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ICU里又多住了十几天, 连夏终于获准带着自己的全套呼吸机心率仪被推进了普通病房。

  还是之前住的那间干部病房。

  重获自由的同时,连夏也重新获得了快乐。

  他时间自由的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和戚韶之谈着异国恋,再抽出空去厅内撩撩楚舟。

  随着上次连夏进语音厅给楚舟框框砸钱时不小心掉了大号的马甲之后, 他和楚舟、庭书、宋勘之间的关系就成了圈内最大的秘闻和八卦。

  虽然到今天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但显然吃瓜众人仍旧没能探寻到真相。

  那栋八卦楼从刚开始的小树苗变成了参天巨楼, 时不时上个实时热议。

  闲来无事的连夏点进去瞅了瞅。

  棉花糖甜甜:所以按你们的意思就是夏宝爱庭书但庭书不爱夏宝这时候楚舟主动出击替身上位,然后霸总宋勘狂追夏宝第三者插足?

  芋泥卷:妈耶, 精彩。

  苹果榴莲酥:我倒觉得宋勘那天刷礼物说不定就是随手一刷,不见得有啥故事吧……

  百变小樱桃:绝对不是。你们有刷到过宋勘有天晚上秒删的一个视频吗?配字是老婆那个,视频里那个男生我用我学美声的耳朵担保绝对是夏夏!

  小酒酿:说真的夏宝声音真勾人, 我一个女的听了幻肢都竖起来了【不是, 庭书到底怎么忍得住的?

  起司超级甜:有定力不行吗?凭啥他喜欢庭BOSS就一定要对方也喜欢他啊,劝要点脸蟹蟹。

  兔兔奶酥:我就不一样了……我想看小宋总楚舟庭书一起狠狠透夏宝,夏宝嗓子这么软,一定会哭很大声吧QAQ

  米糕糕:你们就不能大胆点?说不定是夏宝脚踏三只船,只是不小心踩翻了呢?我直说我想看夏宝翻车后被按在大别墅里酱酱紫紫, 呲溜!

  连夏:“……”

  举报有害信息,人人有责。

  连夏心虚的关上页面,恰巧戚韶之越洋电话过来。

  “甜心,今天心情好吗?”

  不同于庭书的烟嗓,戚韶之的声音是很典型的青年音, 干净低缓,像是大提琴弦逐渐拉响。

  连夏回想起刚才贴里自己被摆成的各种姿势, 各种POSE, 还有各种囚笼, 各种无法挣脱他逃他追……沉默许久。

  “不好。”

  连夏很不开心,“心脏疼, 一想到你不在,就更痛了。”

  讲情话不需要花一分钱。

  可少年的情话真诚又直接,带着语气里的固执和娇气,总让人听了格外心软。

  戚韶之问:“怎么才能让我的宝贝开心呢?”

  “那给钱吧。”

  连夏叹口气:“陪伴没有,钱总得到位,不然给你戴绿帽子。”

  戚韶之在电话那边笑了:“没问题,甜心。”

  连夏专心致志的趴在床上晃着腿等小钱钱到账的提示音。

  用鱼鱼三号打的钱去养鱼鱼二号。

  计划通就是他。

  可连夏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入账信息,倒是来了一条全英文短信。

  大致翻译一下,约莫是——

  连先生您好,iopoal半岛及附属岛屿已划入您名下,请您悉知。

  连夏:“?”

  电话没有挂断。

  “宝贝,我不像宋勘那样好骗。给你现金,你偷偷出去养些野种,我会很伤心的。”

  戚韶之道,“当大西洋春季暖风洋流来临的时候,这座岛屿会开满你最爱的玫瑰。在这座岛上,夏季有九个月漫长,阳光就像我爱你三个字那般永不凋零。”

  “连夏,我比你身边所有人都好。”

  男人那边的背景音显得嘈杂,像是有什么在剧烈爆炸,又很快归于平静,“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就带你去玩。好吗?”

