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家夫妻本来还有些担心他, 但在舒睿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后，这对父母的注意力立即便被自己的孩子给吸引了过去, 再也分不出半分精力给罗司令。
夫妻两人对着舒睿嘘寒问暖，在确定他一切安好，除了有点疲惫之外没什么事后才松了一口气, 将一直提着的心给放了下来。
等一家三口温存够了，罗凯礼貌地对他们表示我们找舒睿有点事，希望他们能暂时回避一下。
夫妻俩很配合地和舒睿告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罗凯关切地问了舒睿一些问题, 在通过异能进行推算, 得出舒睿的身体状况一切正常, 精神状态也趋于稳定，因为一直动用异能而导致的副作用已经减轻不少后，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在罗凯与舒睿交谈的时候，我一直在默默打量这个被罗凯认定为能够以一己之力延长人类文明数十载的人。
舒睿的年龄不大，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他的皮肤很白，有着一头黑色的短发，眼睛并非像世上的大多数人一样是同色的，而是有点类似传说中的鸳鸯眼, 一只呈灰色, 一只呈金色。
灰色的那只眼睛中的色泽很淡, 像是被稀释了数百倍的墨色颜料，看上去毫无光泽, 也毫无美感。
金色的那只眼睛则呈现出另一种极端, 它的颜色浓郁得仿若液态的黄金, 闪烁着动人心魄的光芒。
有趣的是，按照舒睿的记忆来看，他的眼睛并非天生就是这样的，他的双眼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全拜他的异能所赐。
在异能觉醒之前，舒睿的两只眼睛都是纯粹的黑色，但自从异能觉醒之后，他每使用一次异能，他眼中的色彩就会发生一定程度的改变。
当他对某个事物的气运进行增幅时，他右眼的色泽就会淡去一分，而当他削弱某个事物身上的气运时，颜色变淡的地方又变成了他的左眼。
这样的变化过程是不可逆的，舒睿曾花费过很长时间试图找到这种变化的原因，可惜始终一无所获，最终他只能将这种异常归结为是自己使用异能引发的副作用。
以前舒睿从未长时间大范围地使用过自己的异能，因此他也不清楚当自己的眼睛里所有的颜色都消失后会出现怎样的后果。
但预选赛的失败和人族气运的急速消散令他没有选择，为了尽可能延缓人族气运溢散的速度，他竭力运转异能，企图将自己的异能施加到整个种族之上。
幸运的是他成功了，不幸的是因为异能的过度使用，他眼中的色泽抵达了最后的分界点，他的左眼还有少量的颜色残余，右眼却渐渐从黑色转变为透明，又从透明演变为金色。
当右眼彻底失去色彩的那一刻，舒睿的右眼便宣告失明了，他的左眼还能正常视物，右眼却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一开始这样的变化令他很是惊慌，但好在很快这样的情形就得到了改善。
当星星点点的金色爬上他的右眼，布满他的整个瞳孔之时，舒睿发现自己的右眼又一次能看到东西了，只不过这一回，映入他眼帘的景象与普通人的肉眼所观测到的画面大不相同。
在他的左眼之中，世界仍旧是那个熟悉的世界，但在他的右眼里，世上的一切都变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光源，他能看到这些发光体所散发出来的光芒的色泽，能够轻而易举地分辨出光源的强弱。
后来他发现，他通过右眼所看到的东西，其实是事物身上附带的气运。
任何活物身上都有气运，区别不过在于多少罢了，但死物身上有气运存在的情况却很少，因此大部分死物他的右眼是看不到的。
通过这几天异能不间断的使用，舒睿右眼中的色泽越变越深，原本只是浅淡到近乎于无的金色，如今已具有了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随着这些色泽的日渐浓郁，他所能看到的气运越来越清晰，这种感觉有点像相机镜头的更新换代，越往后像素越高，分辨度也越是惊人。
舒睿觉得自己的眼睛变成这样是因为异能带来的副作用，但在我看来，这实际上是异能逐步进化的一种表现。
很多异能随着异能者等级的提升是能不断进化的，这种进化不仅表现在力量等级的提升上，更表现在异能效果与特性的蜕变上。
就好比的我精神异能，一开始只能用于破坏和进攻，在时间的推移下才慢慢进化出读心、控制、暗示等功能。
