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下课了, 坐得我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一上午的经辩课终于结束,学子们乌央乌央地涌出教所。

  岁崇山一把勾住容秋的肩膀:“兔球,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容秋配合他身高弯了弯腰, 点点头道:“好啊。”

  红毛两只眼眶里四只眼仁子滴溜溜狂转, 笑声夸张地拍着容秋的后背。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他换传音道, “你和你老婆, 是地下恋情嘛哈哈哈!”

  不然都一起下课了, 怎么能不一起去吃午饭呢?

  容秋不会传音, 只好一脸迷茫地眨眨眼。

  岁崇山并没有接收到容秋的疑惑,只自顾自说道:“哎呀其实我跟庄尤最开始来清明那会儿也是地下恋情的, 当时可刺激了!说要顾忌师生名份,庄尤同我讲一句话都要偷偷摸摸,被人瞧一眼就要他命一样……唉, 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

  “不管怎么说,兔球, 要珍惜现在的时光!偷情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了!”他郑重拍了拍容秋肩膀。

  容秋虽然没听懂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大抵是因为两人分享(?)了彼此的秘密,又有这层朋友亲属的关系, 岁崇山跟容秋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具体体现在红毛一路都在叭叭他跟督学的感情生活, 而容秋连捧哏的“嗯嗯哦哦”都不用,因为重明鸟话稠且密, 他完全接不上话。

  其余人皆是不发一言, 似乎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相似的场景。

  面上齐齐挂着一种“果然如此”的平静、冷漠,和无奈。

  “嗡。”

  容秋怀里的灵璧震了一下。

  他灵力一探, 发现是吱吱给他发了消息。

  容秋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正走在他旁边的搬仓鼠。

  灵璧交流并不需动手动口,因此吱吱依旧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的路。

  吱吱:【老大果然已经把他跟督学的事情告诉你了吧?】

  灵璧消息并无语气和情感, 然而只是单单一行字,却无端透着一股浓浓的生无可恋的气息。

  无需赘述, 容秋俨然已经明白当初大家为什么都拦着他不要问。

  因为红毛一说起来就不会停。

  容秋:【对不起……】

  吱吱:【哎呀没事,这不是你的问题,就算你不问老大也忍不了几天。】

  吱吱:【现在整个清明,除了你们这样的新生,已经没有能喘气儿的东西不知道老大跟庄督学是一对儿了。】

  容秋:【好厉害!!!】

  他是发自内心地赞叹与羡慕。

  老大不愧是老大,竟能向那么多人炫耀自己的老婆!

  而容秋别说是清明书院了,满打满算也只有面前的红毛一个人知道他和颜方毓的关系。

  小药宗的人也顶多了解颜方毓是他孩子的爹罢了。

  老婆和孩子他爹,这两者之间还是有微妙、且本质的区别的。

  旁边的吱吱显然没想到容秋会是这么个反应,走路的动作僵硬一瞬,半天没在灵璧里说话。

  过了老大一会儿,容秋的灵璧才又“嗡”了一下。

  吱吱:【……对了,原来之前他们说的,定级九层的神秘高手就是兔球呀!】

  容秋:【我是九层,但不神秘也不是高手,你说的是另一个同学吗?他也是九层。】

  吱吱:【那家伙的根脚看一眼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你没有看群吗?他们之前一直在猜你是什么根脚呢,结果刚刚你耳朵弹出来,可把不少人惊到了!】

  容秋:【没有看……】

  他之前忙着讨好老婆、深夜emo,根本没心思看同学们天天都在灵璧里聊了什么。

  吱吱:【兽修在所有异修中一贯不算强势,特别是咱们这种小型兽修,你可真给咱们出风头!】

  容秋:【鳯真的吗?可我只是跑得比较快呀?】

  小兔子并没有一些人族违心自谦的毛病,这句话是出自真心。

  他还是个兔时在外玩耍要与猎人的陷阱斗智斗勇,变成人后刚离家就差点在兽拐子手上丢了命。

  就连爹爹也一贯在他耳边念叨,说咱们兔修弱小,要找人美心善的漂亮老婆吃吃软饭才能苟活这样子。

  容秋一向觉得自己遇到危险只会逃跑,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厉害。

  吱吱:【妖兽都有原型限制,能有一方面有所长就已经很厉害了!】

  吱吱:【再者,如果只是论修为,大部分兽修都不会怕那定级塔,不信你瞧瞧,等过几日再去闯塔的时候,一定有不少人能闯到七八层了。但初次定级如果想定得高,就要有良好的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观察、头脑、心性、毅力缺一不可。】

  吱吱:【兔球你修为不高,更说明这些方面都很优秀呀!】

  容秋虽然没太弄懂吱吱的意思,却总是能听出来她是在夸自己。

  还是使劲地夸,转着圈儿夸,夸得容秋整个人都晕陶陶的,整个人像是浸泡在温温的蜂蜜水里,心里暖烘烘甜滋滋的。

  岁崇山正兴致勃勃讲着自己和庄尤爱情故事,重明真眼遍观六路,他一下子就发现容秋的表情变化。

  身旁的小兔子眼睛逐渐亮闪,小脸红扑扑的,露出傻甜傻甜的笑容。

  “哈哈哈哈!羡慕吧!”红毛啪啪拍着容秋的肩膀,一副“小伙子你很识趣”的模样,“没事儿,以后也会有甜蜜爱情的!”

  “——不过肯定比我的要差一点啦!”岁崇山嘎嘎大笑。

  容秋根本没听清刚刚红毛讲了什么,但还是重重点头:“嗯!”