  连夏眨了眨眼。

  按照两国的时差。

  当这里正值晚上的时候,戚韶之那里应该已经到了午夜。

  可戚韶之周遭的环境似乎热闹如荼,像是带了刻意收音的闷声不断回响。

  连夏突然道:“你有多长?”

  少年的声音里甚至带着种不谙世事的懵懂和纯真的好奇。

  戚韶之却顿了下,笑道:“我会让你很快乐的,甜心。”

  连夏:“那你喜欢什么姿势?”

  戚韶之:“能看到你的。”

  “哦。”

  连夏道,“偶像,你在放烟花吗?”

  像是弹药没入人体的沉响声。

  “没错,夏夏。”

  戚韶之声音含笑,显得温柔,“我在爱琴海边放了一场非常恢弘的烟花,星火漫天。你喜欢吗?”

  连夏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偶像。”

  戚韶之:“嗯。”

  连夏道:“你太长了,我受不了。”

  戚韶之:“?”

  连夏:“我也不喜欢被抱着弄。”

  戚韶之没说话。

  连夏伤心的都快掉下眼泪。

  他坚强的擦了擦眼眶,道:“对不起,我妈妈从小就跟我说不能跟嘿涩会的一起玩,我们不合适。让我们各自安好吧,白白。”

  *

  对于连夏来说,异地等于分手倒计时,异国等于直接分手。

  而戚韶之不过早就是个死缓罢了。

  之所以还留着他,不过因为出不了院,用来解解闷还算不错。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出院的钟声已经敲响,新的世界对连夏敞开大门——

  他需要新鲜感。

  也需要完全的自由。

  再次见到熟悉的护士姐姐们,并再次同熟悉的护士姐姐们深情告别。

  护士姐姐们齐声开口。

  “祝夏夏出院快乐,下次欢迎再——”

  连夏沉重侧目。

  护士集体闭麦。

  年龄最轻的一名小护士和连夏最熟:“夏宝,瞿先生说开完会就来接你,你怎么不等他过来?”

  连夏语气忧伤:“不,资本家的车坐多了会折寿的。”

  护士姐姐:“……那要不要喊小宋总来接你,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啊?小宋总是谁?哦哦……他。”

  连夏险些都忘记了这号人,“不用了,他已经是前男友了。”

  护士:“?”

  他拎着自己的派大星儿童行李箱上了出租,戴着墨镜坐在后排,上网搜了搜能否将岛屿转卖,又确认了下那个岛的确是百分之百归在了自己名下。

  预计收入+1。

  连夏转手就在车上联系好国外的中介,将岛挂了上去。

  国外的中介打了通电话过来,欲言又止几次,还是按照连夏的要求办了。

  金钱的香味飘散在连夏心头,让他快乐的哼起儿歌。

  前排开车的司机随口道:“客人,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特别像那个明星……对,叫连夏的明星?”

  “没有诶。”

  连夏撑了下太阳镜,“不过我知道他,他不是劣迹艺人吗?黑料满天飞。”

  司机:“对!说到这个我气死了!”

  司机道:“本来我闺女可烦他了,但前几天他有个综艺播出了,那男的可不要脸了,公然在节目上和一个混血画家抱来抱去,太恶心了!”

  连夏:“对对对!”

  “但这个节目播完之后我闺女和她几个女同学就像疯了一样,不仅印了他和画家的海报贴在家里,还动不动就几个人凑在一起,大喊磕死我了磕死我了!”

  司机,“小伙子,你年轻,懂网络语。能不能跟我说说磕死我了是啥意思?”

