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连夏独居在郊外别墅的第十二天。

  如果更准确的说, 独居两个字或许并不恰当,因为这栋别墅除了他,还有每天按时过来打扫卫生的保洁和尽职尽责的保安, 以及每天在别墅里为连夏准备一日三餐,定时理疗的若干群众。

  如管家李叔, 做饭的杨婶。

  但这些人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跟连夏多说。

  像是哪怕多说一句连夏就能长了翅膀立即飞走似的。

  醒来的第一天。

  连夏把别墅里所有能砸的砸了个一干二净,就连门口的金丝楠木古董架都被彻底推倒, 瞿温书价值上亿的藏品瞬间全数归西。

  佣人吓得脸色煞白,一边赶忙过来处理,一边还要保护连夏离开碎瓷片, 避免划伤。

  第二天。

  连夏跳窗逃生失败, 并发现能用来砸玻璃的东西不翼而飞,就连楼梯都一夜之间铺上了防撞条。

  第三天。

  连夏试图跟别墅里的看守人员摆事实,讲道理,说明这是不正确拘束,是犯法的, 要进去踩缝纫机的。

  看守人员神情严肃坚定,毫无回旋余地的拒绝了连夏的长篇大论。

  同时全体看守人员表示,瞿总都是为了连夏的身体着想,只有在这里安静的疗养,享受阳光雨露, 世界最顶级的医疗设备不间断服务,连夏才能健康成长。

  第四天。

  连夏发呆。

  第五天。

  连夏发呆, 并决定明天一定要想出办法, 不能继续在这里浪费生命。

  第六天。

  发呆。

  今天杨婶做的饭还挺好吃。

  第七天。

  发呆。

  并胖了一斤。

  第八天。

  连夏放过了自己。

  要想重获自由, 可能还是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他拗不过瞿温书,那就没必要硬来。

  这间别墅里的一切都是瞿温书为他准备的。

  连夏随意从衣柜里取了套真丝睡袍, 拉开房间走下楼:“瞿温书呢?我认命了。”

  别墅内的工作人员短暂的惊讶了片刻,似乎没想到连夏竟然这么识时务为俊杰,又或许是没想到连夏这么快就软了态度。

  但无论如何。

  工作人员看上去挺惊喜:“连先生稍等,我们现在就去联系瞿总。”

  刚开始时。

  连夏以为自己当天就能见到瞿温书。

  然而等了一天,两天,三天。

  直到一周仍然没有音讯后,连夏最后一丝耐心耗尽。

  他不是闲得无聊,更没时间陪瞿温书玩恋爱游戏。

  连夏打开语音厅所在的程序,以前加入的庭书粉丝群还没退。

  碰巧今天正是庭书会参与每周晚八点排档的日子。

  连夏已经好久没打开语音厅内的排挡群,找了半天才点了进去。

  厅内一小时为一档,每一档都需要观众为歌手刷到固定的礼物数才算合格。

  不过对连夏来说这都不算什么。

  他看到庭书在前一位排了档,于是也跟了上去。

  在庭书没有排挡的这三个星期,“溺音”的粉丝和吃瓜群众其实认真扒过庭书的背景,自然而然也一并扒了扒哐哐刷钱的富婆连夏到底是谁。

  但很快吃瓜群众发现NY.庭书和NY.夏这两个号除了在语音厅内留有记录,其他信息几乎等于白号。

  越神秘自然越引人探求,尤其是在庭书回归排档的第一天,许久没见的富婆哥哥也跟了回来。

  两人同档。

  在语音厅八卦区有个传闻,只要NY.庭书和NY.夏同档,必定腥风血雨。

  于是平平无瓜许久的语音厅内再度热闹起来。

  “溺音”人数飙升,一路冲着三十万不断上涨。

  主持人十分上道,在排麦序时就让瞿温书和连夏的麦位头像靠在一起。

  “家人们!那么档上两位自带流量的歌手终于回归我们的视线——好的,咱们目前厅内已经冲破了三十五万人,到达了一个我们历史的最高在线人数!让我们把麦克风甩给夏夏!”

  主持人道,“夏宝,以前都是庭书先唱,恭喜今天你抢到了他前面的麦序。有什么想对庭书或者厅里家人们说的吗?”

  “有呀,很多。我要跟庭书说。你们帮我听着。”

  主持乐了:“好好好!没问题,你要跟庭书说什么?我和在座的所有家人们都为你作证!”

  “好,那庭书,你什么时候回来睡我?”

  连夏娇气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我的手指不够长,每次都好难受,你到底回不回来?”

