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一夜没睡,早早起床,给小胖倒好猫粮后去厨房。

  即将煮好早饭,听到西侧卧房传来声响从厨房探出头,就看到傅少爷开门走出来。

  傅闻礼:“早。”

  沈田珠愣愣点头,又往他身后瞧。

  “宁熹还在睡。”傅闻礼瞥眼身后,走进厨房给自己倒杯温水,“有我的早饭么。”

  沈田珠:“我煮了面条,您……吃得惯么。”

  傅闻礼抱着杯子往灶台扫两眼,发现菜板上还切了一筐鲜翠欲滴的青菜,笑道:“宁熹不喜欢吃蔬菜,到时候多分点青菜给我。”

  “好。”沈田珠小声应下,将青菜烫入煮好的面条中,偷瞄他一眼试探问道:“傅少爷喜欢我哥?”

  傅闻礼微怔,“不明显么。”

  明显,简直不要太明显,可是……沈田珠捞出面条放入碗中,局促地笑了笑:“我们家也就只能招待您吃这些了。”

  “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吃。”傅闻礼放下杯子,上前挑出一只碗里的所有青菜,又将另只碗里的煎蛋放进去,压低声音:“你哥倒是没白疼你。”

  “哥只是嘴上凶。”沈田珠什么都知道,才在宁熹哥说谎骗她爸妈的时候保持沉默。

  只有这样,对她好,对宁熹哥也好。

  “宁熹哥为我做了很多,我希望他以后的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

  傅闻礼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他跟我在一起不开心?”

  沈田珠没回答是或不是,只道:“您是傅少爷。”

  虽然只在傅家待了一个晚上,也看得出像傅家这种有钱人家,很复杂。她很怕宁熹哥卷进不得了的事情里。

  傅闻礼非常赞同她的想法,“你担忧的不是没有道理。”

  沈田珠诧异地抬头,还以为会指着她臭骂“你算老几”,没想到居然是这种回答。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傅闻礼跟着又道:“现在看起来这都是空大话,拭目以待吧。”

  他端起两碗面条走出厨房,回到堂屋,宁熹正好打着哈欠从房里出来,一眼看到桌上火腿加煎蛋且没有青菜的面条,惊奇不已,再看旁边那碗,“怎么都是青菜。”

  “我喜欢。”傅闻礼端过那碗青菜面,催他,“赶紧去洗漱。”

  宁熹在他身后无声重复一句,表情夸张又狰狞,沈田珠进来瞧见这幕,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笑笑笑,笑屁啊笑。”宁熹顶着鸡窝头,凶巴巴地骂。

  好在沈田珠已经习惯他的说话方式,伸手点点已经在八仙桌前坐下吃面的人,“再慢点,他就要把你那份吃了。”

  宁熹没再废话,扭头去刷牙洗脸。

  吃完早饭,傅闻礼便走了,走之前商量着问:“明天除夕,要不要带着珠珠来吃饭?”

  “去傅家?”宁熹回头看眼沈田珠,想了一下摇头,“除夕肯定是跟家人在一起啊,我们就算了。”

  “……好。”

  傅闻礼没有强求。

  -

  人走后,兄妹俩晃去集市买对联、鞭炮。

  沈田珠负责买,宁熹负责看,怀里揣着个小黑猫,一人一猫,眼神清澈又愚蠢。

  “珠珠,你看这个。”宁熹兴致勃勃地从小摊上拿起一副对联。

  沈田珠什么都没说,只低头看向红色塑料袋里八副截然不同的对联,难得怼他一句,“家里包括厨房总共五扇门,剩下几副,你是打算留到明年过年么?”

  在她强烈反对下,宁熹依依不舍放下手里这副。

  “哥,胡同巷里禁止燃放烟花。”

  “爆竹筒也不行,前年就有人放炮把人家窗户炸了。”

  “甩炮……行吧。”

  宁熹双手捧着几盒甩炮生无可恋,这玩意儿他不到两小时就炸完了。

  “哪里可以放烟花。”他不死心地问。

  从前在精神病院,过年也只能爬到树上看外面放烟花鞭炮,如今出来了还是看不到,这和在精神病院有什么区别。

  沈田珠将他手里的甩炮划拉进袋子里,想了想,“城里都不行,烟花爆竹都得到城外去放,可是哥,天气预报上显示明晚有雪诶。”

  零下十二度往外面跑,手都要冻僵了。

  “在家一样可以看,”沈田珠安慰他,“也不一定就要亲手放啊,而且,哥你以前不是很怕这些的么。”

  宁熹脚步微停,伸出两手手腕,被塑料袋勒出的几道红痕,倒是像极了他之前那双手。

  “哥?”沈田珠半天不见他回应,扭头才发现人愣在原地盯着手发呆,“怎么了。”

  宁熹摇摇头跟上。

  刚到家门口就遇上了舅舅沈建华,沈田珠下意识退到宁熹身后,低头揪住他的衣角。

  宁熹:“舅舅怎么来了。”

  沈建华转头看过来,目光直接落到他们手里拎着的年货上,温和笑道:“上街去了?”