  连夏:“……”

  “啊这……”

  连夏思索很久,“按照我们中文逐字翻译的原则,首先磕显然是指用牙啃的意思,死我了表达了她们的反感。所以她们一定是非常讨厌这个叫连夏的霸占了她们喜欢的画家,所以想把连夏咬死。对,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年轻人还是懂得多。”

  出租车司机点点头,“确实,我看那个混血画家的确长得人模人样,挺有风度,希望他早点和小明星断了,可别染上连夏那些坏毛病。”

  连夏:“你说得对,立马就断。”

  司机:“?”

  瞧见放在后座的派大星。

  司机问:“你这么年轻,都有孩子了啊?”

  “是啊。”

  连夏靠在椅背上,“没办法,生活苦啊,年轻时被人骗了,现在离异带两娃。”

  司机:“你长这么好,孩子他妈妈也能丢下你不管?”

  连夏嗯了声:“我现在就正准备去跟对方谈抚养费的问题。”

  司机:“……”

  宋母约的是一家远离市中心的咖啡馆,偏僻,安静,不临街。

  像是生怕被拍到,引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因为店内人员过于稀少,一眼就能看清。

  连夏下车。

  司机还探着头向里望一眼,一言难尽道:“你这么年轻,孩子妈……这么大年纪了啊?”

  “啊?哦,对,五十三了。”

  连夏淡然。

  司机:“……”

  尽管三观被震得稀碎,但碍于一路同行的情谊。

  司机用尽了毕生所有文学素养进行了安慰:“没事,想开点,她这么大年纪还愿意拼死拼活给你生孩子,说明一定是爱你的。”

  连夏:“……”

  真诚果然是最大的杀伤性武器。

  连夏终于陷入沉默。

  良久,才抱紧了自己的派大星,缓缓地道:“受教了,谢谢。”

  *

  由于刚才来自司机的语言攻击。

  在见到宋母的第一瞬间,连夏罕见的出现了几秒钟的尴尬。

  这难得的尴尬让他显得分外乖巧,老老实实的在对面坐了下来,贤良淑德的点了一杯黑咖啡。

  宋母笑了一下,带出几秒轻蔑:“你们娱乐圈的人的确都爱喝这个。”

  连夏:“啊?”

  “要保持体重,保持身材,保持形象。”

  宋母道,“毕竟色衰而爱驰,不是吗?”

  连夏:“……”

  连夏着实没能听进去宋母的话。

  他现在看着对面的人,满脑子都是刚刚司机那句“那么大把年纪拼死拼活给你生孩子她一定很爱你”。

  拼死拼活。

  生孩子。

  孩子妈。

  五十三。

  宋母敛了神色,不悦皱眉:“你在想什么?”

  “孩子!”

  连夏脱口而出。

  随即狠狠闭嘴。

  连夏:“……”

  宋母当即脸色大变。

  原本高高在上的蔑视瞬间成了种全然的轻视:“你说什么?哪来的孩子??!连夏,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一个男人怀了小勘的孩子?”

  连夏被出租车洗脑的思维终于在宋母宛如一秒的变脸游戏里脱离出来。

  他狠狠端起面前的黑咖啡喝了半杯,脸色也是一变,凄惶又哀凉:“对,我们之间是有一个孩子。”

  宋母:“???”

  宋母脸都白了:“你在说什么疯话?!连夏,你要不要脸?!”

  “你可以骂我,但不可以侮辱我和他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连夏捧着心口,“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自愿为宋勘做手术,现在孩子都有了。难道这还不能证明我对宋勘的爱吗?!”

  “阿姨!我爱他!我爱他爱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山不转水转太阳不转我自转!”

  宋母:“……”

  宋母给整不会了。

  她颤抖着手:“你……你……你在胡说什……”

  “八千万。”

  连夏竖起五根手指,“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可以买个孩子。”

  宋母简直快窒息了,她猛吸了口气:“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和宋勘他爸都看不上我,也知道你们这种家族不可能要一个男人生的孩子。”

  连夏道,“我要八千万,现在,立刻,马上,打到我账上。”

  宋母:“那孩子呢?”

