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玄幻奇幻>今朝如旧>第9章

  今朝如旧9

  失重感袭来,沈厝落下一行舟极速降落,等到扶着犯晕的脑袋干呕了两下后,才终于缓过神来观察一下周围,他在一个非常狭小的空间,入目所及皆是黑色,眨了一会眼睛也适应不了黑暗,正想用手去摸一摸,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被捆的严严实实,绳子在身上绕了好几圈后结结实实在后手腕打了个死结。

  沈厝扭了两下,麻绳纹丝不动,粗糙的绳结磨着皮肤向里深了两寸,他有些着急,不知道徐娘现在的境遇如何,好在腿没有被捆起来,刚有动作,一起身就结结实实撞在了顶上,也不知道这个空间到底多大,沈厝这一下可是把自己撞的不轻,歪在轿子山晕了好半天。

  与此同时,大概是撞的狠了,整个前行的轿子在诡异的唢呐声中,咯吱,咯吱的停下,一个苍老的谄媚的声音隔帘询问:“马上就要到了,新郎家的人都在等着那,这十里八乡的亲戚也都来见证这件好事了,您呀,就安心的嫁过去就行。”

  新郎家人,十里八乡,围的严严实实的,看来没什么可以能让他跑出去的地方,沈厝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他的嘴也被塞的严实,只能发出些呜呜咽咽的音节,他屏住呼吸盯着前门,掌心满是冷汗,生怕那个不知是鬼是人的东西,直接撩开帘子直接一个贴脸屠杀。

  药修是修道界里既重要又最不重要的道修了,受伤,修炼,生心魔处处都要药修的丹药支持,是离不开的后备储蓄力量。可大多数人组队下山修行的时候,遇到妖魔鬼怪能打的时候,要顾及不能误伤药修。不能打的时候,又要考虑身娇体弱的药修跑不跑的掉。

  所以一般入世修行的时候很少能在队伍里见到药修,大多他们都只在人间的药阁或是交易场,靠卖自己的药品为生,修为纯粹但对战经验和攻击手段都少的可怜。

  沈厝则恰恰相反,他的修为低的可怜,出门的经验倒是多的很,他在外门那些年,总是要各种各样的药草来精进炼药术,外门弟子的配额就那么点,他再东挪西借,次数多了那些同期的人脸色也总是不好。

  后来沈厝就自己去后山悬崖上挖,常见的就多少一点,留下根茎再慢慢生长,少见的就取点种子根茎带回自己的小药圃细心栽培,他也不是总是跟谢无声要东西,只是那些东西他实在是种不出来,又买不到,他又不能自己跑到天涯海角去蹲守个一年半载,等一株植物开花,他只能去找找谢无声帮忙了。

  再后来,他连从悬崖上被妖兽攻击受伤也不会和谢无声提了。

  匕首在鞋尖露出,沈厝背后的掌心捏着一小片刀片疯狂割着绳子,他刚醒来的时候仔细听过,外面没有呼吸和心跳声,现在骤然一句话直接让沈厝连背后的汗毛都炸了起来,整个人贴着后面的轿子死死缩在上面。

  轿帘被拉开,喜婆的声音传来:“这拜堂前新婚夫妇见面,可不吉利。”另一个朗声的男音笑道:“他都嫁给我个死人了,还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随即,来人格挡开沈厝踢过来的脚,直接将人抱进了怀里:“夫人倒是热情。”

  沈厝是被人抬着脚,以一种极其不雅观的姿态抱出轿子的,轿外倒是光亮,沈厝终于能影影绰绰的看清,自己面前还有个盖头,大红的盖头把他的视线遮的严严实实的,可他头顶上却没感觉有什么重量。

  出轿子的那一刻,沈厝就感受到自己的肢体僵硬,连手都抬不动,这里处处透露着诡异,沈厝只能被人抱在怀里,他厌烦的闭上眼,却有一道传音过来:“我是谢无声,现在局面不是很好,你的一切行动都要配合我,剩下的人修竹已经去救了。”

  沈厝心下暗惊,这个鬼主的领域竟然如此厉害,就连谢无声也得跟着领域规则走,进行这无厘头的迎亲接轿,而不能凭借修为直接炸开。他头上盖了盖头,自然是看不清谢无声的脸色,看不见他板着一张铁青的脸用温柔似水的声线向身边的空气回礼:“同喜,同喜,多谢,多谢。”

