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异能等级只有三级, 要是他替舒睿承受痛苦，作用在他身上的痛苦是舒睿身上的八倍。”罗凯垂着眼帘说。
我听懂了他话语中的推脱之意，若有所思地道：“所以你们打算就这样看着舒睿痛苦, 即使我已经将解决他异能带来的副作用的方法告知了你们，你们也因为害怕痛楚而选择对他的苦难视而不见？”
或许是因为我的话语太过直白，刺痛了他们心中最为隐秘的部位, 罗家爷孙两人的脸色都在这一刻变得分外难看。
从他们的情绪波动来看，此时出现在他们心中的情感中有羞愧，有不满，但更多的是愤怒, 一种对我揭穿了他们冠冕堂皇的遮羞布, 半点不给面子地指出他们竭力想要糊弄过去的事实的愤怒。
“那你又是怎么做的？”罗司令毕竟是老江湖, 脸皮比起自己涉世不深的孙子来厚多了，被我说破心中的想法后他虽然也羞愤不已，但他并不像罗凯那样一味沉浸在难堪之中，而是已经找准方向反击，企图拖我下水。
“你的异能等级比我们都高，舒睿的异能带给你的副作用远比我们要小，为什么你不去帮他一把，反而要我们代劳？”
“因为想要帮他缓解痛苦的人是你们，不是我。”我说。
罗司令噎了一下, 显然没想到我会如此理直气壮, 他用一种充满谴责的目光凝视着我, 冷声道：“你也是人类中的一员，舒睿是拯救人类的关键, 他遇到困难, 作为一个人, 难道你觉得自己没有义务帮助他吗？”
我若有所思：“你这算是道德绑架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指出了你所忽视的事实。”
罗司令嘴上这么说，心里的想法却与此截然相反，我瞧着死鸭子嘴硬的他，轻声说：“就算我有这个义务，我也不会去帮他承担痛苦。”
“为什么？难道你就这么没有责任心，这么没有人性，在你眼里，全人类的安危还比不上你一个人重要？”
罗司令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子压下来，要是心理素质不行的人肯定早就被他说得无言以对，在他极具针对性与暗讽性质的语言攻势下丢盔卸甲，认为自己真的有错了。
但他这么点心理战术在我面前根本不够看。
别的不说，能看透他心中所想的我很轻易就能看出他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这些尖锐的言语他说起来义正言辞，慷慨激昂，但他这样做的目的其实也只是因为惧怕替舒睿分担痛苦，想要让别的人来替他尽他应尽的责任罢了。
作为安全基地的最高领导人，基地全体军人的最高指挥官，甚至基地幸存者的精神领袖，其实他才是那个最应该对全体人类幸存者负责，帮舒睿承担异能带来的副作用的人。
认真算起来，真正没有责任心，没有人性，企图推卸责任的人，其实就是他自己。
对于这种以严苛的标准对待别人，以宽松的标准对待自己的人，我向来没有应对的心思，也懒得和这种人做无意义的口舌之争。
面对他的灵魂拷问，我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因为我曾经答应过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委屈自己。”
在罗司令满是诧异的目光中，我慢悠悠地补充道：“另外，有一点你说对了，我的确觉得自己比全人类还要重要，因为比起这个世界的人族，我更爱的还是我自己。”
“你……你怎么能这么自私？”罗凯用一种仿佛第一次见到我似的目光审视着我，难以置信地问。
“你们又有何资格来对我说教？舒睿异能带来的副作用并不足以置人于死地，仅仅因为难以承受这份痛苦就选择将这个本应由你们自己承担的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难道你们就不自私吗？”
“这……这不一样……”
罗凯还想说什么，我却已经没心思继续听下去，打断道：“帮助他缓解痛苦的方法我已经交给你们了，未来要怎么做你们自己决定，我还有事，就不久留了。”
我拿出空间置换装置，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就带着安瑾瑜和三名保镖离开了密室，回到我们在基地的宿舍之中。
刚一回来，安瑾瑜就问我：“小然，你还有其他方法可以帮舒睿缓解痛苦吗？”
我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问：“你想帮他？”
安瑾瑜点点头，神色认真得道：“虽然罗司令的做法有失妥当，但舒睿毕竟是无辜的。”
“办法是有，但是我不想用。”我说。
“为什么？”安瑾瑜面露不解之色。
“因为比起当登台唱戏的人，我更喜欢在台下看别人表演。”
安瑾瑜神色一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哥，你真的相信一个异能等级只有六级的人，能够凭一己之力改写一个种族的生死存亡吗？”
安瑾瑜意识到了什么，他抿了抿唇，皱着眉问：“你的意思是，罗司令他们在说谎？”
