不及思考他怎么还活着，又是怎么代替蔺诺站到这个位置上的。
他冷静的神色明显崩裂了，转头找到了站在一侧的秦昰，“怎么回事？你快去把他拉下来。”
碍于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正在注视这个画面，他甚至刻意压低了音量，避免丢了面子。
秦昰看向他，佯装对云舒的出现感到吃惊的样子，但又耳背起来：“您说什么？”
原本坐在座位上安静聆听的公民们，此刻也因为云舒的出现感到奇怪。
因为几乎没什么人认识他，而且今天明明是蔺诺的宣讲主场，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差错？
容纳几千个人的场地，都你一句我一句地小声讨论，就显得场面越发喧闹起来。
秦昰不明所以，蔺沉只好转而让坐在旁边的秘书去处理。
“别急啊。”突然出现的时隐拽住秘书的手，不给他上去夺云舒话筒的机会。
时隐的出现让蔺沉愈发觉得事态不可控起来，他左右找了一圈，“小诺呢？他去哪了？让他快过来。”
“爸爸，我在这。”实际上，蔺诺就跟在时隐的身后，探出了头。
“你……”蔺沉几乎一下子看清局势，但还是存了些希冀地问：“是他们胁迫了你，还是你自己主动要帮他们的？”
蔺诺有些不敢触及他的视线，“是我自愿的，因为这个位置不该属于我。”
背叛自己的话从亲儿子的嘴巴里说出来，让蔺沉险些气绝。
秘书想上前替他缓一缓，蔺沉却一把将秘书推开，“帮着外人欺骗自己的父亲，我还真是太小瞧你了。”
“哥哥他不是外人，况且爸爸你甚至想要杀死他，这实在是太残忍了。”蔺诺忍不住反驳道。
秦昰适时上前将他拉走了，避免再吵下去，那样主角就不再是台上的，而是台下的了。
时隐顺势在蔺沉身侧的座位上坐下，“我劝你安静地听下去，不要再想着怎么挽回局面了。”
“你知道的，就算今天不让云舒上去说话，我也有方法向全A星公开你们的恶行。”
蔺沉阴鸷的视线几乎要将他刺穿，“当初云霁喝下去的药剂就是你研制的，你以为这件事暴露出去了，自己就能摘得清吗？”
“摘不清，我知道。”时隐神色远比他从容，视线盯着台上的云舒，竟然露出一个笑来：“他不愧是云霁的儿子。”
时隐知道计划的所有细节，所以对于蔺沉的威胁极大。他也心知肚明，时隐能出现在这里，一定是留好了后手的。
就算现在阻止了云舒继续说下去，他也真的有能力以别的方式传播出去。
原先蔺沉觉得只要云舒死了，他自然就不会再以这些事情威胁自己，毕竟他自身也短暂参与过，是逃脱不了责任的。
可问题在于，云舒并没有死。
那么这个疯子为了帮云霁的儿子坐上联长之位，即使要搭上自己也会在所不惜。
蔺沉自知到了这一步，再怎么阻拦都没用了。
因为最后棋差一招的是他自己，他也实在想不通，云舒怎么还能存活下来。
台下的插曲并没有多少人看见，也没人会在意，毕竟现在的主角在台上。
“今天我站在这里，是想为大家介绍两个计划。而我本人，就是其中一个计划的产物，又或者说是，实验品。”
云舒说着，视线扫向蔺沉，还有他身后一排坐着的议员们，他们的脸色普遍都不太好。
云舒却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即使直视着蔺沉的眼睛，却再也不会有以前那样生理性恐惧的感觉了。
而且现在也轮到他们如坐针毡，好好尝一尝恐惧的滋味。
“在介绍第一个计划之前，我想先谈一谈联盟里的隐形规则。”
“联盟中所有的员工现在都坐在这里，座位越靠前，意味着掌握的权利越大。那么同样的，座位越靠前，Omega性别的人就越少，甚至在前三排，是看不见Omega的。”
“因为他们默认，Omega没有资格坐上高位，他们觉得Omega不够理性，发/情期的存在又相当麻烦。”
随着云舒的发言，台下大部分的人也停止了窃窃私语，氛围恢复了最开始的肃静。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却有一个天赋异禀、能力卓越的Omega，凭借自己的能力，坐到了上将的位置。”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精神力级别比大部分S+的Alpha还要厉害，那他同样也会得不到公平的对待。”
