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一路，翡向南在脑海里将他哥的话翻来覆去想了个遍。
云舒曾经为联盟效力过？可据磬昱所说，一年前，云舒刚开始直播的时候，身无分文，过得十分惨淡。
正经为联盟效力的人，不说大富大贵，工资肯定是不会低的。更何况，S级的Omega，怕是在整个联盟里，也找不出多少来。
那他怎么会被联盟抛弃，流落在外，只能靠直播这样快速赚钱的方式，让自己过上了好一点的生活？
透过窗户的映照，翡向南看到云舒面上恹恹的神色，琥珀色的瞳孔里像是盛满愁绪一般，没了往日的鲜活。
他不自觉地跟着叹了口气，或许……
云舒是不是曾经被同事霸凌过？或者是被人诬陷和误解，否则，他这样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凄惨的经历呢？
“阿南，我从刚上车开始就想问了，不过看你太沉浸了所以没有打扰。”兰屿凑在他耳边轻声询问，“你到底是在思考什么问题，一会疑惑不解，一会满脸愁容，时不时还叹口气的……”
翡向南想起云舒的精神力级别，像他们这样的悄悄话，肯定是被听得一清二楚的。
于是他捂住兰屿的嘴不让人再说下去，用唇语传递了三个字过去：安静点。
兰屿什么都不清楚，皱了眉将他的手拿下来，“你为什么这么奇怪？讲话也不出声……”
一直专注地看着窗外的云舒轻笑一声，转过头来回答道：“我知道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了，我的精神力等级是S，你们说的悄悄话都会被我听见，所以只能用唇语提醒你安静了。”
翡向南对于他自己说出这件事感到错愕，“你怎么知道我让他安静？我都没出声……”
云舒终于正眼瞧了他，指了指透明的玻璃，“我能在这里看到你的脸。”
他懊恼了几秒，兰屿却还处在状况外，“不是，等一下。”
“云舒的精神力等级是S？”他说着，转向云舒正色道：“据我所知，S级以上的精神力，一般都会被联盟找上门招录吧？”
“嗯。”云舒应了一声，“我的确是为联盟效力过，不过只是个很普通的职责而已。”
“那你怎么会出来做个主播？”兰屿来了兴致，“在联盟内部工作，福利不是比一个主播要好很多吗？”
云舒笑了一声，隔着兰屿同翡向南对上视线，“你觉得呢？”
翡向南对于他主动找自己问话的行为，感到一丝雀跃，但还是略带些谨慎地问出口：“你是不是……被同事欺负了？”
云舒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具体事情我不想再说了，一些不好的回忆而已。”
他基本都是诚实作答了，只不过这其中，还要藏着许许多多的隐情，他也的确被排挤过，但那不是他离开联盟的主要原因。
以及，他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完全脱离。
云舒低头掩住眼底的狠厉，另外两人却以为他是伤心了，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恰巧这时候，翡向南接到了来自初则的通话请求。
终端展开接通后，初则焦急的神色展露在了大家面前。
“老大，你们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啊？”初则只看到翡向南一个人，继续问道：“屿哥和云舒呢？”
翡向南给他看了一眼离得很近的兰屿和云舒，初则的脸色僵硬了一瞬，但碍于突发状况，还是连忙将事情说了出来：“不好了，许年他住院了。”
“住院了？怎么回事？”云舒问他。
初则正在医院的走廊，来来往往的人，一时也不便说明情况，“说来话长，你们赶紧过来，到了我再解释吧。”
“这也太突然了，我们只是离开了一天不到而已。”兰屿说道。
翡向南挂断电话后，三个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初则的电话打得很及时，云舒他们三人抵达医院时，许父许母都还没到。
初则在医院门口接应他们，一面带路一面焦急地解释：“事情是这样的。小羽今天放学早，你们不在，沐礼哥拜托我先去看一会小羽，我就去了。”
“本来我在客厅和小羽玩得很开心，结果许年突然下楼了，他看到我就很生气，拉着我质问为什么上一次诬陷他。”
“小羽本来就不喜欢他，就帮我推了他一下，然后许年更生气了，就砸了小羽辛苦拼好的机甲玩具。”
“然后正巧许先生和沐礼哥回来了，看到许年拿碎了的玩具砸我们，许先生就怒斥了他一句，结果他一慌张，自己摔了跤。”
“摔得很严重？”云舒问道。
初则摇摇头，“倒也还好，只是他的手好像有旧伤，所以……现在还在治疗中。”
他说着，有些自责起来，“唉，也是我不好，非要和他斗嘴，忘记他身体差了。这下子还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云舒牵住他的手安慰道：“没关系，他摔跤也不是你们造成的，让你一个人面对这样的状况，是我们的问题。”
初则两眼雾蒙蒙的，刚刚送许年来医院的路上，他一个人又愧疚，又不知道怎么办，还无法立即联系事务所的其他人。
抵达手术室门口的时候，手术中的灯正亮着，许琛和沐礼在门口站着等，小羽没跟来。
“你们也来了啊。”沐礼担忧的神色在看到来人时也丝毫没好上半分。
“小羽一个人在家没关系吗？”云舒问他。
“没关系，我将小羽送去朋友家了，他今晚睡在那里。”沐礼回答道。
许琛看到这四人同时出现，也察觉到什么，但只是看了沐礼一眼，并没有开口。
沐礼感受到他的视线，垂下头，不敢再看过去。
