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袤无垠的宇宙里, 世界树静静伸展着巨大的树冠。

  静谧荒芜的深空里,它明亮、神奇。

  像一种不存在于这片维度的神秘事物。

  世界树也确实不凡。

  没有人力干预,以一种非星球的模式, 成为生灵们的生存之所, 给予流浪者们庇护, 最后成为如今的“眠树文明”。

  祂就是某种法则的化身。

  但即便如此,对于各大一级文明而言, 祂也只是一件让人惊叹的宇宙瑰宝而已。

  祂可以在各大文明的目光之下拥有自己的文明, 但绝不可僭越——不可做出任何超出允许的举动。

  世界树自诞生之后,一直安静沉默。

  似乎祂无欲无求, 只寻求一隅之地的安稳而已。

  但直到今日。

  在距安全线并不遥远的宇宙边境,属于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星域中。

  有一条蓝色的、美丽的根脉,悄无声息又坚决地从虚空中探出。

  然后无声落地、扎根。

  一株晶莹剔透的碧蓝小树,就这样摇曳着枝桠, 出现在了珀斯等人的眼前。

  “感召树神的神谕, 于此地落地生根,自此将神恩福泽洛塔利亚尔共和国。”

  蓝用平直的语气说道。

  他肩上的黑鸟抖了抖翅膀,侧着头,红宝石一样的眼睛盯着树苗一眨不眨, 看上去似乎极为专注的样子。

  珀斯和丛意听到这句话, 神色是一种隐晦的动容。

  无人知晓, 在这一刻, 他们这些起义军领袖内心深处的震动。

  他们在历史的一个关键节点。

  在这之前,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绵延数千年, 庞大的宇宙文明雄踞星际一方。

  而在这之后——

  人类文明的又一次猛烈战火将起。

  更新与迭代。

  新生文明与旧文明的博弈, 自此正式拉开棋局。

  未来仍处在迷雾之中,但起义军一方无比坚信, 他们属于胜利。

  “时机到了。”

  珀斯听到自己深呼吸,声音难掩起伏地说。

  “蓝,保护好树神的根脉,开启这里的智脑拦截。”他说。

  “——会不会太仓促了?”丛意问,“树神的根脉刚刚扎根,我们还不确定是否能够真正取缔智脑的一部分意识。”

  珀斯唇峰冷峻,声音带着雷厉风行的果决。

  “间谍还未清查干净,在树神的消息还未泄漏之前,这是最出其不意的一次进攻。”

  接着,他道:“而且,我们应该相信树神的决策。”

  珀斯垂眸低声道:“——在我们决定将‘世界树’作为取缔的关键之后。”

  这片广袤的大地上,蓝俯身用指尖碰了碰新生的蓝色枝桠。

  枝桠有着柔软而坚韧的触感,轻轻摆动中,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

  也确实如此。

  它承载着世界树的意识,是一种将世界树规则扩散辐射的枢纽。

  “我会随身携带祂,在我死之前,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祂。”

  手掌向上,蓝色的根脉便浮在了蓝的掌心上方。

  他注视着这棵好像在虚实之间存在的树苗,承诺道。

  “那接下来——”

  珀斯声音压下,目光带着冷意,和一点难以察觉的野心和狠戾,看向遥远的天际线尽头,那无穷远的宇宙深处。

  似乎隔着重重虚空,看到了中心研究所中的中心研究员……以及卢兰。

  他低声道:

  “——该到了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

  清澈的水流滑过肌理,乳白色的雾气蒸腾、盘旋而上。

  潮湿之中,有几声气急败坏似的呵斥。

  “你别碰了!”

  声音刻意压低,但又忽然在尾音处变了个调,忍不住扬起,“操啊……”

  声音细碎,在水汽中模模糊糊,好像隔得很远,平添几分若隐若现的潮湿暧昧。

  又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刚才的声音带着几分哑,有气无力小声低喘:“褚泽……我不要了……”

  终于。

  一直沉默的男人笑了起来,好像从水中站了起来,身上滑落的水珠滴落砸在水面上,形成一些清晰的水声。

  “不要了?”

  他低笑道:“不要怎么恢复身体?”

  “我已经差不多好了!”

  “你踏马就是故意想搞我!”

  “好了好了。”

  褚泽长臂一捞,把还在水里的韩亭熙拖着屁股单手抱了起来。

  不知哪来的风吹散了雾气,终于露出了隐隐绰绰之后的二人。

  此时,韩亭熙浑身泛着一种若隐若现的红,脸颊绵延至耳后尤其深,还有零星几点红痕缀在紧致白皙的肌肤上。

  他推了褚泽一下,但力度也不大,与其说想要推开,不如说是一种调情。

  “身体上的伤已经好了。”

  褚泽颠了一下韩亭熙,就像在称称斤两一样。

  “精神海还差一些,不过也相当于普通三阶的强度了。”

  在这几日里,随着褚泽对于复刻的依萝的力量越完整,韩亭熙的身体也好转的越来越快。

  他从褚泽怀里跳下来,随手扯过旁边的衣服,精神力探出身体,只是一瞬身上的水珠就消失干净。

  此时的他,双目明亮清澈,不见丝毫矇昧。

  侧头看了一眼还没穿衣服的褚泽,他又回头瞥了一下身后已经“不干不净”的池水,想起二人刚才在里面做了什么,韩亭熙就忍不住想骂褚泽。

  “该走了,你快点穿衣服。”

  他们已经在山上不知白天黑夜的厮混了整整一周,虽然是为了治疗……但韩亭熙实在不能承认褚泽不是故意的。

  ——明明在三天前,他的身体已经好了,精神海的修复即使有依萝的能力在,也不是能够立刻温养好的。

  那个时候,他们就应该下山了。

  “你给我穿。”