  “我自己处理,放心,保证不留任何隐患。”

  连夏道,“我们可以签协议。”

  宋母没说话。

  男人生子,听上去就只有离谱两个字可以形容。

  但在经济条件足够充裕的圈子里,这种医疗项目并非没有先例。

  如果换做其他人来说,宋母觉得自己一定不会相信这种鬼话。

  可连夏是个疯子。

  他艳丽,妖媚,擅长所有的勾引与挑逗,漂亮的男女莫辨。

  而宋勘实在是……陷在其中。

  宋母离席片刻。

  回来时。

  连夏笑眯眯的仰起头:“跟勘勘爸爸打完电话啦?”

  他的神情里看不到对宋勘的爱,甚至连一丝喜欢都难以辨明。

  就像丢弃一件用旧了的玩具。

  宋母想起宋勘这段时间被关在家里的样子,心疼的快落下泪来:“我同意现在就给你转账,但还有一个附加要求。”

  连夏双眼亮亮:“您说。”

  “你不能留下孩子。”

  宋母道,“还有,以后再见到宋勘,你必须远离他。如果不得不碰面,那请你不要再勾引他,挑拨他,可以吗?”

  “没问题。”

  连夏道,“我保证。”

  一笔款项汇入户头。

  八千万,上面写明无偿赠与。

  连夏心满意足的喝完杯中最后剩的黑咖,站起身,突然道:“阿姨,虽然或许方式不对,但你的确很爱宋勘。”

  连夏道:“你是个好妈妈。”

  宋母一愣。

  “可惜我没有好妈妈。”

  连夏咧咧嘴,笑嘻嘻道,“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孩子,没有伞,就要把别人的伞撕烂。”

  在极短暂的片刻。

  宋母似乎看到了连夏眼底死寂的忧沉。

  但只有那么一瞬。

  连夏露出个近乎灿烂的笑容:“阿姨,你知道八千万除了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以外,还能买什么吗?”

  宋母拧眉看着连夏:“什么?”

  “买个教训。”

  连夏挥了挥手,“再见,阿姨,我放过宋勘了。”

  “祝您一生安好。”

  *

  虽然已临近入秋,但B市晚上的温度依旧没有下降多少。

  连夏慢腾腾的拉着派大星走在灯火辉煌的路边,气温炎热,额边的汗水像是无休无止般的顺着脸颊一滴滴落下。

  伸手一摸,却是冷的。

  原来是自己在发抖。

  这副身体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跑两步就晕,多走两步都会哮喘。

  但没关系,他很有钱。

  连夏去街边的711买了两盒烟,拆开盒,发现自己没带火机。

  于是又转回去买打火机。

  店员是个小姑娘,在连夏第二次进去后终于忍不住问:“你是……连夏吗?你看上去脸色好像很差,需不需要帮你叫……救护车?”

  “谢谢,我只是在学习怎么演一个病人。”

  连夏付过账,想了想,摸出钱包,将所有现金放在了店员面前,“送你。”

  厚厚一沓。

  小姑娘吓了一跳:“这我不能要 ,不能随便收别人的……”

  “不是随便。”

  连夏道,“是深夜奇遇记。”

  店内的人推门走了出去。

  店员姑娘看着面前的纸币,不知想到什么,拿出手机,点开一个群聊。

  群名称——【劣迹艺人连夏今天死了吗?】

  群里999+的未读信息。

  不过现在已经到了深夜,不再继续刷新。

  小姑娘犹豫了两秒,打了行字:“我刚刚好像在店里碰到连夏本人了,真人真的真的特别漂亮……但是脸色很差很差,好像真的身体非常糟糕。”

  “他还跟我说话了,很温柔,我觉得他好像并不是新闻里说的那种人……”

  下一秒。

  【您已被移出群聊】。

  随之而来的是私聊的谩骂。

  “你眼瞎了吧?夏粉滚啊!去死吧!”

  “笑死,洗地洗这个群里来了,你做梦呢?”

