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最后狗还是看了的。看着眼前这三只蠢到不忍直视的小奶狗,赵王殿下忍不住怀疑,这种狗真的能像这狂生所说的那样,在冰天雪地中运送粮草辎重吗?
眼见这狂生拿着一块熟肉驯狗,三只蠢狗却搭理都懒得搭理,自顾自地玩耍,赵王殿下摇摇头,觉得若是这三只蠢狗能用,母猪都能上树。
然而此刻,那狂生竟然对着赵王殿下招手:“殿下来玩啊。”
萧楫舟:“……”
本王是你这愚蠢的狂生吗?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那该死的共感起了作用,萧楫舟竟然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齐滺身边,拿起齐滺手中的熟肉,像个没断奶的小孩子一样逗狗玩。
别说,这所谓的北方神犬确实好看,黑白相间的配色竟让这“神犬”看起来英俊逼人。幼崽时期看着还有几分蠢兮兮的样子,但萧楫舟几乎能想象得到,当这几只幼犬长大之后,该是怎样威风凛凛。
算了,虽然这几只蠢狗除了吃什麽都不会,就像那只知吃喝玩乐的狂生一样。但他堂堂赵王,还养不起一个人三条狗?
齐滺凑近小小的萧楫舟,问:“赵王殿下,好玩吗?”
萧楫舟尽量让自己显得没有那麽开心:“本王堂堂凉州刺史,才不喜欢斗鸡遛狗。不过是见你无聊,才大发慈悲陪着你玩一会儿罢了。”
说着,萧楫舟将手中的玩具球扔到远处,期望着三只蠢狗中能有一只懂点人事,知道把玩具球捡回来。
嘴里说着不喜欢,手上的动作倒是很诚实。齐滺暗暗憋笑,万万没想到,萧楫舟小时候竟然是个傲娇。
谁能想象得到呢,长大后不怒自威像个老狗逼的皇帝陛下,小时候竟然这麽可爱。
齐滺忽然间拉住萧楫舟的袖子,问:“殿下,我们给他们做个窝吧?他们这麽小,下雨凉到了怎麽办?”
“他们还差窝?”萧楫舟当即眉毛一竖,“怎麽,本王养的狗,竟然连窝都没有?”
齐滺摇摇头,说:“不是他们没有窝,而是我想和殿下亲自为他们做个窝。”
齐滺蹲下身,平视萧楫舟的双眼,说:“我和殿下亲手给他们做的窝,当然是不一样的。”
萧楫舟:“……”
赵王殿下十分不理解为什麽一个狗窝竟然要他堂堂封疆亲自去做,但是看着齐滺亮晶晶的眼神,萧楫舟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一会儿,萧楫舟才扬着下巴说:“你这狂生,竟然敢让本王做事。不过算了,本王大人有大量,便纵容你一回。只是说好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齐滺笑着答应。
狗窝很好做,材料都是下人备齐,也有熟手工匠在一旁指导。萧楫舟一开始还有些不情不愿,但是逐渐上手了之后,竟然察觉到了手工的乐趣,开始愿意起来。
齐滺侧头,就看见萧楫舟尚且稚嫩的脸上满是轻松的愉悦。没有许多年后所有担子都压在肩膀上时的沉稳,现在的萧楫舟,就是一个单纯的孩子。
多好啊,再过几年,萧楫舟就再也不能这麽快乐了。
就在这时,年岁不大的王福全小跑了过来,递给萧楫舟一个匣子:“王爷,长安那边来信了!”
现在大梁的国都还在破旧的长安,要在五年后大梁彻底吞并南楚之后,国都才会从长安迁至大兴。
此刻,长安旧都还是萧楫舟的家。
萧楫舟当即抛下手中做了一半狗窝,提起衣摆就小跑起来。跑了几步,才反应过来这样的动作不是堂堂赵王应该做的,这才慢下了步子,恢复了应有的雍容。
萧楫舟打开匣子,发现里面是好几封信。王福全在一边说:“长安送来了好多东西呢,奴婢已经组织入库了。”
萧楫舟没在乎那些随之而来的东西,而是打开这几封信,挨个看了起来。
第一封是元沚的。
此时,这位未来大权在握的太后娘娘还只是一个被皇帝萧百川和皇后慕容须蜜多压制得死死的贵妃。她没有后来大批的追随者,也没有后来那样多的野望。
给萧楫舟的信,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母亲在担忧她远行的儿子。
萧楫舟挨个字看了下去,最终转头对齐滺说:“阿娘让我吃好喝好,时常给她写信。阿娘还说她过得很好,让我不必挂怀。也不知阿娘如今过得好不好,每每入秋,她都会着凉,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也在病中。”
齐滺注意到现在萧楫舟对元沚的称呼竟然是“阿娘”,而不是后来冷冰冰的“母后”甚至是充满冷漠的“太后”。
