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蔺诺背后突然响起一阵开门声。
他神色慌乱起来，直接按掉了终端，视讯通话也戛然而止。
翡向南看了云舒一眼，见他并没有露出焦急的神色便也放松了下来，转而搂住他的肩问道：“他还好吗？”
云舒盯着已经结束的通话页面看了好一会，有些出神，但没忘记回答：“他很乖，也很善良，他已经答应我要去向爸爸认错了，我们不需要再担心小诺了。”
“那你还在想些什么？”翡向南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忍不住释放出一些信息素安抚他。
得益于Alpha的信息素，云舒果真面色好了不少，主动窝进了Alpha的怀里。
“我只是在想，我一直以为对于亲情，我已经不抱有任何幻想了。”
“嗯。”翡向南搂紧了他，继续回应道：“然后呢？”
“在我快要死心的时候，小诺他突然出现了，”云舒第一次真正为自己的遭遇而红了眼眶，“就像是，在我对任何亲密关系都感到绝望的时候，你突然捡到了我一样。”
“刚刚，我抓到了早晨的第一束阳光。”他哽咽道：“我在想，这样美好的东西，真的属于我吗？”
“如果我再也不会失去你们，哪怕要让我重新遭受一次折磨作为代价，我也愿意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轻，似乎是后知后觉地羞于将自己的内心剖开，展露给另一个人看。
翡向南的内心从昨晚开始就感到酸涩，心疼的情绪一直没停下过。
“我确信，你会一直拥有这一切，你值得所有人的爱。”他伸出手，替云舒擦去一颗未落的泪，又继续安慰道：“你不会再经历那样的折磨了，不要害怕。”
云舒委屈地抬头，日光像是懂得什么是艺术品一般，落在他的半边脸上，衬得那只琥珀色的瞳孔如宝石一般透亮，晶莹。
“我撒谎了，我很痛。”
“他们每天给我打不同的化学剂，用我的身体做各种研究，我痛得想要死掉，却死不掉。”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全都要发生在我身上呢？”
翡向南替云舒擦泪的手指顿在原地，作为一路顺遂又风光着长大的他，内心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他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呢？
“对不起。”他开口道。
云舒怔怔地抬眼看他，神情有些恍惚，“为什么你要向我说对不起？”
翡向南忍不住贴上对方的脸颊，声线微微发颤，“因为我没有能力保护你，我只是一个A级的Alpha，我甚至没有办法帮到你。”
“许多事情，说出来之后，就会开始慢慢释怀了，对吧？”云舒回抱住他。
灿烂的日光一并浇灌到两人的身上，无形之中，正一点一点消融漫长寒冬后积攒在他们身上的冰雪。
安静地调整了一会情绪过后，云舒从他怀里出来，“下午褚珩约了我见面。”
翡向南愣了一下，回答道：“那我和你一块去。”
云舒眼神躲闪了一下，拒绝道：“不了，他约我单独见面的。”
翡向南没再回话。
-
下午，云舒踏进咖啡厅的时候，店内的人不算少，很快都向他投来了视线。
褚珩其实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但因为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所以一时看呆了。
直到云舒站在原地寻找他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赶紧举起一只手招了招示意。
云舒迷茫的视线投到他身上，他的心下意识漏跳了半拍，甚至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咖啡以掩饰自己的慌张。
“褚珩，好久不见。”
褚珩猛地抬头，看着对面的人露出笑容，实在没猜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开启第一句话。
他并没有说“你好”，反而是“好久不见”，像是已经熟悉的朋友一样。
事实上，距离他们上一次在游戏里见面，的确也过去有些日子了。
“云舒，好久不见了。”
褚珩镇定心神，率先伸出一只手递了过去。
云舒垂眸看了一眼，也伸出一只手，与他交握了一下。
“我自作主张替你点了一杯卡布奇诺，现在温度应该刚刚好。”褚珩低头将桌子中间的咖啡杯朝他推了推，依旧是不太好意思直视他。
云舒轻笑一声，礼貌地答：“谢谢，你本人和游戏里一样，很贴心。”
“不、不用谢。”被他如此夸奖，褚珩倒是愈发紧张了，一副鲜少接触Omega的纯情模样。
“你今天找我单独见面，是对于合约的条件有什么不满吗？”褚珩眼神闪烁着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主动抛出了话题。
云舒举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而后摇了摇头。
“我是想问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云舒放下杯子，开门见山地问出口。
褚珩有些错愕，又震惊于Omega的直白，一时未经思考开了口：“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回问完，懊恼地拍了自己一下。
“直播间弹幕经常会说，而且我也不是傻子。”云舒向窗外看了一眼。
褚珩下意识跟着他一同看了过去，见到了两个穿着很低调的路人，但一直站在路边没走，看上去在聊天的样子。
“我能坐到你旁边吗？”云舒转向他，问道。
褚珩难免紧张起来，垂着头莫名又有些羞涩，“好的。”
云舒将杯子推到了对面去，挪动到与褚珩同一侧的座位上，距离也不算近。