  从门口到大堂,到处都是白幡纸钱在空中飘飘悠悠,空无一人的两旁却诡异的传来奏乐鸣礼声,在各色各样的祝贺声中,看不见的沈厝还能听到小孩子嬉笑打闹的声音。只是此刻,沈厝根本无心在意。

  他被人抱了满怀,温热的有力的躯体,穿过他的腿弯,把他抱在了胸口上。

  肌肤相亲的那瞬间,沈厝从指尖都传来了酥麻感,那一点点痒顺着经脉,顺着相接触的每一寸皮肤都流向心脏,淹没口鼻,就像是荷叶被种在了沙漠中,在奄奄一息的时候,一阵水雾蔓延上来,从根茎到叶面都能感受到那阵滋润,给它补充了活力。

  沈厝此刻就是这个感觉,那被碰触的舒服从他的皮囊,洇润了他每一根肌肉,骨头,心脏乃至灵魂,沈厝被控制的身体压下了所有颤抖,沈厝的深呼吸都没克制住他整个人都软在了谢无声怀里。

  谢无声注意到怀里的人比刚刚重了一点,他传音道:“可有什么不妥。”沈厝的脸压在盖头里,呼吸不畅,声音闷闷的很小,谢无声若不是个修行者都听不到他的声音:“无,唔,无事。”

  见人不是被鬼怪附身,谢无声重新将视线落回那个和灵堂别无二致的大堂,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寻鬼符也没有反应,他现如今只能顺着那个不知名鬼主的安排一步步走下去,看看对方到底在玩什么猫腻。

  一想到自己抱着那个心怀不轨的小人,谢无声就厌恶的要命,暗恨修竹那个不讲道义的混蛋,竟然凭借自己的身形武功,趁他不备一脚把他踹进了棺材里,临走还要高喊一声:“你孤家寡人的先去探探路,我去找找孔缺。”

  这个虚伪的,人面兽心的笑脸畜生。

  谢无声的步子再怎么小,这条通往证婚的路也是有尽头的,他们很快就到了大堂,沈厝的脸面向谢无声,双手软哒哒的围在谢无声的肩上,整个人依偎在他怀里,到还真像一个害羞的小妻子。

  谢无声完全踏入那间房间的瞬间,房门嘎吱一声便在身后自动关上,满屋的白烛自动点燃,照亮了大堂正中间的排位,门外停歇的唢呐歌声再次响起,成婚原本该放着跪拜蒲团的地方,赫然放着一口打开的棺。

  谢无声无事棺木,直接把沈厝放了下来,他还不能动,谢无声一放手,沈厝整个人就被摔在了地上,谢无声没注意到,反应了两秒后弯腰去扶人:“你既然不能动,刚刚怎么不说。”

  他直接把沈厝的盖头掀开了,沈厝穿了一身不怎么好看,纯粹只是红色的嫁衣,头上甚至只是被挽成了一个成婚女性的发包,扎了几朵娟花进去,他刚刚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扔在地上,猝不及防之下连眼泪都被痛的盈了满眶。

  一抬头就对上了谢无声那满脸的不厌烦。

  沈厝的情绪起起伏伏了一夜,被欺负被恐吓就算了,可现在明明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身陷险境,这人是为什么有开始厌恶他了?他原本就脾气好,诸事不计较,从前谢无声待他差劲是他朽木不可雕,现在又凭什么?从遇见到现在,他唯一做错的不过是多看了对方怀中人几眼,更何况那还是自己的身体,自己都没说什么,对方凭什么拿这个给自己摆臭脸子。

  沈厝手上的绳索早就让自己割断了,现在出轿封印自己的盖头也被掀开了,“我怎么说,一见面你就什么也不让我说,让我听你的,不听不是剜眼睛就是打断腿,现如今听了你的,你又怪我有事不早说。”

  沈厝气极,胡乱的抹干净自己模糊的视线:“你这人这么专横跋扈,听与不听全是你一家之言。”他来本就也是来帮忙的,大家都一样,只是用到他的地方在后期,凭什么就这么轻视他。