  “去死去死去死!”

  小姑娘只能开了屏蔽,悻悻放下了手机。

  *

  夜色正好。

  连夏抱着自己心爱的派大星抽完了整整两盒烟。

  然后猛猛不受控制的咳了一阵,零星咳出几点血沫,呕在十分干净的地面上。

  路边有了流浪的老人走来,在连夏身边停下:“这是我的地方。”

  “哎呀,相逢即是缘。”

  连夏摸摸兜,没摸出能让的烟,于是只能往一边挪了挪。

  钱包已经空空,但连夏很想与人分享自己发财的喜悦。

  于是将自己手上的卡地亚戒指蒂凡尼手链和梵克雅宝挂饰一并取了下来,给了老人。

  “你明天天亮就拿着这些去对接那家典当行,都是新的,至少卖个四十万,千万别卖亏了啊大爷!”

  流浪汉接过东西,多了一丝兄弟情义,瞧了眼地上的血渍:“不去医院?”

  “没用。不会好了。”

  连夏抻了个懒腰,“我要去上班了,大爷,我们有缘殡仪馆见。”

  流浪大爷:“……”

  倒也不必如此有缘。

  *

  上班是不可能会去上班的,没有人会在半夜去为黑心老板打工。

  连夏趿着步子拖着派大星刚走到街边,一辆黑色的卡宴就在他面前缓缓停了下来。

  车窗下摇。

  露出半张五官深邃,经常在员工八卦群流传的脸。

  “玩够了?”

  瞿温书看向他,“上车。”

  连夏站在派大星后面,下颌抬了一下,高傲又骄矜:“提箱子。”

  方远赶忙推开副驾驶的门:“马上来,连老师辛……”

  “要瞿温书给我拎箱子。”

  夜风将连夏身上的薄衬衫卷起边角,露出布料下的一片苍白皮肤和锁骨线条。

  他指指点点,直呼大名,“瞿温书,我为公司出过力,流过汗,上过头条,让你赚那么多。现在只让你提箱子,你都不愿意。”

  瞿温书端坐在车内,看向连夏。

  忽而。

  车上的男人笑了一下。

  接着车门打开。

  男人修长的腿迈步而下,剪裁极好的西裤也顺势展开,完美勾勒出成年男性的线条。

  大抵因为天热。

  瞿温书今天难得没穿西装外套,而是衬衫加马甲,隐约能看到上身优越的肌肉曲线。

  派大星在他手中像是玩具,被随手放入宽敞的后备箱。

  瞿温书甚至亲自为连夏拉开车门:“优秀员工,请。”

  低沉喑哑的烟嗓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耳膜,像是加了刻意的声线,在夜色缱绻中愈发符合连夏的审美。

  连夏爽得连腿都有些发软,抿了抿唇,才在内侧坐了下来。

  瞿温书随之上了车。

  一束巨大的,还泛着水意的香槟玫瑰从另一侧递过来。

  鲜艳动人,每一株都绚丽妩媚。

  “我道歉。”

  瞿温书开了口,“我为我之前所有的行为,包括简家聚餐后的合约,相处间所有的不快,和这次的综艺向你道歉。”

  本国的香槟玫瑰很难有这种灿烂的盛放,也鲜少有这种宽阔的花型。

  玫瑰是种过分艳丽的花,扎手又妖异,花期就像爱情一样短保。

  但连夏钟爱所有玫瑰。

  所以他收下了瞿温书的花。

  连夏:“可以,我原谅你。”

  连夏道:“但我……”

  凌晨两点多的B市中心区不再如白日里那般繁华。

  循规蹈矩的红绿灯灭了又亮,代替休息的交警指导交通。

  因此。

  划破夜空的马达声便显得分外嘶鸣。

  一辆宝蓝色的布加迪加速冲过人行线。

  在两车相撞之前,停在了瞿温书的卡宴面前。

  是卡宴紧急刹车。

  连夏被强大的惯性带的猛向前冲,就在因为即将撞上前排座椅而狠心闭上眼睛等着疼痛来临前,一只有力的手臂将他拉了回来。

  “在车上等。”

  瞿温书将西装外套拿给连夏,“冷了就穿上。”

  然后下了车。

  方远赶紧跟了上去。

  连夏探头向外瞧了眼,啧了一声,对司机道:“大叔,你知道外面那辆车是谁的吗?”