“不，他们说的是真话。”虽然我对罗司令等人的行为看不顺眼，但还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故意给他们泼脏水。
“那就是舒睿有问题？”安瑾瑜再次猜测道。
我点了点头，坦诚地说：“他身上的问题可大了去了。”
“你发现了什么？”安瑾瑜意识到事情的非比寻常，压低声音问。
“舒睿的记忆被人做过手脚，他原本的记忆被人用SQ中的某种道具封印了，现在他所记得的一切，都是有人故意植入到他脑海中的。”我将自己之前的发现毫无保留地告知于他。
“有人篡改了他的记忆？”安瑾瑜大吃一惊，喃喃自语道：“这个人会是谁？”
“有趣的地方就在这里。”在安瑾瑜和保镖们疑惑的目光中，我缓缓吐露实情，说出了一个远在他们预料之外的答案：“按照因果线来判断，那个篡改了舒睿记忆的人，就是他自己。”
“他自己？”保镖乙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疑惑不已：“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
“这一点我暂时不知道，但我猜测这应该和他的身份有关。”我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身份？他的身份有问题？”反应最快的安瑾瑜问。
“他和那对夫妻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换而言之，他不是那对夫妻的孩子，也不是真正的舒睿。”我公布了答案。
“这件事罗司令他们知道吗？”安瑾瑜皱眉，神情微冷。
“从他们的记忆来看，他们对此并不知情。”
保镖甲挠了挠头，满脸不解：“那个假舒睿究竟想干什么？如果他真的有什么计划，那他为什么要篡改自己的记忆？如果不是另有目的，他又为什么要假装成另一个人？”
安瑾瑜想了一会儿理不出头绪，回想起我之前提到过的有关异能的问题，忍不住道：“他身上的问题应该不止这些吧？”
“他身上问题最大的地方不是他的记忆或身份，而是他的异能。”我说。
“他的异能有问题？”安瑾瑜的声音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担忧。
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问：“你们不觉得他的异能储备量太充足了吗？”
还没等安瑾瑜开口，保镖乙就抢先道：“的确是这样，我们每次使用异能都会消耗一定的异能储备，而且异能作用的范围越广，需要消耗的异能就越多。”
“虽然按理来说异能等级越高，异能储备量也就越大，但能够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将异能范围扩展至全球，还连着维持了一星期都没有将异能消耗完，这未免也太恐怖了。”
安瑾瑜思索了片刻，用笃定的口吻道：“真正维持人族气运的东西，其实并非他的异能，对吗？”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我微笑着说。
安瑾瑜没有再追问什么，话说到这种份上，该明白的他都已经明白得差不多了，没必要再让我多费口舌去和他解释什么。
和聪明人说话的方便之处就在这里，很多事情不用完全说透，稍微提点一两分他们就能自己想明白，就算一时半会儿想不清楚，也能按照已知信息分析出个大概来。
“这些需要告诉罗司令吗？”沉默片刻后，安瑾瑜征求起我的意见。
“不用，他既然对我们有所隐瞒，我们也没必要对他太过坦诚。”
安瑾瑜不太放心地道：“可是那个假舒睿身份不明，目的不明，将他留在基地中很可能是个定时炸弹。”
“就算真的是这样，我也有足够的把握在他爆炸的前一刻将他铲除。”
“所以你打算静观事态发展？”
“我说过，我不喜欢演戏，但喜欢看戏。”
“小然，你的实力究竟到达了何种地步，你就真的这么……有恃无恐吗？”安瑾瑜神色复杂地问。
“放心，我的力量够用。”我冲安瑾瑜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说：“实在不行我还有别的底牌，不过大概率不会用上。”
安瑾瑜叹了口气，无奈地结束了这个话题：“罗司令那边可能不会轻易罢休，我们应该怎么应对？”
“不去理会就是了，这件事他既然想保密，那必定不敢声张，他们在摸清我的实力前，不会轻易采取行动，只要我们表现出想要置身事外的态度，他就拿我们没办法。”
“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不会再插手。”安瑾瑜承诺道。“不过有件事我想知道，对于那个假舒睿的来历，你有什么猜测吗？”
“具体情况我暂时还不清楚，但至少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我望着安瑾瑜，一字一句地说：“他和SQ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