虽然这一切都是由许年的错引起的，但现在许年受伤了，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安。
毕竟，许年终归是许琛的救命恩人，他的旧伤也是因为救许琛留下的。
许父许母很快也来了，看着手术室外的一群人，“怎么回事？家里的保姆也来了，还有这两位是谁？”
沐礼解释道：“这两位是小羽的家教老师，正好在家里的，就一起来了。”
手术中的灯灭了。
许年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被医护人员推了出来，所有人跟着回到了病房里。
许年悠悠转醒，看到许父许母的脸，下意识想诉说自己的委屈，但视线触及到沉着脸的许琛，想起自己气急败坏做的事情，又闭了口。
许父许母忙着询问他情况，许琛一个人走出了病房。
云舒察觉到他的离开，不动声色地跟了出去。
“许先生，你怎么站在这里，风太大了。”云舒悄悄靠近了，柔声询问道。
许琛回头，厌恶的神色毫不避讳地展现了出来。
云舒像是没有看到一般，依旧凑了上去与他并肩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口。
“许先生，出来得很着急吧？穿得这样少……”云舒说着，摸了摸他的手臂。
许琛挪开身位，直截了当地开口：“你想勾引我？”
云舒轻笑一声，无辜地开口：“怎么会？我只是关心你而已啊，许先生。”
许琛显然是不会信他，“你是小礼的朋友介绍来的，我希望你能体面一点，我不想让小礼难过，你懂吗？”
“小礼？”
“许先生，你和沐先生连成结标记都没有，我可不信你会有多爱他。”云舒嗤笑一声。
许琛扫了他一眼，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继续开口：“我单方面喜欢他而已，但也轮不到你这种人来插足。”
云舒挑眉，没想到如此混乱的情况下，还能套出他口中的关键信息。
所以说，这两人果真如初则评价的一般，够拧巴的。
明明已经结婚多年，明明是互相喜欢，却偏偏要搞成婚内暗恋。
许琛以为他是在轻蔑地笑，难免更厉色了一些，“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对我使什么小把戏，我只是不想让他难过而已，不代表我会一直容忍你这样越线的举动。”
他转身便离开了，云舒看着他的背影重新回到了病房，这才向一侧楼梯口门后的沐礼开口：“出来吧。”
沐礼脸颊像是发着烧一般红得异常，走到云舒面前，这才后知后觉地激动了起来，“谢谢你，云舒。我实在没想到，他第一次见我时，我那样狼狈，所以我一直不敢确认他对我的感情……”
“这下你可以信了吧。”云舒无奈回答。
“信倒是信了。”沐礼又犹豫起来，“不过，他到底是喜欢我什么呢？”
云舒耸肩，“这你得去问他了，我怎么会知道呢？”
沐礼抬眼，害羞地不好意思开口了。
“你先回去吧，就说是去卫生间了，我等会再回来。”云舒推了推他。
“你还要做什么？”沐礼表示不解。
云舒转身继续散漫地看向窗外，“等人。”
沐礼摸不透他在等谁，回到病房门口时，恰巧碰到了出来的翡向南。
原来是他。
看来云舒这鱼饵放的，只专门钓这一条鱼啊。
这条鱼倒也是，回回上钩。
-
“怎么站在这里？”翡向南在他身后出了声。
云舒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甚在意地又转回去，显然是不想回答的样子。
“你，生气了吗？”
云舒勾唇，却冷淡地答：“我为什么要生气？”
翡向南跨了一步走上前，与他并肩站着，“难道不是因为那天早上，我拒绝了你，还把你……关在门外了。”
“嗯。”云舒简短地答了一个字。
“其实……我以前给过一个Omega临时标记。”
这还是翡向南第一次告诉云舒“小骗子”的存在。
“哦？他是个怎样的人？”云舒似乎被勾起了一点兴致。
“我叫他小骗子。”
“他的头发是像栗子一样的颜色，瞳孔也是。”
“就是上次你在末世逃亡里设定的发色？”
翡向南似乎没想到他能轻易联想到这一点，颇为苦涩地点了点头承认，“他是个很可怜的Omega。”
“五年前，我将他带了回来，那时候他小小的一个，完全比不上同龄人的体型。”
“我能察觉到，他在小心翼翼地讨好我，所以我也尽力对他好一点。”
“后来……我们就互相喜欢了……”
“但是，三年前的某一天，他突然消失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找到过他。”
云舒神色僵硬了一瞬，偏过一些头避开翡向南略带些探究的视线。
“他曾经和我说过，梦想就是开一家管闲事的事务所，而杏时区也是我曾经遇见他的地方。”
“所以，你开事务所是想再次找到他？”云舒回问。
翡向南点了点头，“你知道吗？你第一次出现在事务所门口的时候，模模糊糊看到你的身影，我几乎以为是他回来了。”
“我和他，一点都不像吧？”云舒抬眸看他。
入夜了，医院的走廊也开始静了下来，只余下风声。
“嗯，长得不一样，发色不一样，连信息素的味道也不一样。”翡向南垂眸认真地凝视他，“只有在不经意间露出的神态是像的。”
“你难道要拿我当他的替身吗？”云舒玩味地看向他，“就算你想拒绝我，也不必用这样的借口。”
“我知道这是一个很荒谬的猜想，但我只是想确认，你是小骗子吗？”
云舒愣了半晌，又听到耳边翡向南略带些恳切的声音：“云舒，请不要骗我。”
他摇了摇头，否认道：“我不是。”
“好，我知道了。”翡向南将扶住他肩膀的手拿了下来，“你只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