  “舅舅不会是叫我们明晚去你家过年吧。”宁熹扭头给沈田珠使了个眼色。

  没等沈建华开口,原本安静待在宁熹身后的沈田珠突然开始不受控地抖动。

  “呀!不会又要发病了吧!”宁熹赶忙拎住沈田珠的胳膊,大步绕过人,“走走走,快回家吃药。”

  沈建华就要跟上,宁熹倏地回头,“珠珠好不容易两天没发病,一见您就……您还是回去吧。”

  话没说出来,意思差不多摆在这里。

  沈建华还想再说两句,到了宁家门口就被拦在门外,院内甚至还能听到宁熹急切的呼声。

  “……别咬舌头啊!也别咬我,我给你拿药去!”院子里兵荒马乱,将近二十分钟方才消停。

  沈建华早已离开。

  “哥,你说我们这样做真的好么。”再次撞见父亲,沈田珠有一瞬迟疑。

  虽然母亲时常因为一些小事骂她打她,父亲对她还是很好的,可是现在她却骗他。

  宁熹嚎了二十分钟,嗓子都哑了,咳两声喝口水,将几副对联拿出来,听她说这话,弯起手指毫不留情敲她额头,“之前要把你卖了的事,忘了?信不信前脚说你没病,后脚他就又重新给你找卖家。”

  起初见到沈建华他就看不顺眼,恶人坏人都由老婆做,他做好人,中间和稀泥。

  这种人更可怕!

  “你要还想住我这儿就听哥的,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想那么多干嘛。”宁熹将胳膊压她肩头,“出事了,大不了哥给你扛。”

  沈田珠既感动又觉得好笑,“你这样会宠坏我的。”

  “这有什么,”宁熹捏了捏她的包子脸,“哥哥本来就该保护妹妹啊。”

  沈田珠鼓了鼓腮帮,红着脸跑去选贴大门上的春联,嘟囔:“妹妹也可以保护哥哥。”

  扒拉袋子的手忽然停下,宁熹背对着人眼角微微泛红,直到小胖试探地朝袋子里的猪脚伸出爪子,被他一手拍开。

  “喵!”

  “哥,”沈田珠选好对联走过来,看到他从集市上背回来的猪脚、排骨、草鱼,问:“你会做?”

  宁熹:“……我会吃。”

  沈田珠:“那也不能生啃啊。”

  两人对着一大袋生食面面相觑,直到晚上,傅闻礼再次来蹭晚饭。

  他就不明白了,“你们两个都不会处理生肉、刮鱼,买回来干嘛?”

  宁熹理所当然,“吃啊。”

  傅闻礼:“生啃么?连毛带鳞片。”

  宁熹和沈田珠对视一眼,又一同看向他。

  傅闻礼顿时有种被盯上就跑不掉的错觉,“你们该不会想让我处理吧?”

  “怎么可能呢。”宁熹走到他身旁,不怀好意地笑:“您可是傅家大少爷,傅总,十指不沾阳春水,哪能做这些,您就在这儿坐着,等我们处理好了,做完了,现吃就行。”

  傅闻礼气笑了,“激将法?”

  “不是,绝对不是。”宁熹连连摇头,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不是在医院食堂打过杂么。”

  傅闻礼趁机抓住他的手,“我去打杂是为了谁。”

  “我,为了我。”宁熹没出息地认怂,“那你再帮我一次嘛,我给你打下手。”

  “真是欠你的。”傅闻礼沉声一叹,“下次不会做就不要买了。”

  宁熹立刻点头如捣蒜。

  “过来帮我。”傅闻礼拉着他去厨房,又对要跟过来的沈田珠道:“妹妹就别进来了,小胖爪子长了,去给它剪指甲吧。”

  沈田珠别的不会,主打的就是听话,乖乖抱着小胖,坐在堂屋门口给它顺毛剪指甲,头一抬就能看到厨房里的两人。

  下午刚买的围裙不出意外套在了傅少爷身上,右手持斩骨刀看着倒真像那么回事。

  最让人意外的是,给猪脚拔毛,剁骨头,刮鱼鳞……竟真的毫无怨言忙活了近三个小时。

  这份毅力,沈田珠不由地想起他早上的话,趁宁熹哥出来扔厨余垃圾的空档,将人拉到拐角,“你一定要对傅少爷好点。”

  宁熹:???

  “你看他,被你睡了不说,还给你白干三个小时的活儿。”沈田珠都要感动到哭了,完全没注意到宁熹黑下去的脸。

  好不容易将人劝走,耷拉着脑袋回厨房。

  傅闻礼:“怎么了?”

  “……我妹以为我把你给睡了。”宁熹说着,愤恨地瞪他一眼。

  傅闻礼不为所动,笑着提醒他:“你昨天也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