  可现在被抓的也是他,需要人来救的还是他,里里外外拖后腿的都是他,这些话沈厝便说不出口了,他也是气急了,发了脾气口不择言的就骂了人,现在擦干净了眼,又丢远了那个该死的控制他的盖头,再一扭头便是那口黑洞洞的棺材,张着口对着他,好像下一秒就要把沈厝吸进去,埋进地下。

  沈厝倒吸一口冷气,往后一推就撞到了一具温热的身体,谢无声伸手扶了他一把,这样不轻不重的指责不像是骂人,倒像是撒娇,就和从前沈厝被咬的唇珠疼,埋在他怀里有气无力的骂他一样。

  念及故人,谢无声勉强自己的脸色好一点,嘴上却还不依不饶:“刚刚这么有骨气骂我,现在有本事自己把事情弄清楚。”

  沈厝不敢再瞪他了,主动自己站好看了一圈房间:“这是冥婚典礼啊。”这倒是谢无声所不知道的领域了,他自幼和沈厝逃荒,长这么大连场婚礼都没见过,更合论是冥婚。

  沈厝回忆了一下后开始给谢无声细细讲解:“之前唱的歌说王家小儿子不治身亡,村头有女为徐灵,心甘情愿嫁王叔,但是我们都知道这徐灵是徐娘的妹妹,根本不是他们泸溪村的人。”

  “听徐娘之前说的他家里人都对徐灵不好,说徐灵是自己跑的,现如今看来徐灵是被他们强迫来的。”

  沈厝揉了揉自己被磨破的手腕:“我刚才被吸进花轿的时候,整个人是被塞住嘴捆住手的,我一个大男人挣脱的都颇为费劲,更何况是别的小姑娘。那个轿子小的吓人,估计就是为了困住里面想跑的人。”

  “这些之前是我的猜测,可一进这间房子,挂白幡,点白烛,拜牌位,这肯定是个用活人女孩配的冥婚。”沈厝又偷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棺材,心思全挂了上去:“只是,这棺材里原本的人那?按理说,到了现在我该被封进棺材,准备吉时下葬了。”

  谢无声第一次听说这天下人世间还有如此陋习,他冷笑一声:“呵,若不是我来的及时,你现在真该如你所说,和死人一起下葬了。”

  沈厝不接这话,他也没法接,对方所言句句属实,自己又刚刚骂过对方,哪好意思这会儿去触对方的眉头,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你们修为受限制,你怎么来的。”

  什么问题问不好,偏偏问这个问题,想到修竹那个虚伪狐狸,谢无声眉毛一挑:“你看我穿的这套衣服,你说我怎么来的,明知故问。”

  沈厝早就习惯谢无声这种上一秒好声好气,下一秒就阴阳怪气的脾气,他的火也早发了一轮了,闻言也只是看了一眼谢无声身上的衣服,倒也不是婚服,也不知道谢无声那本来的白衣是不是就很像冥衣了,他竟然就直接穿着自己那一套进来了,沈厝左看右看没看出来什么,倒是看着他后背腰眼处有什么东西,下意识伸手去给他弄干净:“你这怎么沾了脏东西?是撞到什么了吗?”

  谢无声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修竹那个小人在被纸扎人请人入棺时,看都没看他,直接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腰上,把人直愣愣踹进了棺材里,要不是谢无声撑了一下,他整张脸都要砸进去,沈厝此时一说,他立马条件反射的拍开他的手,高声质问:“谁准你碰我的。”

  沈厝的手直接被拍开,他好心好意的帮人整理衣服,什么感谢都没得到,还被人拍红了手,他有些无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每次对谢无声的好意,都会让对方无视甚至厌恶,沈厝忍不住想是因为他太廉价,所以连他的好也不配得到尊重吗?

  沈厝强自镇定的收回手:“抱歉,你的衣服并没有换,但之前我听喜婆说你是新郎,所以按照鬼主原定的计划,所有闯入者大概都要经历一遍冥婚的流程,一个在棺材里明明活着却是不能动的活死人,另一个明明可以动却跑不脱最后被和死人封在一起埋入地下,窒息而死。”

  沈厝直接说出自己的推断,刚刚两人从花轿到大堂缓和的气氛再不存在一点,他和在一行舟一样,放下手垂着眼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再不敢看他一眼。

  谢无声往前一步:“你,”他才刚开口,阴风四起,烛火骤灭,鬼生尖啸:“吉时到,合棺下葬!”

  谢无声扔出去的幻境符咒,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