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缚妖【完结】>第94章 礼物

  兰愿发了疯, 惊得叶清影太阳穴跳痛,忍不住皱眉道:“闭嘴。”

  少年顿了一下,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撞柱子的频率反而加快了。

  叶清影:“......”

  许知州看着这凶神恶煞的厉鬼, 打心眼觉得难受, 心里酸得很,亏他还以为齐均是个老实人呢。

  一个嚎,一个丧, 再加上个臭脸的叶队长, 一鬼两人排排站着,怎么看怎么搞笑。

  南禺似嗔非嗔地横了叶清影一眼, 无奈道:“你真是——”

  话说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随之而来一声叹息。

  你真是什么?凶吗?

  叶清影心脏紧了一下,脸色愈发沉了,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眯着眼, 看着那人在自己面前蹲下, 额间毛茸茸的小碎发,有几根长发打了卷,突然就很想摸一下,触感应该很不错。

  这般想着,竟然就真的这样做了,她惊讶于自己的情绪外露, 愣神的空当, 被当事人逮个正着。

  南禺迷茫地抬起头,眼睫毛上落下阴影, 光盛在温柔的眼睛里, 散成散碎的星光, “怎么了?”

  居高临下,这种相对的位置让叶清影心间酸胀,掩藏在发丝下的耳廓染上绯红,她镇定自若地捏了捏指尖,轻声道:“落了片叶子。”

  南禺笑了笑,摊开手问她:“叶子呢?”

  没想到她会追问,叶清影清了清嗓子,板着脸道:“扔了。”

  不过脸和脖子一起红了。

  南禺表情淡淡的,哼出个婉转的尾音,说道:“什么树的叶子?扔哪儿了?”

  叶清影脑子晕眩眩的,缓了半拍才答道:“银杏树叶,扔火里了。”

  什么树什么火,巴拉巴拉的,啊——许知州听得云里雾里的。

  南禺偏头看了眼火堆,眸底暗潮汹涌,敛眸摸了摸兰愿的头,“阿愿,兰庭生一直在找你。”

  她心想着:好险,差点就忍不住了。

  叶清影也松了口气,白皙的手腕上多了几道月牙,非常醒目。

  兰庭生的名字像个开关,兰愿缓缓地抬起头,露出婆娑的眼,迟疑道:“我哥?”

  “嗯,他委托我们来找你,阿愿乖一些。”南禺弯了弯眼睛,笑得明媚又温柔,十分有亲和力。

  干嘛笑那么好看。

  叶清影看得有些心不在焉,心里的某处好像微微塌陷了。

  少年人的骄傲不允许他当着众人的面哭,尽管这骄傲已经是反复鞭笞过的了,兰愿哆嗦着嘴唇,动作像提线木偶一板一眼,“哥,对不起。”

  “没关系,他不怪你。”叶清影面不改色道。

  哟,还会安慰人了。

  南禺诧异地挑挑眉梢,忍不住勾了一丝笑。

  叶清影被看得心里一颤,轻轻咬着脸颊软肉,侧了侧身。

  待兰愿逐渐平静了些,南禺点了点他的额头,轻声道:“我可以看看吗?”

  “什么?”兰愿愣了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记忆。

  其实南禺完全不用询问的,不管兰愿同不同意,她都可以一览究竟,不过她向来都是这样,明媚又温柔,足以抚慰人心。

  叶清影很少如此放肆,任由炙热的眸光明目张胆。

  兰愿转过身擦了擦眼角,点了点头,仍觉得那些回忆不堪回首,“那天我去桂花弄找人,尽头有家大烟馆,我撞见了叔——”

  他哽咽了一下,继续说道:“齐均,我冲进去抢了他的烟枪。”

  南禺焚烧了请假条和烟膏,念了句诀,乾元镜跳出来,光滑镜面透出雪花纹,像走马灯似的开始自动播放兰愿的三月十五日。

  “为什么?!”兰愿长衫熨帖,梳了个时兴的偏分,少年意气,愤怒都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哐当——”矮桌上的茶壶茶杯茶垫乒铃乓啷碎了一地。

  正当午,日头热辣,几乎都回家过晌午饭去了,没几个人注意到这动静。

  齐均正在吞云吐雾,脸一瞬间泛青,说话也磕碜:“阿愿,你、你逃学啦。”

  兰愿长得已经比齐均还高了,小牛犊站那儿像堵墙似的,“你碰大烟,庭生哥知道吗?!”