在以前，舒睿虽然拥有增幅或削弱事物身上气运的能力，但他很难把握好这个度，一不小心就可能增幅过度或者削弱过多，造成预料之外的后果。
但在得到了能够看到气运，并且能够精确判断出事物身上的气运的总量差异的眼睛之后，舒睿对于自身异能的控制水平必然会往上迈进一个台阶，这样的改变对于他来说明显利大于弊。
关心完舒睿的状态问题，罗凯建议他睡上一觉。
为了维持异能运转，他已经被痛苦折磨了一星期了。
反正舒睿的异能比较特殊，除非他主动终止，不然这份异能就不会自动中断，如今难得有机会能睡个好觉，他当然应该养精蓄锐，好好休息，弥补一下自己这几天以来消耗的精力。
舒睿估计也是累坏了，一听罗凯说可以休息，立即就满口答应，打了个哈欠缩进被窝中，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哇，这个小帅哥好乖，让睡就睡，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正常，按照那个罗司令的说法，这位小哥已经一星期没睡过觉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难道这就是异能者的强悍之处吗？怕了怕了。】
【这身体素质，我们这些寻常人等还真是比不过。】
【比不过+1，今天又是羡慕异能者的一天。】
【主播，我馋异能觉醒剂都快馋哭了，你真的不考虑给我们分一点吗？只要你一句话，价格不是问题，无论多少钱我都可以！】
【我也可以，跪求主播发福利。】
【铜球。】
……
我的视野又一次被如气泡般不断冒出的弹幕给刷屏了，也不知道直播间中的这群观众是执念太深还是意志太过坚定，自从知道异能觉醒剂的存在后，每次不管聊什么话题，他们最终都能歪楼歪到这上面去。
舒睿入睡后，我们打算离开，罗凯去叫罗司令，结果对方半天没反应，等他走进一看才发现，罗司令此刻的状态简直糟糕到了极点，别说从椅子上站起来了，他简直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罗凯意识到情况不妙，赶忙扳开罗司令虚握着的手掌，将他手中的那张互换符给抽了出来。
互换符一离开罗司令的身体，罗司令涨成猪肝色的脸色霎时间好上了不少，突起到近乎爆裂的血管慢慢平复下来，隐藏进满是冷汗的肌肤之中，紧咬的牙关松懈开来，身躯重重地靠到椅背上，整个人一副虚脱似的模样。
他这边情况好转了，罗凯那边就出问题了。
一拿到互换符，罗凯就像触电似的一头栽倒在地，好半天爬不起来。
在观众们一片“这位小哥是犯病了吗？”，“互换个状态而已，至于这样吗？”的疑问声中，我来到罗凯面前，问：“你还好吗？”
“不好。”罗凯的声音压抑而痛苦，一字一句都像是从喉咙中竭力挤出来的。“我……我快撑不住了。”
“才这么一会儿就撑不住了？你比起舒睿来差得也太远了。”我说。
“他的异能等级有六级，我只有五级，我此刻所承受的痛苦是他的两倍。”罗凯神色扭曲地说。
“那你至少应该能支撑到他一半的时间才对。”我认真地说。“舒睿坚持了七天七夜，你就算再怎么不济，支撑三天应该没问题吧？”
罗凯心虚地避开我的目光，犹豫片刻后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将手中的互换符扔到一边。
互换符一离手，罗凯的气息立即变得稳定起来，舒睿异能的副作用带来的痛楚从他身上消退，他终于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了。
“啊！”
床上传来一阵痛苦至极的惨叫，刚入睡没多久的舒睿因为剧痛自沉睡中苏醒，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呼。
罗司令失望地瞧了自己的孙子一眼，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艰难地伸出手，想要将被罗凯丢弃的纸符重新捡起。
可是在他的手指即将接触到那张纸符时，罗司令犹豫了，他的指尖停留在距离纸符不足一寸的位置，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向前移动分毫。
他的目光死死地黏在那张纸符上，恐惧与厌恶的情绪不受控制地自眼底翻涌而出，就好像他即将拾起的东西不是一张轻薄的纸符，而是某种可怕至极的巨大灾难。
“你爷爷好像没力气了，你不去帮帮他吗？”我望着罗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