  褚泽慢悠悠道,手一张开,眉峰一挑,带着几分吃饱喝足的散漫。

  “……”

  韩亭磨了一下牙,到底还是拎着衣服到褚泽身前,然后就被褚泽伸手一拉抱在怀里里里外外又亲一遍。

  褚泽抱着韩亭熙,就像喜欢要溢出来一样,表现在外面就是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人用力揉在怀里。

  两人之间,对这种推拉乐此不疲。

  就这样磨磨蹭蹭,终于在夕阳洒在林梢的时候,踩着光线余烬的尾巴走到了山下。

  依萝正抱着一只小黑猫,出神地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看到不远处那条通向山上的野径尽头,出现了褚泽和韩亭熙的身影,她才惊喜地站了起来。

  小猫“喵呜”叫了一声,从她膝上跳下来,扫着尾巴冲褚泽呲牙叫了一声,转头跑进小院里躲了起来。

  “猫?”

  韩亭熙目光先是停在了那只小黑猫身上,等小猫跑走,他才看清依萝的样子。

  “两位大人!”

  依萝惊喜地站起身,看到韩亭熙恢复了神韵的双眼,忍不住弯起了眼睛:“您的身体已经好了。”

  褚泽在那只小猫冲着自己炸毛的时候,轻轻扬了一下眉毛,手指懒懒勾了一下,伴着一声细声的猫叫,小黑猫扑腾着腿出现在了半空中,然后被褚泽大手托住,抱在怀里揉了揉。

  “差不多,算不上好全了,但比普通人还是要强很多。”

  韩亭熙一边回依萝的话,一边眼睛往褚泽怀里跑。

  那只小猫现在在褚泽怀里有气无力地喵喵叫,在褚泽手掌下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小东西倒是对危险的感知很清晰,看到褚泽的那一秒就跑了,但可惜遇到的是褚泽这个恶劣的家伙。

  小黑猫不跑倒是还好,它一跑,褚泽反而要把它捉回来抱在怀里吓唬。

  “太过分了。”韩亭熙嘟囔道,“你吓唬它干什么。”

  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小黑猫的头,接着从褚泽怀里把小猫捞了出来,轻声哄道:“真可怜啊咪咪。”

  “咪咪?”

  褚泽突然笑出声。

  “怎么?”

  韩亭熙啧了一声,“不知道名字的小猫都叫咪咪。”

  他手上的力道又轻又柔,小猫不知是不是看人下菜,在韩亭熙怀里还冲着他拱了拱脑袋,被摸得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这可不是咪咪。”

  褚泽笑了,手勾了一下小猫的脑袋,笑眯眯道:“是眼睛。”

  韩亭熙手上的动作瞬间僵硬了一下。

  “……什么?”

  然后他就被褚泽撸猫一样,也撸了一下脑袋。

  “现在没有关系。”

  褚泽不紧不慢说:“现在它只是一只普通的小黑猫。”

  “但——?”韩亭熙看着褚泽,知道褚泽还有后文。

  “但它随时会变成‘容器’,成为蒂丝的眼睛。”

  褚泽垂眸看着小猫,勾唇道:“来到这颗星球,我才发现祂留下的种子竟然这么多。”

  “但你早有应对的办法。”

  韩亭熙肯定道。

  他对褚泽的了解如同了解自己一般。

  眼前人的姿态、语气、表情,都无一不显示着,他对“蒂丝眼睛”这种东西的不放在心上。

  果然。

  褚泽挑了下眉,揽过韩亭熙的肩膀,脸凑过去低笑,调情似的将呼吸洒过去:“这么了解我?”

  “不然呢?”

  韩亭熙哼笑一声,“你什么都瞒不过我。”

  “我也不会瞒着你。”褚泽含笑揉韩亭熙柔软的头发,然后说:“自从上一次祂被我杀死了本体,祂的力量已经无法在时光和规则的磨损下多次转换‘容器’了。”

  “更何况是这种,祂不知何时随手留下的容器……力量当然要留给有价值的容器身上。”

  他轻蔑一笑:“至于这只小猫……祂怎么舍得?”

  更何况,祂现在已经不敢与褚泽直接对上。

  因为就连祂也无法判断,现在的褚泽,到底是什么样的实力。

  恐怕就算知道这只猫在褚泽身边,祂也不敢将视线投射过来。

  韩亭熙揉着小猫的毛,轻叹一声。

  “真可怜。”

  他低声道:“还不知有多少生命活在祂的阴影之下……只在不知某一刻,就从此失去了本我,成为了承载着祂意识的空壳。”

  依萝不知道他们两人在说什么,但最近这段时间,她接受了太多看上去很离奇的知识,对此已经不会惊讶。

  她只是笑着招呼二人坐在庭院里,端上洗好的水果,哼着不知名的歌,笑着拖着下巴看着那两位大人。

  韩亭熙又撸了一下猫,然后松手将它放下。

  小猫瞬间扑进了依萝怀里,喵喵直叫。

  看得褚泽和韩亭熙忍俊不禁。

  “好了,不逗这小家伙了。”

  韩亭熙伸了个懒腰,问褚泽:“我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褚泽听到这句话,终于查看起好几天忘了关注的雇佣面板。

  只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啧了一声。

  他看着用手抛葡萄,然后又嘴一颗颗接着吃的韩亭熙。

  手扶了一下额角,宣布了一个消息。

  “宝贝,泽塔尔被监视起来了。”

  褚泽手指点了一下桌面,道:“而你,则被列为上次战役失利的几个怀疑对象之一。”

  只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