  齐均身形微颤,着急解释道:“我、我也不想的,是东街的郝掌柜,是他引诱我的,是他!你哥他不知道,你听叔叔的,你千万别告诉他。”

  兰愿一把夺过他的烟枪,缭绕的烟雾遮不住他的失望,“你跟我回家。”

  齐均被扯着踉跄地走了几步,刚出了门,忽然赖在地上不走了,浑身颤抖,“你把烟枪还给叔叔,就抽一口,最后一口,求你了阿愿。”

  兰愿知道他烟瘾犯了,愣愣地盯着他佝偻的身影,仿佛从来不认识这么个人。

  “求求你阿愿,叔叔就抽最后一口。”

  “我养了你啊,你不能忘恩负义。”

  “别告诉庭生,他会打断我的腿。”

  “阿愿,阿愿,求你。”

  兰愿闭了闭眼,蹲下把烟枪递到他嘴边,看他迫不及待地吸了第一口,第二口......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行陌路,不入深水。”兰愿咬了咬牙,折断了烟杆,“叔叔,这是你教我的,你全忘了。”

  “你说的对。”齐均已经缓过劲来,目光浑浊而又呆愣。

  他轻声问道:“你会告诉庭生吗?”

  兰愿斩钉截铁道:“会。”

  说完,他可能觉得自己太过绝情,加了一句,“现在还来得及,叔叔你可以戒掉的。”

  齐均摇了摇头,说的却是:“戒得掉,戒得掉。”

  再后来,乾元镜的画面对着湛蓝色的天,停留在桂花弄的小巷里。

  这些已经足够拼凑出故事梗概了。

  兰庭生名声在外,扶风苑也是次次高朋满座,不说赚得盆满钵满,至少是略有盈余,账本不该是每月持平的,假账做的没什么水平,实际上钱都流进了烟土贩子的口袋里。

  为了维持生计,也为了保障梨园表面的荣光,齐均搭上了贩卖人口的线,每月中旬他都会消失几天,去近郊或是市场寻找适龄的孩子,以低价买入再高价卖出。

  每月十五号是约定好交货时间,地点就在大名鼎鼎的白山寺。

  管家点点头,说道:“你们猜的不错,我虽然从未与卖家见过面,但从只言片语里我能确定那人是谁,毕竟,大好的民国,还留着辫子的人可寥寥无几。”

  许知州“嗳”了一声,疑惑道:“咋这么肯定是白山寺?”

  南禺没有看他,说:“阿影可曾记得收据上的印章?”

  “天孤星。”叶清影捡起乾元镜,挥了挥手,又成了面普通的镜子。

  “天孤星。”许知州重复道,忽地恍然大悟,“花和尚鲁智深!原来还真是群臭和尚,断子绝孙的秃驴学什么梁山好汉义薄云天,简直丢先人的脸。”

  不知怎的,他想到了乌启山,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臭和尚,虽是骂着,却又不免担心起他的安危来。

  呆在镜子结界里的那天晚上,一群人在外面偷窥,南禺注意到了齐均泥泞的鞋底沾了白色的梨花花瓣,他分明是去的白山寺,而非所述的城隍庙。

  兰庭生很不耐烦地说了句——“这事不必再说了。”

  想来,齐均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每月十五号都拿去城隍庙求姻缘作幌子,实际上背地里干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叶清影有了个可怕的猜想,也许从齐均重新写日记的那天起,他便已经生了将兰愿卖掉的心思。

  毕竟,他缺钱,兰愿生得好看,也无半点血缘关系。

  “那孩子越发俊朗了。”

  “兰愿读了两天书就不去了,说要学唱戏,庭生勃然大怒,我却觉得高兴得很。”

  “最近兰愿在抽条,太瘦了,不好看,教人心疼得很。”

  “......”

  这不是叔慈侄孝,这只是猎人在欣赏猎物的内心活动。

  安抚好兰愿的情绪,成功完善剧情,机械音再没出声提醒。

  天罪横在谢瑾川的脖子上,刀刃碰上皮肉便滋滋的响,管家青筋皱起,高喝了声“放肆”!

  南禺不为所动,声音冷冽:“你们为什么杀人我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我的同伴在哪里。”

  她爱笑,笑的时候眼睛眯起来,像摄人心魄的狐狸,生起气来面无表情,背影冷得吓人。

  许知州摩挲着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渣子,总觉得这感觉似曾相识,转头一瞧,看见个一模一样的。

  得,叶队生气的时候也跟东北老冰棍似的。

  这气质,怎么就能这么像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也板着脸,沉声道:“对啊,不感兴趣,那个高个子的憨货被你们藏哪儿去了?”

  “你先放开他。”管家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狠厉。

  “你先说。”许知州回击道。

  管家咬咬牙,“你先放。”

  “你先说。”

  “......”

  谢瑾川突然沉沉地笑了,嗓音低沉,每一处的停顿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姐姐你说的那些人啊。”

  叶清影不爽,天罪几乎要嵌进皮肉。

  “他们是郑叔新送我的礼物。”谢瑾川的灰败的脸上突然闪过病态的苍白,“我保管得很好的。”

  真尼玛变态,还礼物,恶不恶心。

  许知州呕了一下。

  管家突然接过了他的话,说道:“就在那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