  司机:“?”

  连夏抱着手中一大捧的玫瑰,拉开了车门:“是我前男友的。”

  *

  从宋勘出差到现在不过数日,但面前这个人似乎已经瘦了太多太多。

  他似乎甚至没有仔细收拾过自己,没有以前那种富家公子容光焕发的气质,没有西装,反而显得逼仄,阴郁又愤懑。

  连夏看到了他脸上和身上的伤,一道又一道。

  就如同他身上揉皱的衬衫,不合身的长裤,没有鞋子的脚。

  而宋勘也看到了连夏手里开的极盛的,代表爱情的花。

  宋勘下意识去看瞿温书。

  瞿温书神色如许久以前那样一成不变的冷淡,漠然,毫不关心,宛如神佛。

  宋勘连声音也哑的。

  他道:“谢谢你替我照顾夏夏,我来……接他回去。”

  瞿温书终于将视线落在宋勘身上。

  只是那目光里是不赞同,是沉默,是打量。

  和侵占。

  瞿温书道:“回车里吧,阿姨很快就会派人来带你回去。”

  “瞿温书!!”

  宋勘终于翻了脸。

  他额上还在沁血的疤痕崩开,于是凄红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来,更衬得他面色狰狞,神如厉鬼,“连夏是我男朋友!他是我的!是我的!我的!!”

  “是吗?”

  瞿温书道,“可他最爱的是庭书啊。”

  风卷着男人烟哑的声音飘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里。

  宋勘僵在原地,宛如被古旧的铜钟重创,不可置信般的缓缓看向连夏。

  他爱慕的,他倾尽心血,悉心浇灌的那朵毒花——

  艳丽的盛开在夜风里。

  捧着别人所赠的玫瑰,坐在别的男人的车上,身上还披着另一个男人的外套。

  向他弯出一个让他心神俱灭的笑。

  “你骗我,宋勘。”

  连夏连语气都如同初见时的软甜与娇气,眼神却清澈,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所以我不要你了。”

  他的丢弃也如孩子一般,幼稚又轻易。

  宋勘张了张嘴,却发觉原来喉头不知何时已满是血腥味。

  宋勘死死攥住了车门,仿佛尽力为自己寻找一个支点。

  他狠狠闭了闭眼:“夏夏,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我只是……”

  “只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香槟玫瑰映衬着连夏艳丽的脸。

  他撇撇嘴,看上去万分真诚,“你也知道的,刚刚只是借口。”

  “真正的理由是我腻了。”

  连夏歪头,神色无辜,“宋哥哥,求求你跟我分手吧。我不喜欢你了。”

  宋哥哥,要不要玩地下……情?

  宋哥哥,我们去看日出。

  宋哥哥,求求你跟我分手吧。

  原来被利刃割伤五脏六腑是这样的疼痛,金属的质感像是一瞬间就能划破所有血肉,直达心脏深处。

  宋勘甚至连站都快要站不起来。

  无边框的车门将他的五指勒出刻骨的痕迹,又从伤口中渗出血,沿着车门流下来。

  “瞿温书,求求你,我们认识二十年……你把夏夏还给我,还给我可以吗??”

