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魂炼化未成的是鬼非鬼, 是煞非煞的东西。”

  话音一落,聂晟的手又是一抖。

  徐佞道:“医仙可是担心夫人的安危?”

  聂晟目光不由自主移向阿念所在之处:“夫人喜动,若真遇见凶煞恐怕…”

  褚行止安慰道:“阿念姑娘定然会安然无恙的, 再者, 这不还有我们护着阿念姑娘吗?”

  聂晟眉心还是拧着,但勉强扯出笑来:“你说的也是。”

  “我能护好她的。”

  “不过朝凌怎想到这的?”聂晟抬眼, 将新倒好的茶推到他跟前。

  温玉沉并没有接,淡淡一笑,看好戏似的盯着聂晟:“猜的。”

  “医仙有何见解?”他又将茶水推了回去。

  聂晟显然一怔:“什么意思?”

  温玉沉没吭声,只是浅笑着盯着聂晟的双眸。

  眼看着气氛不对, 徐佞扭头瞥了温玉沉一眼, 连忙朝聂晟道:“医仙见谅,我师弟的脾气古怪了些,但没什么坏心思。”

  虽然他说这话连自己都不信, 但在外头不得不给他圆了这谎,不然他丢的便是整个邵阳的脸面, 传出去人家还以为邵阳都是这般无礼之辈呢。

  温玉沉倒无所谓,左右他早就声名狼藉了, 谁不知道邵阳有个“肆意妄为”的朝凌仙尊?

  只是这聂晟的反应实在太过古怪, 为何一提到这凶煞聂晟就莫名走神,他可不觉得这是聂晟在意那位阿念夫人所致。

  方才阿念发疯咬聂晟时他清楚的看见了聂晟眼里一闪而过的不耐,只是他掩饰的太快了, 一眨眼的功夫就又表现的十分在意阿念。

  “无妨, 想来也是朝凌太过急功近利…”

  温玉沉并未搭话,只是将那杯茶拿在手中把玩, 突然蹦出与之毫不相干的话:“医仙喜欢喝茶吗?”

  聂晟被他问的一愣,还是褚行止替他回的:“小师叔不喜欢喝茶, 他这是为阿念姑娘准备的,阿念姑娘喜欢喝茶看话本子。”

  温玉沉似懂非懂:“医仙与阿念姑娘还真是伉俪情深。”

  聂晟垂眸一笑,淡淡道:“我只求夫人一世安好。”

  温玉沉抿了一口茶,眉梢微扬:“医仙可有多余的茶叶赠予我?”

  聂晟摇摇头:“并无,每日都只研磨一壶。”

  温玉沉深表遗憾:“那今日的茶可否都…”

  徐佞蹙眉,稍有不悦道:“朝凌,你何时这般贪嘴了?”

  温玉沉无辜耸肩:“我一直如此。”

  聂晟又欠身为温玉沉倒了杯茶,递到他跟前:“无妨,夫人大抵今日要睡上一觉,等醒来便不知是何时了,这茶放着也是放着,朝凌想喝便喝吧。”

  温玉沉接过这茶:“多谢医仙厚待。”

  旋即一饮而尽。

  徐佞也不好继续说什么,只能全程拧着眉看温玉沉满不在乎的给人家的茶水喝了个一干二净。

  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聂晟要将茶壶收回——

  “朝凌?”聂晟不解的看向他。

  温玉沉攥着茶壶的手未松:“这茶着实和我胃口。”

  “不如医仙将这剩下的茶叶渣送我吧。”

  聂晟善解人意道:“若朝凌喜欢我再去配些新的。”

  温玉沉笑着婉拒了他:“不必麻烦,这茶叶渣送我就好。”

  周遭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温玉沉会提出这种奇怪的要求。

  “也好。”聂晟回过神,只笑着应下。

  “今日便先说到这吧,我们便不打搅医仙休息了。”徐佞实在不想在这继续看温玉沉丢人现眼了。

  温玉沉达成目的后也不打算在这久留,便跟着徐佞一道出去了。

  “朝凌,我先送徐师兄回去,等过会儿再来接你。”褚行止拍了拍他的肩,又顺手化出个血色红蝶,落在他跟华清棠的手上,“你若是等不及跟它说一声,它也可以带你回房。”

  “好。”

  月色渐淡,瞧着不多时就又要亮天了。

  “你觉得他喜欢喝茶吗?”他在华清棠耳侧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问道。

  华清棠当机立断道:“喜欢。”

  “为何?”

  “因为他下意识的为自己斟茶,若不喜欢便不会如此。”

  温玉沉哼笑一声:“他那一共喝了多少?”

  这事华清棠还真没仔细瞧,他有点犹豫道:“.…一杯?”

  “他没喝。”温玉沉捻开帕子中包裹的茶叶渣,轻嗅了嗅又问,“你觉得他与那阿念姑娘可是一对?”