阿娘,一个在大梁普通人家最普通不过的称呼,竟然成为了这对母子日后求而不得的温情。
齐滺幽幽地叹了口气。
第二封信是来自太子萧桧舟的。
不论让萧楫舟作为封疆统治凉州在朝野中究竟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但是这位以仁义着称的太子殿下显然丝毫没有受到流言蜚语的影响。在他的信中,字字句句皆是对萧楫舟的挂念。
询问萧楫舟在凉州有没有缺衣少食,有没有经受不住凉州的风沙,也在问萧楫舟有没有被凉州人欺负。
凉州自古是西域之所,虽然后来被中原政权收复,但民众亦是彪悍至极,因厌恶朝廷官员而杀之的案例也不是一例两例了。虽然萧楫舟贵为皇子应当不会遭到杀身之祸,但被凉州那些倚老卖老的欺负也不是不可能。
萧桧舟甚至还在信上说,如果有人欺负萧楫舟、萧楫舟又不好意思和父皇告状,可以直接给萧桧舟写信告状。萧楫舟负责告状,他负责搜罗罪名弹劾。
萧楫舟看着信哈哈大笑起来:“阿兄当真是瞧不起我,向竟业区区蠹贼,岂能让本王束手无策?本王才不会向阿兄哭诉。”
嗯,这不是假的。历史上的萧楫舟收拾起向竟业来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今年已是秋收,萧楫舟为了秋收没有对向竟业动屠刀。等明年春耕之后,萧楫舟就会挥起屠刀收权了。
而整个过程中,他没有向长安要过半点支持。
齐滺的眉目更加柔和了,他对着萧楫舟吹嘘:“赵王殿下英勇过人,区区向竟业,岂能成为赵王殿下的绊脚石?”
这话说得萧楫舟更飘飘然了,他给了齐滺一个“算你识相”的表情,说道:“你这狂生,也算是有慧眼识珠的时候。”
齐滺暗笑。
第三封信是豫章公主萧知福的。
这位在齐滺的印象中几乎没有什麽印象的公主却写得一手好字。字体遒劲飞扬,不是一般女孩子所喜欢的簪花小楷,而是一手龙飞凤舞的草书,颇具魏晋风骨,粗粗一看,很难想象这样一手刚强的字迹竟然是一位公主写出来的。
对比太子萧桧舟的字迹,不说的话,齐滺甚至以为萧桧舟的那封信更像是公主写的。
强悍公主人设不崩,她没有像萧桧舟和元沚那样殷殷叮嘱,而是简单粗暴地表示:“姐姐我训练了一支兵,现在送给你了。谁欺负你,别怂就是干。”
齐滺:“……”
齐滺问:“真的有兵吗?”
王福全苦着脸点头:“押送长安送来的东西的就是豫章公主送来的兵,两千人呢,还都是重骑兵。”
齐滺:“!!!”
好家夥,两千重骑兵。
凉州地广人稀,两千重骑兵的私人军队,可以说能在凉州横着走了。尤其是这还是一支来自长安、在皇帝萧百川眼皮子底下送过来的军队,便意味着萧百川也同意了儿女的胡闹,允许萧楫舟在凉州持两千私兵。
这下子凉州各个郡县都要老实一阵子了,少民羁縻州县也不敢闹幺蛾子,毕竟谁都不想为这两千重骑兵开刃。
至于两千重骑兵每天需要多少粮草……这是王福全该管的事,关他齐滺什麽事?
萧楫舟也不管王福全怎麽让这两千重骑兵吃饱喝足,他此时此刻只觉得知他者豫章也:“还是阿姐了解我,这份礼物深得我心!”
说着,萧楫舟招呼王福全:“一会儿整理一下,前一阵不是刚挖出来一座玉矿吗?把文书什麽的都准备好,本王要送给阿姐。”
王福全:“!!!”
王爷,那是玉矿!
那是钱!
然而萧楫舟已经兴冲冲地去想这两千重骑兵应该怎麽用了,根本不想听王福全的哭穷。
因为管理一个王府并且摊上萧楫舟这麽个手松的主子以至于真穷的王福全欲哭无泪。
然而等萧楫舟看到空空如也的匣子的却愣住了。好一会儿,他才问:“父皇没有给本王送信吗?”
齐滺一顿。
王福全当场低下头。
很显然,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是”。萧百川将自己的小儿子忽悠到凉州后,就像忘了这个儿子一样,半年以来,长安家书不断,就连皇后慕容须蜜多都送来一封书信聊表关心,但是萧百川却始终没有只言片语。
这其中究竟是什麽意思懂的都懂,但萧楫舟不愿意懂。他只是难过地垂下头,像是一只没能打胜仗的小狼崽:“父皇这麽忙啊。”
齐滺动了动唇,刚想安慰几句,却看见萧楫舟已经抬起头,一副坚定的表情:“父皇为了大梁如此繁忙,本王更应该守好凉州,不让父皇烦忧!”
说完,打了败仗的小狼崽已经做好继续打仗的准备了:“王福全,整理书案,本王要处理政事,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处理凉州,为父皇分忧!”
齐滺:“……”
看着斗志昂扬的萧楫舟,齐滺瞬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