“也许知道他名字的人并不多，他叫云霁，是个很优秀的Omega。”
介绍完云霁，就可以谈一谈第一个计划了。
云舒顿了顿，敛起了笑容，“那么，我想要先向大家介绍的，它的名字是——人类精神力等级提高计划。”
“这听上去并不是很坏，但对于计划的发起人而言，这个提高并不是普通的提高，而是超越目前的极限。”
“研究所局长时隐，他曾经的研究证明，Alpha和Omega双方的精神力等级越高，孕育的下一代就会呈现出同等水平或者是更高水平的精神力。”
“虽然存在双方精神力都不高，但下一代精神力远超父母的情况，但这样的概率极小，几乎是几十万人里才会出现一例，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S和S+都很稀有的原因。”
“然而，随着时代的演变，双方精神力本就卓越的情况变得更多，而孕育出优秀下一代的概率自然是更稳定了。”
“但仅仅是这样，也有部分人感到不满足，那么这个计划也就应运而生。”
“既然两个精神力同为S的人，可以孕育出S或者S+的后代，那么如果让两个S+的人去共同孕育一个孩子，是不是就会出现史无前例的精神力突破呢？”
云舒的讲话声调并不激昂，相反，给人一种娓娓道来的感觉，会不自觉地跟着他的叙述代入到同样的思维中。
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呢？
“很显然，如果时隐的结论一直成立，这就是一个正确的猜测。即使不正确，那仅仅是尝试也未必会有什么损失。”
“但这个计划刚刚开始就遇到了困难。他们很快发现，S+的Omega带有先天的生理缺陷——生/殖/腔永久闭合，这也就意味着没有生育能力。”
“很可惜，在如此令人兴奋的节点，他们却碰了壁。”
“可既然问题出现了，就应该有相应的解决方法。”
“所以，他们开始催促时隐，要求他研究出相应的药剂来让Omega打开永久闭合的生/殖/腔。”
“并且，这个计划变得格外受重视，如果在当时那群S+的Alpha里，谁一旦让计划成功，就有极大的机会坐上联长的位置。毕竟这可是跨越人类极限的一大步。”
“于是，一个个Alpha都前赴后继地造访时隐，期待着有朝一日他的药剂能够制出，而后他们便有幸借此增强自己的竞争力。”
“时隐的确研究出了一个半成品，但他没有告诉这群人。因为他也开始觉得，这个计划对于一无所知的Omega而言，实在太不公平，而当时他们理想的Omega人选，就是云霁。”
“这个半成品药剂，虽然能够打开Omega的生/殖/腔，但会极大程度上损害他的健康，一旦体内有了新生命，无论是选择孕育还是不孕育，Omega存活下来的概率都几乎为0。”
“时隐开始想要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他主动退出这个计划，但没有人同意。与此同时，他的助手与某位Alpha勾结，将原本要销毁的半成品药剂偷偷卖给了那位Alpha。”
说到这里，云舒的视线又似有若无地放在蔺沉的身上，却迟迟没有坦露那个名字。
“于是，那位Alpha得到了药剂。他与云霁的关系一向不错，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也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Alpha强行在云霁的发/情期给他灌下药剂，与他成结标记，成功地实施了计划，并且以此得到了联长的位置。”
“而云霁，却不得不放弃上将之位，孕育出了我这个实验品。”
“所以，联长大人，这么多年，你的位置坐得心里安稳吗？”
“因为我这个实验品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你这个洗不去的污点，才会想尽办法要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