  说到这华清棠眼睛一亮,他就是觉得聂晟此人不像是有家室,反而像是孤家寡人很久了,他才提出拜访一事。

  “不是。”

  “他若真担心阿念姑娘便不会留阿念姑娘一人在这,带上两个弟子看着阿念跟自己一起都比留她一人安全,况且他是医仙,若是想医又怎会医不好小小癔症?”

  “阿念姑娘更像是被他控制…”华清棠微微蹙眉,“她能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谁,但怪便怪在为何聂晟医仙不肯让她将话说完?”

  “每次在阿念姑娘说出自己与聂晟医仙的夫人不是一人时,医仙便会打断她,还会不停的重复的告诉她,她是自己的夫人,直到阿念姑娘开始怀疑自己,他又会安抚阿念姑娘。”

  “阿念姑娘或许…”华清棠话还没说完,他就拉起了华清棠的手——

  他朝悬停在肩上的血色红蝶道:“带路罢。”

  血色红蝶摇摇晃晃的在空中摆动,这盛阳宗沿途风景倒是不错。

  “师尊,这有个牌匾,上头说可以…”华清棠没辨出后头那两个鬼画符,说一半话又把头扭了回来,“师尊无碍了。”

  温玉沉嗤笑一声,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扯了回来:“算命。”

  “它说可以算命,你要算么?”

  华清棠对于这种事情还是比较好奇的,他问:“灵么?”

  温玉沉思量片刻,说了句废话:“心诚则灵。”

  华清棠赞同点头:“师尊要算么?”

  温玉沉道:“不如我们一起抽?”

  说干就干,借着这点月光,他俩各自从签筒里抽了一签。

  他合着眼,手心冒出细汗,在心中默念道。

  能否护我所爱之人平安。

  睫羽微颤,他缓缓睁眼——

  下下签。

  温玉沉冷下脸,轻嗤一声,正想将签子仍回去再告诉华清棠不准时,华清棠就凑了过来。

  他将温玉沉手上的签拿过来跟自己的放在一起——好嘛,两个下下签。

  华清棠将这俩签子放了回去,面无表情道:“师尊,它不准。”

  温玉沉点头附和:“的确不准。”

  “你算得什么?”温玉沉好奇问道。

  华清棠别过脸,耳根泛红。

  他总不能说算得能否相守白头吧?

  “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温玉沉见他不愿说也没逼问,只是他的血色红蝶早就飞了个无影无踪,他指了指华清棠肩上那只。

  “今日委屈你与为师同寝了。”

  华清棠“嗯”了一声,像是习以为常。

  肩上的血色红蝶轻轻摇曳在夜色中,两道身影被拉的老长,直到血色红蝶停在门前后逐渐消散——

  进去前温玉沉还有点担忧若是太挤了该如何是好,但推开门的那一瞬间这担忧就烟消云散了。

  甭说是挤,就连他俩在床上“大”字躺着都碰不着彼此。

  华清棠:“……”

  温玉沉也不太高兴,这回没借口睡前逗弄自家乖徒弟了。

  “…师尊你困么?”屋内没有一缕光亮,只有他清冷的嗓音在屋里显得突兀。

  温玉沉道:“不太困。”

  “那我们刚好做些别的事。”

  温玉沉微微挑眉,饶有兴致道:“你想做什么?”

  温玉沉将束发带子一扯——

  屋内仅剩着两人交错起伏的呼吸声。

  片刻,两人趴在床上。

  中间放着烛封剑。

  “你说得要做的事就是它?”

  华清棠点头:“烛封动不了了,我能感受到它几次都想变换形态,但都失败了。”

  他语气古怪的问温玉沉:“师尊以为要做什么?”

  温玉沉:“……”

  他欲言又止,将话题扯回烛封身上:“烛封是何时开始动弹不得的?”

  华清棠仔细想了一下,回道:“今日。”

  温玉沉挑眉:“你确定是今日?”

  华清棠点头:“只有今日它连续几次试图变换形态,但无济于事。”

  “是在方才进密室时开始的还是在到盛阳宗时就开始了?”

  “遇到凶煞时动了一次,剩下几次都是在密室时。”华清棠犹豫道,“它似乎有些不安。”

  温玉沉思量片刻,将茶叶渣摆到烛封跟前——烛封当即就躁动了起来。

  “看来跟聂晟少不了干系,他果然并非表面这般简单。”

  “这茶恐怕加了不少料,就连剑身时嗅觉不敏锐的烛封都闻到了。”温玉沉将茶叶渣收了回来,随后将烛封的灵力抽出了些——

  烛封瞬间变成个半大猫崽子,嗷嗷的叫唤,蹭着华清棠的手像是跟他诉苦般。

  “师尊为何将它的灵力抽离本体?”

  温玉沉道:“它体内灵力被那所凶煞侵袭,加上聂晟那杯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的茶导致它灵力紊乱,控制不住自身灵力。”

  “故而无法形变,解决它的办法便是将多余的灵力抽出,使它体内的灵力平和。”