  宋勘的声音近乎哀求,“城南的新项目我让给你,还有那个度假村……”

  “你和连夏不合适。”

  瞿温书神色平静,语气无波,却向着宋勘心尖上的人走过去。

  “他需要这个世界上最贵的空气,最难找的水源,最苛刻的食物,近乎于温室的阳光。”

  瞿温书回头看了宋勘一眼。

  只一眼,道:“你养不起他。”

  簌簌的风声搅动近乎凝固的空气。

  良久。

  宋勘终于呕出一口血来。

  瞿温书已经扶着连夏上车,然后回身走到自己的一侧,拉开车门。

  “我诅咒你。”

  曾经翩翩风度的小宋总目眦欲裂,宛如厉鬼,声声如血,“兄弟阋墙,夺妻之仇。”

  “我诅咒连夏永远不会爱你,我诅咒你和我一样下场凄凉,我诅咒你爱而不得,生不如死!”

  瞿温书手中的动作微顿,侧身看过来。

  他开口道:“你知道,我和你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我日日焚香,却不信神佛。”

  *

  比起刚才几乎诡异的气氛。

  重新启动的卡宴似乎更加风云变幻。

  一路沉默许久。

  瞿温书才道:“我以为你会再跟我确认庭书。”

  “确认什么?”

  连夏抬起眼皮,“确认你也是个骗子,还是确认你是个人渣。”

  瞿温书自小家教颇好,无论如何努力适应,在每次听到连夏不堪的骂人话时,依旧忍不住蹙眉。

  连夏:“没必要。”

  连夏道:“无论是你还是庭书,都让我非常下头。对于我毫无兴趣的垃圾,我一向不给任何眼神。”

  “那宋勘呢?”

  瞿温书道,“又是给他妈妈说你愿意给他生孩子,又是刺激他本人,当时一边撩拨庭书,一边和他暧昧,你爱他吗?还是说你真想给他生——”

  猛然意识到自己情绪的变化,男人止住了话。

  可连夏已经笑了起来。

  “瞿温书。”

  连夏捧着玫瑰,“之前在车上装的很累吧?我们本来就不是能和平共处的关系,所有资本家的恶劣你都有,偏偏还要在大众眼里装模作样。”

  “你玩弄权术,搅扰市场,人如草芥,窥探隐私。”

  连夏道:“宋勘的确家里也很有钱,但他至多是个有钱二代。而你不一样,你的一言一行,每一句话,都让我厌恶透顶。”

  卡宴内的空气似乎沉闷到了极点。

  连夏摇下半扇车窗,深深吸了口气:“但没关系,我是个大度的人。我原谅你所做的一切。”

  “但瞿温书,我要跟你解约。”

  连夏摇摇手中的手机,“八千万,我凑够了。”

  车内没有一个人说话。

  很久很久。

  瞿温书既不说同意,也不说拒绝。

  他从保温柜里取出瓶依云水,拧开瓶,递给连夏:“出院前医生叮嘱过,现在是你吃药的时间。”

  连夏:“……”

  连夏有些暴躁:“你听不懂吗?我凑够钱了我要跟你解——”

  “先吃药。”

  瞿温书道。

  连夏:“……”

  吃就吃。

  反正吃不吃都会死。

  连夏吃药从来麻利。

  将药片吞了下去,又灌了两口水:“现在能谈了吗?我们这么相见两厌,现在直接去公司,赶天亮就能彼此放过。”

  “不能。”

  瞿温书面色竟出奇的柔和,连语气也是温柔的,“我要你。”

  连夏:“?”

  不知为什么,连夏突然觉得悚然。

  他甚少有这么强的第六感。

  可在瞿温书看过来的时候,他突然生出了一种想拉开车门逃走的冲动。

  但来不及了。

  瞿温书俯身握住他的手,低头吻了吻连夏的眼睛:“睡吧,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车内并没有亮灯,显得昏暗压抑。

  只有来去错车的一瞬间。

  方远在后视镜里看到了瞿温书的目光。

  再没有了以往的内敛与压抑。

  唯剩心满意足的欢喜与疯狂,掩藏在如恶鬼出笼般森然的占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