  这么任搓揉又会捧场的小兔子谁不爱呢?

  如果不是捧的岁崇山峻岭的场那就更好了。

  眼见被鼓励后的红毛兴致更盛,周围众兽修呼吸一窒,纷纷向容秋投去慈爱又幽怨的复杂目光。

  容秋小脸依旧红扑扑的,向大家回以单纯又不明所以的可爱笑容。

  *

  在打深山老林出来小兔子看来,无论是经辩课,还是音律课、书画课等等,这些对于很多世家弟子来说无益于提升修为的课程,容秋都觉得很有意思。

  上学的日子十分充实,容秋乐不思蜀。

  直到离开最后一节课的教所,走在去往食堂的山路上,天光渐暗,日头西斜,他才恍然想起来今晚他是不必回寝舍的,而是要搬去跟颜方毓一起住了!

  容秋的心一下子飞了起来,谢绝灵璧中几个友人的邀饭,一溜烟向颜方毓的山头跑去。

  跑到一半他又想起老婆大概也没吃饭,又一个猛转身奔向食堂,打算带些吃食回去跟对方分享。

  食堂中,一张摆在门口不起眼角落的长桌上,某个人鬼鬼祟祟地缩着。

  在看到容秋一阵风似的冲进来时,他眼睛一亮,又更仔细地藏好身形,在容秋拎着食盒离开食堂后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这个人自然是还没死心的天牝津。

  他没从容秋嘴巴里套出住处,便准备自己私下尾随。

  天牝津不知道容秋的课表,自然不确定对方有没有报名今天下午的选修课程,因此不好在教所外埋伏。

  但他知道小兔子不管怎么样都不会错过吃饭,因此早早就来食堂里蹲守,真正的守株待兔。

  天牝津虽然修为不差,但毕竟不是陆上生物,又没容秋那样一入树林便如鱼得水,因此也不敢缀得太远,唯恐跟丢。

  天牝津自是一刻也不敢放松,聚精会神地盯着前面的容秋。

  但盯着盯着,他便被小兔子灵巧的身影给勾住了心神。

  海猪仔一族的色心是刻入血脉中代代相传的,此时美人在前,旖旎念头更是蠢蠢欲动地冒出了头来。

  看那纤细柔韧的腰肢、修长腾挪的双腿——

  毕竟天牝津自己没有,他寻床伴时就更偏好腰细腿长的那种。

  以前他追过一名鹤修,其人形确然腿长,但力量多有不足,瘦得宛若两根麻杆。

  另一位马修倒是双腿健硕有力,但一看那张脸,天牝津又觉得床笫间欠缺点什么。

  直至开学典礼上,天牝津对容秋一眼惊鸿。

  其他兽修哪比的上这只小兔子?

  其人形生得唇红齿白俊俏好看,一双包裹在长裤内的美兔腿看着细瘦,蹬人却那么有劲儿,简直哪哪儿都长在了天牝津的心坎上,令他心痒难耐,无论如何都想吃上一次。

  天牝津正心里美着,属于兽类天生的直觉却突兀传来警兆。

  他猛然回神。

  小兔子的背影依旧在视野范围内,一团游荡的灵团幻境恰巧与他擦肩而过,直直朝天牝津撞来!

  紧接着,扭曲的灵团“咕咚”一声,将躲闪不及的天牝津吞了进去。

  “等等!啊!——”

  容秋耳朵一动,猛地停下步子回头望去。

  若他的兔耳还在头顶,此时一定会机警地挺|立起来。

  然而他身后的树林一片安宁,虫鸟的鸣叫声呜呜喳喳,偶有动物穿行时踩踏树叶发出的窸窣响动,一切都很正常。

  “错觉吧,书院里哪会有什么危险……”

  容秋嘟囔着转身,继续向因果课教所的方向奔去。

  *

  容秋并未堂食,又走的是林中近道,因此回到教所时天都还没黑。

  前头无人,他不费什么力气便寻到了教所后殿。

  绕过一面山水照壁,两扇朱门左右大敞,堂内敞亮,教容秋一眼就望见了大殿尽头倚在炕几上烹茶的颜方毓。

  一股青烟袅袅而上,似是模糊了他俊美的脸,熏湿了眉间碧蓝的宝石。

  不知是青烟点缀了美人,还是美人衬出了青烟,一时间只让人觉得如在仙境,美不似人间。

  容秋更是看得痴了。

  倒是颜方毓注意到门口动静,从茶炊中抬起头来。

  薄雾笼着一双星眸,那人的唇角冲容秋弯了弯。

  “回来了?”

  颜方毓未语便带三分笑意,疏朗说道:“你赶得正巧,这壶茶就快烹好了。”

  霎时间,容秋的心口也像小灶上的茶水一样,“咕噜咕噜”接连翻滚起来。

  现下里的小兔子还不知道,很多人族对相守一生之人的渴盼,多可以总结为夜晚归家时有留灯,有热饭,有一张盈盈笑脸。

  但他此时得到这些,一种无可比拟的愉悦感随着心底的小泡泡一起翻了出来,撑得他心口发涨。

  无论是肚子里假孕的灵团,还是不知道在未来何处的小兔崽,此时此刻都被容秋抛之脑后。

  好像一切算计、欺骗的目的已然不再重要。

  时光仅停留在此刻,他便已是非常满足的了。

  对于一只小兔子来说,他会的字眼已经很难描述当下的想法。

  唯有更加直白的肢体接触,才能表达自己激动难耐的心情。

  容秋下意识在地上一蹬,整个人已经像离弦的箭一般朝颜方毓扑了过去。

  “颜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