  主持人:“……”

  众观众:“……”

  在声音落地的第一时间。

  整个“溺音”连刷屏的弹幕都顷刻间静止。

  主持:“!!!”

  观众:“!!!”

  “卧槽,家人们!这是我能听的吗?!!”

  主持人都傻了,“这段掐掉不能播,录屏组!这段千万不能播啊!万一直接把厅给干没了咱全部下岗待业了!”

  观众也呆了。

  吃一颗草莓糖:我听到的内容和你们听到的是一样的吗??就三周不见而已,这俩就搞上了???

  牛奶秋刀鱼:给我康康,夏夏给我康康,我手指长呜呜呜!!

  小樱桃:我震撼了……这一切都是我认真磕CP应得的!!庭书你不给我狠狠透死夏夏你不是男人!

  蜜柚江南:?没事吧你们?庭书回应了吗??单相思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就算有钱也别在这幻想行吗?

  起司小饼干:我也觉得庭书估计根本不会搭理他。那我推推我家小墙头,夏夏康康我家崽,我家崽身高腿长还有腹肌!肯定能满足富婆哥哥!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

  公屏区飞速的刷起了屏,速度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主持被连夏的话和公屏的弹幕架在了个很尴尬的位置。

  他还记得入职时小宋总告诉他庭书背景复杂,没事不要CUE他的重要理论,于是纠结着要不要麦甩庭书,还是继续问问夏夏。

  连夏没有闭麦,他似乎最近生了病,开着的麦克风里断断续续传来几声闷重的咳嗽,像是竭力压住,但仍有余震。

  主持犹豫半晌,到底是不敢挑战庭书,只得开麦朗笑:“家人们,这么久不见,夏夏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

  “今晚吃过药了吗?”

  庭书冷而低沉,像是大提琴缓缓拉响的声音打断了主持的话。

  和以往一样,似乎和以往有哪里不同。

  如果非要细说,大概像是比以前接档时多了几分冷漠疏离,再加几分倨傲和矜重,于是声线愈发显得价值高昂。

  又像是,这才是他本身最不加掩饰的声线。

  盐渍樱花:艹姐妹们耳朵怀孕了,为什么庭BOSS声音比以前还好听了呜呜呜,果然富婆夏夏喜欢的我也喜欢QAAAQ

  夹心糯米团:感觉这才更像他的本音?不过重点是他回了夏宝啊啊啊,这是实锤了两人在谈吧在谈吧???

  油炸可爱:这不是在谈是什么??夏夏这么诱,我命令庭BOSS现在立马回家满足夏夏!

  芋圆也不知道:一时间不知是该羡慕夏宝还是羡慕庭书……而且你们的发言让我觉得这厅在被封边缘反复横跳……

  “不吃。”

  连夏哼了声,“你再不回来,我就死给你看。”

  在一片近乎疯狂的弹幕海洋里。

  连夏调了调麦克风,丢出一句:“主持哥哥和粉丝宝宝,庭书不给我配设备,还不让我出门。我只能清唱啦。我唱……唔,唱儿歌吧。”

  他的声音绵软又甜蜜,除了唱情歌好听,也很适合幼稚的童声。

  今天开始我要自己上厕所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小看我

  上厕所时不能吃东西

  上厕所时节约用纸

  ……

  木鱼味的叉烧:虽然夏宝很甜很甜很甜,但我在思考刚刚夏宝说的庭书不让他出门……

  海盐妙妙屋:囚尽文读百变,其义自见,姐妹我懂你!而且不知道为啥,我真觉得庭BOSS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洋芋加辣:那么在夏宝不能自己上厕所的时候难道都是被庭BOSS抱着去的。问题来了夏宝为什么不能自己上厕所呢家人们??

  在公屏区即将越来越离谱的时候。

  连夏成功的清唱结束:“麦甩庭书哥哥,爱你,等你哟。”

  主持生怕再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忙道:“庭书准备好唱那首了吗?”

  “《亲密爱人》。”

  瞿温书道,“夏夏,今晚见。”

  今夜还吹着风

  想起你好温柔

  有你的日子

  分外的轻松

  亲爱的人

  亲密的爱人

  ……

  苹果夹心:如果我没记错,庭书排档到现在就唱过两手情歌,全是唱给夏夏的。

  小蜜饯:雀食,狠狠磕到了。从情非得已到亲密爱人,恋爱还是看别人谈最甜TUT

  咸奶油泡芙:磕到+1……好甜啊这一对,呲溜。

  主持人松了口气,重新接过麦克风:“和家人们一样,我直接磕生磕死。那么让我们继续走这一轮麦序,下一位演唱的歌手是——”

  刷屏的礼物打断了主持人的话。

  【C.楚舟在溺音向 NY.夏送出 99 个嘉联华】

  【C.楚舟在溺音向 NY.夏送出 99 个嘉联华】

  【C.楚舟在溺音向 NY.夏送出 99 个嘉联华】

  紧接着。

  一条加粗飘屏在“溺音”语音厅飘然而下。

  C.楚舟:“替身上位有什么好磕的?各位姐姐,我才是正主。”

  C.楚舟:“夏宝,不是你自己说的庭书无趣又死板,像块木头。他哪里比得上我呢?”