即使自身无法释放信息素，褚珩作为一个Alpha，天性会对其他Alpha的信息素产生强烈的排斥反应。
所以云舒坐到他身侧的一瞬间，他的眉头就因为Omega身上浓郁的柠檬茶信息素味而微蹙。
但云舒似乎并未发觉，于是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他坐在座位上，也不看云舒，也不说话，似乎在做着漫长的心理斗争。
良久，云舒都快将杯子里的咖啡喝完了，他突然开了口：“云舒，其实我的腺体有问题，所以我是个无法释放信息素的Alpha。”
云舒有些懵，他这么长时间没有反应，一开口却是这样暴露隐私的倾诉，只好如实问道：“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因为……”褚珩转过头来，“你身上有其他Alpha的信息素味道。”
云舒怔住，他自己或许是因为习惯了，所以并没有发觉。
难怪在出门前，翡向南一刻不离地跟着他，原来是在故意染上信息素的味道。
“你听我解……”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对方中断了。
褚珩刻意降低了音量，看来他也知道自己准备说的话过于炸裂，所以要避免被店里的其他客人听见。
“如果你是想要同时交往两个Alpha的话，那我……我也可以接受。”说着，他略带落寞地垂下头，“无法为伴侣提供信息素是我的缺陷，所以……你要是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未尝不可。”
云舒明白他是彻底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但对方看上去挺难过的，只好先安慰道：“你不必因为这样的问题而自卑的，我也没有这个意思。”
褚珩抬起头，眼神稍稍恢复了一点生气，但想到什么，又萎靡了不少，“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说很没底线，很恶劣？”
“对不起，是我一时昏了头，冒犯你了。”褚珩挪了挪身位，转过头去对着窗外，“我这样的人，的确不值得你做这样违背底线的选择。”
即使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也不难看出，他似乎快要破碎了。
“……”
云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总感觉自从学会郁言那一套后，褚珩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内心戏丰富了很多。
归根结底，这事得怪郁言。
“你们两在干什么？”
郁言的声音从两人对面响起。
云舒和褚珩同时有些错愕地看向了他，“你怎么来了？”
郁言现在名气不小，一个人偷偷溜出门，还要全副武装，以免被人认出来。
“难得这两天没通告，我想着就快要拍《机甲重装》的代言了，就去事务所找你来着，初则告诉我你来了这家咖啡店。”郁言在他们对面坐下，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神，但他的语气还是十分困惑：“褚珩你怎么也在这里？”
原本误会就没解释清楚，现在还插进来一个郁言，局面变得更混乱了。
“我们，有些事情要聊的。”云舒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郁言谨慎地将墨镜挪下一些，眼神有些古怪，“你们能聊什么？聊公事的话不应该带上我吗？”
“对了，你最近怎么样？”云舒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岔开了话题。
郁言也没再追问什么，回答道：“很好啊，赚得多，睡得少，但快乐。”
“拍完这个代言，我就要继续进组精进演技了。”
郁言回答完，见褚珩一直没说话，转向他问道：“你怎么这么沉默？”
褚珩回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我有点走神。”
“想什么呢？”郁言笑着调侃了一声。
云舒及时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郁言撇撇嘴，“就是……我看合约上说要和真的机甲拍，我有点害怕，正好又闲着，所以来问问你怕不怕。”
他补充道：“我听说，租的那台机甲是个废弃的，不会伤到我们吧？”
“不会，048只是没有了主人，才无法被唤醒的，并不是坏了，也不会伤害到你们的。”褚珩出言解释道。
“你见过048了吗？”郁言来了兴致。
褚珩点点头，“其实，最初我设计这个机甲游戏时，曾去联盟的机甲制造所参观过所有机甲的小模型，048就是我灵感的来源。”
“048很酷吗？”云舒愣了半晌，突然开口问他。
“很酷，可惜它的主人不在了，它也没了以前的风采。”褚珩的语气有些怅惋。
云舒抿唇，没再发言。
沉寂状态与活跃状态，对比的确很明显。
被主人唤醒的机甲，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拥有了灵魂一样的，风光至极。
三人闲散地再聊了一会后，郁言看了一眼时间，“我还约了别的朋友，就先走了。”
云舒应声：“好，下次再见。”
郁言站起身，见他也不挽留自己一下的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两人，嘀咕道：“你们怎么奇奇怪怪的。”
郁言走后，云舒和褚珩又聊了很久。
一起出了咖啡厅走远后，刚刚路边的那两人开始讨论起来。
一个饶有兴致地问：“好家伙，这Omega玩的是真花，又来一个Alpha，你说到底哪个才是他真心的？”
另一个答：“你只是来监视他的，不需要这么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