  连夏:“!!!”

  连夏:“……”

  刷屏的弹幕猛然间全停了下来。

  全厅哗然。

  在这堪称顶级修罗场的一刻,捂嘴已经再来不及。

  连夏甚至还没来得及周旋挽尊。

  便听瞿温书开了口:“你配吗?”

  连夏:“……”

  *

  纵然厅管很快将楚舟封出了直播间,但引起的话题讨论度还是飞快爆上了热议榜。

  “溺音”今晚的流量本身就大,再加上连夏几次排档都是腥风血雨,更何况从上个八卦贴的结论来看。

  连夏和“溺音”的老板,庭书都有微妙的暧昧关系,甚至还过ID叫楚舟甜心的小号去“沉声”给那时刚进入语音厅不久的楚舟刷过不少钱。

  于是。

  哪怕当事人连夏和庭书都没有对这件事做出任何回应,在唱完后就直接下了档,但新的八卦楼还是高高飘扬在了话题榜上。

  【细扒NY.夏情史全纪录,脚踏三条船还不翻究竟是为何?】

  呆在别墅里百无聊赖的连夏仔细拜读了这座高楼。

  然后默默点了个赞。

  这楼主恐怕主页是个侦探,不仅能一边讲述一边上图,还能同时构思NY.夏的心路历程。

  值得表扬。

  这座别墅的二楼有个十分宽敞的观景台。

  从观景台往外看,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夜景和缓缓流淌的护城河。

  而再往上看,可以看到市区内看不到的点点繁星。

  连夏对这座城市并不熟悉,他不是土生土长的人,因此也估计不出这里距离市中心有多少距离。

  但这栋别墅环境其实很好,坐山观水。

  偌大的前花园里栽满香槟玫瑰,沁人的香气缭绕扑鼻,曳曳生姿。

  庭院后的游泳池旁搭建了全套阳光房,内设温泉池,温度湿度保持恒定,连泉水都由山上天然温泉自然引入。

  空气。

  水。

  土壤。

  阳光。

  一丝一厘,每分每秒,都是金钱焚烧的奢靡。

  这栋别墅比温室更像温室,比金笼更像金笼。

  连夏脱离了烟酒给予的刺激,精神从一开始就很难振奋。

  他穿着浅灰色的蚕丝睡袍,纤细而苍白的脚踝搭在藤席上,整个人倚靠在玫瑰花田的摇椅里一晃又一晃。

  月光皎皎。

  喧嚣的蝉鸣伴着夜风扑在美人脸上,愈发有种任人摆弄的易碎感。

  像蟒兽一般绞紧他,让他无法呼吸,以至不得不伸出艳红的舌尖拼命求饶。

  让他颤抖着挣扎,又无助的选择攀附,最后乖巧的敞开自己,柔顺的哭着承受。

  然后甜蜜的接吻,长久的侵蚀,彻底的弄脏。

  瞿温书随手拔下身边一株最娇艳的玫瑰。

  尖锐的刺毫不留情的扎破他的掌心,猩红色的血缓缓顺着掌纹流淌而出,粘腻又残忍。

  而瞿温书将花瓣全数扯落。

  柔嫩的玫瑰花瓣在他掌心被彻底揉碎,汁水四溢。

  瞿温书松手。

  那掌心中碎成零落的香槟玫瑰便纷纷扬扬,瓣上染着瞿温书的温凉的血。

  由上自下,倾泻般的落在了连夏如玉般漂亮的脸颊上。

  肮脏。

  又糜颓的艳丽。

  连夏被莫名的触感弄醒。

  他伸手去揉眼睛,却揉到一手花瓣:“……庭书哥哥?”

  庭书哥哥。

  瞿温书的西装外套不知脱去了哪里,骨节分明的手指拉开了领带。

  他伸手,轻而易举便将连夏整个人从梨花木的摇椅上带进怀里。

  然后两个人一起重新回到摇椅里,毫无距离的亲密相贴。

  一晃又一晃。

  瞿温书热而重的呼吸由后侧席卷而来,最终停在连夏脖颈。

  低哑的烟嗓染了其他情绪,更显得疯狂又涩气。

  瞿温书说:“换个称呼。”

  连夏被顶得难受极了,偏偏整个人都陷在怀里,力气又挣脱不了。

  他不乐意让瞿温书好过,转了转眼睛:“我听宋勘喊你……阿书?”

  腰间大手的力度猛然重了几分。

  直到这一刻瞿温书才突然发觉。

  这个从儿时便熟悉的名字,原来有一天也会如此刺眼。

  “再换一个。”

  瞿温书将连夏五指扣在掌心,是一个完全围合的姿势,“夏夏很喜欢宋勘吗?”

  “不喜欢。”

  连夏又挣了两下,最后老实的放弃了动作,很乖的窝在瞿温书怀里,努力乖觉的转身去寻到男人的喉结。

  然后用舌尖恬了一下。

  “老公。”

  瞿温书猛地一僵。

  连夏终于逮住机会趁机逃脱,回身靠在瞿温书身上,细而软的双臂搭上男人宽阔的肩膀,像个孩子似的闭上眼睛。

  “老公,难受,亲一下吗?”

  男孩的话音还没平息。

  男人却已近乎凶狠的压了上来。

  别墅的午夜似乎下了场花瓣雨。

  零落的香槟玫瑰汁水沁了满地,无助无声的挣扎哭泣。

  纤白的葱指短促的扬了一瞬,想要逃脱,又重新被抓回,在摇椅沉闷又逼仄绵长的嘎吱声响里逐渐无力。

  *

  连夏终于获得了部分的自由。

  薛定谔的自由。

  指的是他重新获得了手机和电脑的使用权,但仍然没有任何出门的可能。

  不过这样描述也不准确。

  在瞿温书在他身边的时候,连夏是可以出去走走的。

  当然,其余更多时候,他被娇养在销金窟的金笼中,使用着最贵的空气和水源。

  他跟瞿温书像一对亲密的恋人,一起去看了别墅周边的名胜古迹,也看了建在不远处的顶级度假村,于是越发确信单凭自己,恐怕很难从这个地方离开。

  不过没关系。

  他会表演。

  日子一天天的走过。

  连夏和瞿温书契合无比的接吻,拥抱,像是爱意在生活的点点滴滴里不断蒸腾。

  在某一天被瞿温书搂在怀里给他打领带时。

  连夏接到了通越洋电话。

  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是国外来的电话,因为连夏必须一边抵抗瞿温书的亲吻一边扣好领带夹——

  等他好不容易送走瞿温书,接起电话时。

  才听到那边的发音非常意式,甚至夹杂着几个意语词汇。

  连夏的英语还算不错,意语纯粹文盲。

  他只好告知对方请用英语重复一遍,才知道原来是之前他挂在国外中介上那个岛屿已经有了卖家,现在正在进行交易,需要跟他最后确认账户信息和户主资料。

  天降横财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连夏开开心心的确认好信息。

  中介像是随口问道:“连先生,在我们这边,前任主人一般会为新主人送上一份祝福。你有需要向新主人转达的祝语吗?”

  祝福这东西一点不值钱。

  连夏随口就来:“哦,那我祝他事业蒸蒸日上,爱情幸福美满。得偿所愿,拥有自己最爱的人。”

  中介在那边转达过去,片刻后又道:“连先生,新主人说,很感谢您的祝福,但他的爱人现在不在这里,而是背叛了他们的爱情,去了别人身边。”

  “啊,他爱的人这么辣鸡啊?”

  连夏赚了钱后往往非常好说话,“没事,真的喜欢就去强迫,强迫不到就下药,只要肯努力,必定能胜利!”

  中介:“……”

  中介沉默片刻,想必还是一五一十的说了。

  “连先生。”

  中介道,“新主人非常感动于您真挚的祝福,想要送您一幅画作表示感激。请问您资料上的地址如今还在使用吗?”

  “不是诶。”

  连夏想了想,“前阵子搬家了,我给你现在的地址吧。”

  “收到,连先生。”

  中介非常礼貌,“画作会由国际特快寄出,希望您会喜欢。目前岛屿收益已经全部支付于您的账户,请您查收。”

  和宋勘母亲那儿骗来的区区八千万不同。

  一个太平洋岛屿的价格让人咋舌。

  连夏支着脑袋数了好一会儿零,才快乐的跑下楼,去香槟花园田里晒太阳。

  最近正值换季。

  连夏脆弱的身体已经又病了好几次,好在这套别墅里几乎配全了所有的抢救设施,连随时待命的医生都有六名。

  瞿温书最近也有些忙碌。

  据说是因为瞿老太爷也病了,医生说情况不妙,要求家里人特别注意。

  这代表着连夏更加自由。

  瞿温书不在家,就不会有人按时按点压着他理疗吃饭睡觉按摩。

  他可以一只窝在一个地方,像只猫似的从早到晚。

  玫瑰花田在风中摇曳。

  连夏眯了眯眼,向远处望去。

  这里走出去不到两公里,是一处还没有建设完全的村子,每天早上五点半会有大巴车来拉村子里的农户去农贸市场售卖交易生活物资和果蔬产品。

  然后大巴会继续往前开,一直开出B市,到达市外的县城。

  离开B市意味着离开现在所有的生活。

  包括稳定的生活,甚至包括现在这套对他的身体机能维持最有效的房子。

  或许以他的身体根本撑不住一个人在外居住,或许每一顿在寻常人看来美味的外卖都会让他胃部出血。

  但无所谓。

  他要自由。

  他要很多很多的可以淹没自己的爱,要坦诚的拥抱和不断更新的血液。

  可瞿温书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们没有一个好的开始,也不会拥有一个好的未来。

  日暮垂垂。

  黑色的卡宴停在如古堡般的别墅草坪外。

  连夏跳进瞿温书怀里,以往苍白的脸上到底染上几分血色,显出种生机和活泼。

  他用腿勾住瞿温书的腿,整个人都像是挂在男人身上:“有什么礼物?”

  “有你爱吃的南城糍糕。但只能吃一块。”

  瞿温书用左臂由下至上撑住连夏,右手压住少年的后脑扣下来,深吻。

  直到连夏软了身子。

  瞿温书才亲手拭干怀中人盈盈水意的唇,“明天有个慈善晚宴,你在圈里的熟人都回去,带你去玩,好不好?”

  “好耶。”

  连夏向来很爱热闹,眉宇间被养出来的骄矜自然又高傲,“你记得给我准备好衣服,所有都要早秋的高定。然后我要开你车库里那辆限量款的拉法……”

  瞿温书神色越来越深,索性将人抱了起来。

  正要往屋内走。

  几名保安却开着巡逻车带一名快递员赶了过来:“瞿先生,连先生。”

  瞿温书将连夏半按在怀里,目光很冷:“什么事?”

  “是这样。”

  保安擦了把汗,“这是国际特快的送货员,说是连先生到了一幅画,我已经确认了信息,的确是连先生的。怕耽误时间,就赶忙给送过来了!”

  保安巡逻车上的确放了一幅画。

  根据包装来看画幅应该尺寸不小,约莫长宽各三米左右。

  包装的非常精美,就算经过长途货运,也没有丝毫损坏。

  快递员将画从车上卸下来,客气的道:“因为画作保价贵重,还得请连先生当面检查确认,然后再签字签收。”

  “哦。”

  连夏从瞿温书身后绕出来。

  画框上贴着国际快递的信息,邮寄人是那家中介,收货人是自己。

  大概就是中介所说的那座岛屿的新主人所送的画。

  也太客气了。

  连夏熟练的从瞿温书兜里摸出把瑞士刀,对着画作磨刀霍霍:“那我拆了。”

  外层的包装脱落,内里的画作包装在塑料膜布里。

  快递员帮连夏一起拉开布膜。

  瞬间,整张画的模样便清晰的显露出来——

  那是一张色彩非常浓郁的人物画。

  更精确的说。

  那是一张……侵犯意味极强的油画。

  整幅作品由厚涂风格画成,画风诡谲阴冷,色彩奇异壮丽。

  一只黑色的蝴蝶翕动它巨大的羽翼,腾空而起。

  翅膀上的金粉随之散落,在雾霾弥漫的深蓝色天空中斑斓四溅。

  而蝶翼之下——

  未着丝缕的男孩以近乎献祭的姿态瀑露于祭台之上。

  半空中的来自东方的丝绸垂散而下,半遮半掩,却更像是某种引诱。

  而正中央的少年像是必须依附于那只蝴蝶,才能保全自己最后的一丝体面。

  祭台之下。

  无数面一字摆开的长镜,清晰无比的折射出祭品的脸。

  漂亮的桃花眼水光潋滟,艳丽苍白的线条和容貌引人垂涎。

  那是现在的连夏。

  在一片死寂之中。

  所有人都看清了右侧位置的两行字。

  像是为了能让欣赏者更彻底的看懂。

  这位画家特意在意大利语后重新标注了中文。

  ——当风起之时。

  ——你属于我。

  落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